第66章 金矿

第二天,鹿韭去找东方重华,客厅里,她遇到蝶兰。

“父亲昨天发现你提早走了,非常不快,我已经好生安慰过,也替你求情,说你和徐情比金坚,愿他成全,”蝶兰小声告诉她,“成章也帮忙说了不少好话,把徐夸得天花乱坠,现在父亲不怎么生气了,样子还是要摆一摆,你不要太紧张。”

鹿韭道谢后,在门口深呼吸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推门去见父亲。

东方重华紧锁眉头,一言不发,严肃凝神的样子让周围的空气都十分沉重,鹿韭越发不安。

“鹿韭,你是东方家的女儿,”东方重华眉头紧锁,看上去很不高兴,声音和神态充满了压迫感,“我最疼爱你,你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荣华富贵,地位尊荣。”

“可是,父亲,如果对我而言幸福不是尊荣呢,”鹿韭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父亲,“如果我就是那么软弱呢?我做不到□□和心灵分开,父亲,有时,我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联姻者,而不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女人,可我生来就具备这些。”

“您把我当童话中的公主养大,让我保持纯真,您会蒙上我的眼睛再挥挥手惩罚下人,就让我继续单纯下去吧,父亲,”鹿韭捧着心口恳求,“徐轩逸正在一步一步掠夺我的心,他有高尚的品质和诚挚的爱,我希望能和他结成真正的夫妻,生下不亚于我一般纯真甜美的孩子,您的外孙子或者外孙女。”

“想像一下吧,”鹿韭眼睛红红的,“像我一样可爱的孩子,围着你,对你欢笑,叫你外公,而不是阻止这种事到来。”

“你和岚霄结婚,照样可以生下孩子,血统高贵,备受爱戴。”

“可是,父亲,岚霄与我虽没有血缘之亲,我从小把他当做亲弟弟,这样的情谊若要我嫁给他,和违反人伦有什么区别?”她连连摇头,又强调,“何况,我做不到用虚情假意面对徐的真心,也做不到冷清绝情面对他的爱意,要么,就让我现在离开,背负嫌贫爱富的骂名再不见他,要么,就让我和他继续这样过下去。”

她软软跪坐在父亲身边,拉着他的长袍求饶。

“可怜可怜您最心爱的女儿吧,她遵循圣玛古老的教义长大,渴望的不过是诚挚的爱情,有恩必报是圣玛的美德,再多的黄金也比不上它。”鹿韭眼中泪光闪烁,心怦怦直跳,为之激动欢喜,“每次家族聚会,我和他以夫妻名义一起,每次神庙跪拜,在天神眼里,我是他的妻,若要因为荣华富贵舍下他,我该怎么面对神明?

“求您大发慈悲,成全一对相爱的男女,您的美德和慷慨,天神必定会看在眼里,夸赞您,庇佑您,也庇佑东方家。”

她哭得楚楚可怜,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仿佛不答应她她就会心碎,柔弱哀愁地死去。

东方重华摆了一通架子后,见女儿泪眼朦胧着实可怜,心软了下来,又想到舞会上有人暗戳戳嘲笑他见钱眼开,岚霄还在念大学他便急得不得了,要鹿韭提前结束试婚嫁给岚霄,生怕端木家的金矿被别的女人抢走了balabala,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

眼下,东方家名声更重要,落一个嫌贫爱富的骂名可不好。

他叹了声气,想到方才那一番美言,心里舒坦很多,挣扎一番后,决定当一个女儿口中成全爱情的大善人:“我的好女儿,”东方重华开口,做了个让她起身的动作,“你可怜的母亲早逝,我便一心想补偿你,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现在,既然你觉得和徐在一起就是幸福,为父也不好拆散你们。”

他扶她起来,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满是疼惜:“你母亲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丈夫,那时,我只觉得她要求太高,圣玛的男人都多情,圣玛的女人该多担待,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他叹气,“可现在我看到你哭泣,忍不住想,若是你嫁给了多情的圣玛贵族,会不会哭得比现在还要伤心。”

“徐轩逸不是个花心的男人,从不觉得男人有情人天经地义,你选择他,也是明智的。”东方重华神情明朗起来,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在金矿和女儿的幸福面前,它选择了后者,是个了不起的慈爱的父亲,这种感觉棒极了,就像神话里通过了金钱诱惑考核的勇士一样,他忍不住喜笑颜开,“快去通知厨娘,我要办个宴会好好庆祝一下,邀请亲朋好友们来家里,看看我们东方家的好女婿!”

“多谢父亲。”鹿韭感动不已。

同样感动得眼圈发红的,还有在门外偷听的徐轩逸和蝶兰,蝶兰喜极而泣,拿帕子不停擦泪。徐轩逸听到鹿韭那番诉说,心里涌起一阵阵暖流,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鹿韭在一起,倾尽所有爱她。

东方家举办了宴会,东方重华很热情地把徐轩逸介绍给所有人,让他们都看在他的面子上好好关照这位女婿,他喝了很多酒,拉着徐轩逸一顿猛夸,之后又唱又跳的,许久没这么快活。

端木岚霄也来了,东方重华拉着他说了一堆聊表歉意,岚霄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感到遗憾的同时也说:“既然鹿韭姐姐心里爱着的人是徐,我也一定会祝福他们的。”

有宾客小声向成章打探怎么回事,不是之前还在传东方家要把鹿韭嫁给端木岚霄吗,怎么又开宴会让大家伙给徐轩逸捧场了?

成章答:“岚霄是个好孩子,担心鹿韭嫁给外族男人后过得不舒心,便想替哥哥履行责任把鹿韭娶回去,成全两个家族的好事,奈何妹妹只喜欢徐,父亲不忍拆散恩爱夫妻,成全这一对鸳鸯。”

“父亲通达,”蝶兰也夸,“有些人不怀好意,说东方家看上端木家金矿了,鹿韭要真是那样的人,早就连皇妃都当了,还差这金矿?多好的女孩,她和徐之间是千金不换的真爱,连父亲都感动了,特意举行宴会为他们祝福,也好让一些爱传闲话的闭嘴。”

宾客们纷纷点头,那些个不好的传言也很快消散,又夸起鹿韭和徐轩逸的相爱,夸东方重华是个了不起的人,连金矿的诱惑都能抗拒。

*

之后的日子里,夫妻两个越发如胶似漆,如并蒂莲花,形影不离,生活上互相协作,事业上一个备战考刑警,另一个努力学习兽医知识。

一个月后,中圃中央新闻播放了圣玛发现巨大金矿的新闻,储量保守估计有三千吨,一时,全国人民都炸了锅。

按照圣玛古老的规定,不论是谁家拥有的土地挖到矿,一半要交给圣玛皇室的上官家,圣玛成为中圃的一部分之后,这条规矩有变动,皇室拿不到那么多,中圃的官员也来参与协商,于是金矿的拥有权分成了三份:端木家占二分之一、上官家和中圃各占四分之一。

记者采访了金矿的最大拥有者、端木家的当家人端木星瑞,问他:“一夜之间,您成为了全国甚至是全世界最羡慕的人,心情是什么感受?”

端木星瑞看上去却没那么兴奋,愁眉不展叹气后,答:“这世界上所有的黄金和珠宝加起来,都比不上我的孩子端木佩琚。

“金子并不能使人快乐,我依然是一个为失踪已久的儿子伤神的父亲。人们都说,金矿是天神给端木家的赏赐,我只希望上天能把佩琚带回来,那样哪怕金矿一夜之间变成石头,我也丝毫不会觉得可惜。”

佩琚的母亲端木温雅听后,顿时悲伤掩面,顾不得仪态在新闻直播时伤心哭泣,对着镜头不断呼唤:“佩琚,我的孩儿,这么多年你在哪里?你会看到这新闻吗?爸爸妈妈真的好想你,这什么金矿,要是能把你换回来该多好!”她哭着跪在地上,对着天神祈祷,哭着哭着因为太伤心晕倒,一行人手忙脚乱把她抬下去。

“妈妈!妈妈!”一旁的小女儿端木泉清难过得眼泪汪汪,跟着人群立刻去照顾母亲了。

端木星瑞拒绝了采访,神情凝重地走了。

端木岚霄拦住了想要追问的记者们,称父亲累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领着记者去别的地方了。

本来采访现场一片欢天喜地,张灯结彩,乐队们演奏着喜气的音乐,端木家的佣人们准备了鲜花水果、各种美酒和点心,现在一个个也都愁云惨淡,想到失踪的大少爷、很多年没开心过的老爷和哭晕倒的可怜夫人,也都难过起来,不知是谁先哭出声,引发了一连串的哭泣,采访现场顿时哭声一片,一个个抱头痛哭。

热热闹闹的庆祝宴会,端木温雅和女儿端木泉清没有出席,全靠端木星瑞、岚霄和几位亲戚在招呼,父子俩心里都很难过,但要为了端木家的颜面强撑,绝不能再失态。

客人们被采访时的伤感感染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已,很快就高兴地讨论起金矿了,一个个都想探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又纷纷主动请缨,说是可以和端木家展开各种合作。

又窃窃私语端木星瑞得了便宜还卖乖,博人同情,知道树大招风惹人嫉妒,就来这一出苦情戏,讲到佩琚连连感叹可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也该翻篇了,鹿韭不也看开了嫁给别的男人了吗?

听得鹿韭心里一痛。

端木星瑞笑着招呼众宾客吃好喝好,还带头唱起了祝酒歌,和客人跳了一会儿舞,之后以喝多了想休息的名义和众人告别,走之前依然在笑着祝福大家玩得开心,岚霄则留在宴会厅继续招呼客人。

门关上,见到妻子和女儿后,端木星瑞才流露出脸上的疲惫。

鹿韭很难过,决定离开宴会,去看望端木伯父。徐轩逸也一道陪同,只在门外并不进去,免得到时又是一番触景伤情。

“鹿韭,”端木星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她很欣慰,招呼她过去,他看上去比之前更憔悴更苍老,眼神里亮晶晶的不知是不是泪光,“人人都说我该出去庆祝,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温雅打了镇定还在安睡,时不时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泉清拿着热毛巾,时不时给她擦泪,也给自己擦泪。

“我也很想念佩琚,从来没有忘记过他,”鹿韭红了眼圈,心又隐隐作痛,安静地走到他身边,佣人忙拿来一把椅子给她坐。

“他们哪里懂我的苦,”端木星瑞摇头叹息,“我已经五十几岁,对物质享受早已经不感兴趣,黄金对我而言,没有任何诱惑,我现在在乎的,就是普通的天伦之乐。是不是我端木星瑞上辈子犯下了滔天大罪,上天才将我儿佩琚遭遇此等灾祸?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多年了……”他难过地哭起来。

“伯父千万不要这么说。”鹿韭心里一阵酸楚,这么多年了,其实人人都觉得佩琚已经死了,管理户籍的工作人员多次问过要不要将佩琚的户籍注销改成“死亡”,端木家一直不愿意,心里还带着一丝期望,只要他活着,哪怕伤了残了病了,或者真的卷入吸毒的丑闻,端木家也会竭尽全力挽救他。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端木星瑞哭了一会儿后决定接受现实,“如果佩琚真的……我想为他做些什么,好让他在天国幸福,向上天祈求他来世安乐一生,平安长寿,再不要遭遇此等灾难……”

鹿韭也忍不住哭起来。

“我还有一个儿子,岚霄,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端木星瑞心里一阵揪心的痛,“然而无情的命运啊,真怕你又来击碎我脆弱的心,我宁可不要这些财物,不要这贵族的地位,只要我的孩儿们一生平安,常伴左右……”

仆人们也都忍不住哭起来,一时啜泣声一片。

就连徐轩逸也红了眼圈,端木佩琚不仅是鹿韭的前任、强大的情敌,更是一对父母的孩子,他难以想象假使自己的孩子将来失踪不见,他会有多么失魂落魄。

“我做了一个决定,”端木星瑞清了清嗓子,从悲伤中缓过来,“端木家拥有的这份金矿,一半分给子女,另一半,我会以佩琚的名义全部捐出去,捐给所有的圣玛群众,以及这个世界上陷入穷困的人们,或将黄金卖出换来的钱,用来造学校、建医院、修路、造桥,总之,我要用来做好事。”

端木星瑞眼中的光一点一点亮起来,燃起了生命的希望:“我要为佩琚举行巨大的祈福仪式,若他还活着,祈祷他平安归来,若他已经往生,便祈祷他来生幸福。以他的名义捐赠,将本属于他的财物捐给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们,以此为他积福!”

圣玛相信善恶有报,活着的人只要保持善良做善事,便可以得神明庇佑、逢凶化吉。也相信人有灵魂转世,死后会根据生前所为进行审判,善者入天堂,来生得福,恶人下地狱,来世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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