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 星期三 雪
“嘭”———
一声巨响引爆了新年的钟声,随后传来了年轻人的欢呼声,跟着此起彼伏的“嘭”、“嘭”、“嘭”,闪烁的光芒透过窗户,映亮了整个房间。
唉,睡不着了。
我准备起身拉上窗帘,大童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问:“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
还未回答,他的注意力便被窗外五彩缤纷的烟花吸引去了。
“哇,烟花!好多烟花!好漂亮的烟花!”
大童赤着脚爬上飘窗,把窗帘全部拉开,兴奋溢于言表。
“宝贝,快回来,小心着凉!”
大童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一下子蹦回床上,掀开被子,拼命摇醒睡得正香的小稚。
“弟弟,弟弟,快醒醒,快点醒来看烟花啦!快点快点,天空中全是烟花,好看得不得了。”
“唔……”
小稚不悦地咂了咂嘴,皱了皱眉,眼睛都没睁开,伸手回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大童,别闹,不要吵弟弟睡觉。”
“哼,这么漂亮的烟花他不看,我看!我看了就告诉他烟花多么多么好看,让他明天哭鼻子!”
大童放弃叫醒小稚,转而拉住我的手,哀求道:“妈妈,烟花太漂亮了,陪我一起看吧!”
平时很少看到大童示弱,没想到因为烟花开口服软,我取了睡衣给他披上,说:“好,把鞋穿上,别感冒了。”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一朵又一朵,转瞬即逝,远处有人大喊“新年快乐”。
是啊,又一年了。
那一年,我们刚复合,孟明辉又因为我太专注工作的事情跟我闹别扭。
那时候,真想再次放弃啊,又舍不得失而复得的感情,便买了机票,连夜从北京飞广州。
上飞机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便将手机关机。
旅程中,心里想了千百种场景,分手的,拥抱的,争吵的,沉默不语的……
最后收回越来越离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的问题来。
他赌气不来接我怎么办?我要不要杀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他住哪里呢?
我真的从来没问过他住哪里,也是第一次不是因为工作顺路来看他,我内心是笃定他看到了信息会来接我的。
万一他没看到信息呢?
不会的!异地恋,不时时刻刻捧着手机那还怎么谈?
万一他像我一样忙起工作来就不看手机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现在是睡觉时间了,睡前总该看看手机的,再怎么的也要跟我说“晚安”呀!
管他呢!他要是不出现,我立刻就订机票回北京!
那还是不要这么冲动,接下来两天我休息,还是买火车票回北京吧,能省一点是一点,感情不在了钱得在,我还要存钱买房子呢。
胡思乱想下了飞机,跟随人流到了出口,四处张望也不见恋人身影,猛然想起手机还没开。
开机后,一条短信弹了出来:等我。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看到了,他会来接我,可是人呢?是不是我错过了?
我走回去看看,他是不是在第一个出口呢?
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传来非常不满的声音:“孙宓,你是不是后悔来找我了?刚下飞机就要买票回去?”
我抬头一看,孟明辉就站在跟前,日思夜想的人,见面了也没个好脸色。
“我没有!我在找你!你为什么不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我找了你半天!”
我撇撇嘴,忍住心中的窃喜,上扬的嘴角出卖了我的欢喜。
孟明辉接过我的行李,腾出一支手来牵住我的手,没好气地说:“没有这么做,你敢说你没这么想?我知道你的,我若真的不出现,你会毫不留情地走掉的!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我使劲挣脱他的手,他抓得很用力,没挣脱,可是气势上不能输!
“我要是没有心的话,我何必刚出差结束就巴巴跑来跟你跨年?北京到广州,你以为是很近的距离吗?你以为是两块钱的地铁票就能到达的吗?”
孟明辉当即很严肃地纠正我:“广州没有两块钱的地铁票,最少要三块钱。”
我被气笑了,忽然就不生气了,可是脾气倔强不肯认输,问道:“我跨越大半个中国飞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孟明辉,到底是谁没有心?”
孟明辉把我拽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低声说:“宓宓,别闹了。我承认,广州我是比你熟悉那么一点,可你敢说,广州你是陌生的?你们广州分公司就在天河区,一年之中,你因公出差要来好几次,每次我都是顺便的那个,谁知道这次我是不是顺便的那一个呢?”
我气哭了,用力捶打他的胸膛,呜咽道:“顺便?顺便!哪里有那么多的顺便?如果不是我争取,公司那么多技术导师,为何每次来广州都有我?你以为都是顺便吗?你以为顺便那么容易吗?”
“我知道,因为我在这,可是你为什么不调来广州分公司呢?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孙宓,我好想你!”
孟明辉低头想亲我,我躲开了,继续控诉:“我在北京分公司受到器重,发展得好好的,干嘛要调来广州分公司?当初我告诉你,北京分公司的老总非常欣赏我,我反复问你,到底应该选择哪个分公司,你要我自己选择,你听不出来我在等着你表白吗?你为什么非要我自己选择?你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在北京工作一年了,所有事情都上手了才表白?”
“表白了也没什么用,你没来广州,还和我分手了。”
孟明辉很委屈,却仍旧把我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我工作忙得要死,天天出差讲课,人累瘫了,嗓子疼得要命,你一天到晚跟我打电话逼我说话,一点儿也不体谅我,你以为我想和你分手吗?分手我不难过吗?我说分手你就答应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孟明辉放下行李,双手把我抱得更紧了,声音有些颤抖,说:“我害怕,我好害怕!上次你特意从北京到广州,就是为了和我说分手。这次你飞过来的,我怕极了,怕你又跟我说分手。宓宓,我的主人,我爱你,不要丢下我。”
我愣住了,回抱住他,说:“孟明辉,只要你不放手,我可以爱你很久。”
孟明辉拉着我跑起来,说:“我们去广州塔跨年吧!快跑,来不及了。”
深夜的地铁仍然拥挤,我和孟明辉靠得很近,互相看着对方傻笑,完全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匆匆忙忙赶到广州塔,零点的钟声和烟花早就结束了,人群却没有散去,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孟明辉带着我穿过人潮,在街边找到一家小店,叫了两碗麻辣烫,吃得满头大汗。
很久远的事情了,我却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天的场景。
“妈妈,烟花没了。”
大童的声音把我从遥远的思绪里拉回来,我把他抱上床,说:“烟花没了就赶快睡觉,小孩子熬夜会长不高的。”
“爸爸呢?爸爸为什么不回家?”
“爸爸工作忙,忙完工作就会回家了。快睡吧,睡醒了就给爸爸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好不好?”
“不好,我想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现在是半夜,太晚了,大家都睡了,爸爸也睡了,明天早上再打吧!”
“也行,那你给他发一条信息。”
“好!”
“现在就发,妈妈发完我再睡。”
大童爬到床头柜旁,拿来手机,递给我,一副“你不发、我就不睡”的架势。
我拗不过他,编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大童很想你。
“妈妈,你跟爸爸说了什么?”
“就问他睡没睡,说你很想他。好了,信息我发了,可以睡了吗?”
“哎呀,你要跟他说我们看到了很漂亮的烟花。妈妈,刚才你应该把烟花拍下来给爸爸看的。”
“我忘记拍了。”
“那你应该跟他说烟花的。”
“好!躺下吧,我这就说。”
我重新拿起手机,加了一句:新年的烟花很漂亮,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广州塔的夜景。
大童看了一眼,抱怨好几个字不认识,在我答应陪他一起躺下后,满足地睡了。
小稚的小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也钻进了我的怀里。
这家伙,叫是叫不醒的,但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的位置所在,不会让哥哥分走全部的爱。
大童小稚均匀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手机没有回复。
烟花早已消散,街上的人声却并未消失,笑声、歌声、谈话声,从窗户飘进来,声声入耳。
我有点睡不着。
那个夜晚,我和孟明辉也是一夜无眠。
倒不是我们看了一夜烟花,而是我们看了烟花,吃了宵夜,回到住处,已经三点多了。
我出差多日,刚回公司就赶来见他,加上被人挤得满身是汗,便想着洗澡再睡。
孟明辉要和我一起洗,我不同意,洗完了却不得不和他躺一张床,结果他不老实,非要偷尝禁果。
我拗不过他,便喊他也去洗澡。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成年男子的身体,震撼、害羞、不知所措。
孟明辉估计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成年女子的身体,看得出来他激动、紧张、跃跃欲试,用尽了他在小电影里学到的所有已知知识,折腾了一夜,也没能成功进入。
天亮了,我们的初夜就这样在失败中结束了。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灯光变成了晨光熹微,有人大喊:“下雪啦!下雪啦!”有人马上唱起了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
我的头有点疼,迷迷糊糊睡着了。
今天是2025年的第一天,距离2013年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十二年,一个轮回呢,我怎么能够要求感情一直不会变呢?
下雪了,领导说我今天不用上班,想那么多干嘛,睡醒了陪宝贝们玩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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