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边月打算在市中心随便逛逛。

兔白道：“吃饱就犯困，我回学校。”

虎爷道：“我回家一趟。”

边月好奇：“你家在哪儿？”

虎爷瞥她一眼：“在北区……是一个被你们人类嫌弃，永远不会去的地方。”

北区啊，那个关押、强健无辜人类女性的兽人贫民区？

别说嫌弃了，边月是疯了才会去那种地方！

羊一曼眼看不能和虎爷一起，也打算回学校。

“OK，那我们就地解散吧。”

成年人就是好，各干各的事，目的性很强。

边月今天的计划是逛街买衣服。飞机负重有限，她没带多少行李，需要现买。另外，她还想找家店，买一套质量更好的狼耳狼尾，她现在带的，太像廉价Cosplay玩具。

边月在市中心转悠，没开导航，看见喜欢的店就进去看两眼，遇上合适的衣服就买下。

然后就是买兽耳了。

昨晚边月在绿书上找到一家评价不错的手工定制店，位于市中心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巷。她七拐八绕，不知不觉走到了市中心偏北地段。

喝掉手中最后一口三季虫，边月想上厕所，她随手导航到附近卫生间，上完，突然听见隔壁有女人哼唧声。

边月愣了下，那哼唧又似呻吟又似喊痛。

“我天，不会闯入什么□□现场了吧……”

她尴尬地赶紧洗个手，打算跑路。

低着头偷偷摸摸正要出去，边月突然眼尖看到旁边隔间地上，有一大摊红色。

红色……那是？□□这么激烈得吗？

边月脑子短路数秒。

红色的液体，是血！红色的血！

边月赶忙上去敲门，门没锁，一碰就开。一个孕妇瘫在坐便器上，抱着肚子，双目紧闭。

她肚子很大，绝不是小月份孕肚。血顺着□□，一斜行流到地上。

这是孕妇临产，大出血？！！

边月顿时六神无主，慌张片刻，她猛拍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人，我要先找人，外面好像有保洁阿姨在休息。然后，然后我要打120！对，就这么做。”

边月跌跌撞撞冲出去找人，兽人阿姨在办公室纳凉。

“厕所隔间有个孕妇，倒在那里……谁能一起去看看！帮帮我……”边月举起满手血污给她们看，阿姨们瞬间懂了发生什么。

几人匆匆赶去，围成一圈在门口看。

“这是要生了吧……”

“绝对要生了，这肚子，像有十个月了！”

“怎么临产前还要到处乱跑啊，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吧。”

阿姨们七嘴八舌把孕妇吵醒，边月正匆匆拨打120，“嘟嘟”，电话接通。

“喂是医院吗，我这里有个……”

“不要，不要……”孕妇颤巍巍伸出手，艰难说道。

边月一边对着话筒说话，一边看孕妇想说些什么。

正犹豫间，一名保洁阿姨从边月手中猛夺过电话，“打错了！”阿姨对电话那头强硬说道，直接按了挂断键。

“什么？！”边月惊呆，“要生了难道不送去医院吗！”

保洁阿姨摇着头，把手机递给边月。

边月扭头看向孕妇，孕妇竟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

孕妇勉强说道：“别打给医院，我，我没钱生……”

边月一时呆住，想说没钱我可以先借你，身后阿姨们竟直接退出厕所，摇着头一脸惋惜，陆续走回她们的休息间，明显不想多管闲事。

边月懵了。

孕妇强撑精神：“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边月急道：“可你，你不去医院，不生孩子吗？再这么出血，你会死的！”

孕妇艰难道：“家里，有接生婆，等着我，回家生。”

边月犹豫，握紧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在激烈地做思想斗争：如果孕妇半路上出事，这责任……生产，怎么说都是医院安全点吧。

“算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求你，拜托了好姑娘。”

鬼使神差的，边月咬牙同意了。

“怎么送你？”

边月伸出手搀起女人。

摸到女人，边月惊叹这位犬妈妈，实在是太瘦了！

她真的瘦骨嶙峋，手臂上摸不到一点肉，孕肚与普通孕妇相比，很小，像肚子里只有半个娃娃。可与她更加瘦小的躯体比，肚子又格外大，格外笨重。

边月有些不忍心看。

“我打车送你。”

可哪有出租车愿意接这种生意啊，都怕女人大出血死车上。

孕妇捂着肚子，哆哆嗦嗦递给边月一串钥匙：“我车，车在外面。”

有车！有车就好办了。

边月赶忙扶她出去。

走到外面，只有一辆先前就停在那儿的破三轮。

“……你车是这个？”

“是的。”

“这么颠别颠得半路孩子就出来了！”边月气急败坏吼道。

“我来的时候，就是开这车来的……没事，姑娘，我能感觉，我受的住。”

边月气得跺脚，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劝什么好，深感无力，只能胡乱地把刚买的衣服取出，把纸袋铺在下面，衣服叠厚几层在上面。

“我坐前面开，你……你后面休息。”

“……谢谢你。”

休息室门开了，阿姨们捧着些厚重的冬衣走过来。“拿着吧，多少能垫一下。”

孕妇在搀扶中艰难地爬上三轮车。

阿姨们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边月小声问，“阿姨，她为什么不愿去医院啊？”

阿姨看着她：“你不是北区长大的人吧……唉，那就别知道了，活得天真些吧。”

“别怪我们冷血无情，我们不是不想帮，只是……只是。唉，这都是命！是命啊……”

边月只开过四轮没开过三轮，幸好三轮就一个油门，一个刹车，边月勉强发动车子，慢悠悠把车开了出去。

“那个，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我尽量挑平稳的路开。”

孕妇虚弱地“嗯”了声，“下个路口，往左。”

“往右。”

“再下个往右。”

等红灯期间，边月怕失血过多的孕妇睡着，勉强说些话让她打起精神。

“你叫什么？我叫边月，你叫我小月就行。”

“我叫犬芜芙。”

“犬无福？！”

“不是，荒芜的芜，芙蓉的芙。”

边月默然，这名字一定是照着无福起的！什么家长啊，给孩子起名这么坏！

边月不可能真叫对方无福，看她比自己大几岁，“那我叫你犬姐吧！”

“好，边妹……嗯，还有些路，就要到了。”

“你为什么快生产了，还跑这么远来？”

“进货……要生计啊……”

边月默然。

脚下路渐渐破败，两旁房屋逐渐荒芜，边月抽空看了眼地图，自己正一路往北开。

这就是北区，岚城的穷人区，吃人连骨头都不剩下的北区。

四处全是矮旧的自建平房，好点用砖，差点用瓦，各种造型都有，丑得千奇百怪。

路上不时遇见身上脏兮兮的人，搬着椅子坐在路边发呆，看见边月这个新面孔驾车驶过，一个个头从左摆到右，目不转睛盯着。

边月属实是越开越害怕，她强撑着，努力保持沉稳，假装自己是个见过大场面、对北区熟门熟路的人。

越是生面孔越容易被欺负，她懂这个道理。

三轮从主路逐渐开进更加扭曲的小路。

一户户破旧房子，同一批建的，长得大差不差，老旧的生锈铁门，掉完漆的斑驳墙壁，走得黑漆漆的地上用石灰画着孩子们跳的房子。

到地方了。

犬姐虚弱地喊：“犬二，犬六……”

无人应答，大概是没听见。边月一边搀着犬姐下车一边大声帮她呼喊：“犬二，犬六！”

这次屋内有动静了，跑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小的那个是个小女孩，看见犬姐就呜呜叫着扑上来，一边用警惕的眼神望着边月。

大的那个，是个长得非常消瘦的十六七岁男生。也是满眼警惕，但他看向母亲，又是满脸紧张。

“犬二，去喊猪婆。”

“嗯。”男生点头，转身飞快跑走了。

犬姐拉着名叫犬六的小女孩，喘着粗气道：“小六，别紧张，这是，好的阿姨，帮妈妈回来的阿姨……”

“阿姨好。”小女孩怯生生道。

边月怜惜地摸摸小女孩的头。

“小六乖，帮妈妈，去把床上东西，拿走。”

“嗯！”小女孩一溜烟跑进屋。

边月牵着犬姐慢慢走进去。

犬姐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边月连忙摇头。

房间面积不算小，但到处堆满杂物，处处蒙上灰尘。地上没有瓷砖，用红漆刷的地，是诡异的紫红色。白墙上没半片完好处，不是不经意间蹭上的黑色划痕，就是孩童在上面乱涂乱画留下的笔迹。

犬姐随便往椅子上坐下，擦着汗：“走不动了……呼……”

“小月，你等犬二回来，让他领你出去，我就，不送你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边月忙摇头：“不不，我不急的！没事，你先休息，攒着体力。”

犬姐点头。

“扑通——”屋内有人摔了一跤。

边月忙过去看，只见小小的犬六抱着一大坨半脏不脏的旧衣服，在往旁边椅子上挪。被地上东西绊倒了，摔了，她也不哭，就是发呆。

边月赶紧把犬六从地上抱起，接过她手上东西，从口袋里摸索半天，摸到一块从金豹子拿的薄荷糖。

“给你。”

“谢谢！”犬六急切地把糖抢了过去，半晌她又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内疚地攥着糖，捏着衣角，“哦，对不起，阿姨……”

天呐，边月只恨当时自己怎么没多装几块糖。

“我帮你拿吧，把床上东西放那些椅子上就好了么？”

犬六摇摇头，又点头：“随便放哪儿，只要把床腾出来就好。床，要当手术台！妈妈在上面生过好几个孩子！”

好几个孩子，是指犬六后，还有犬七，犬八，犬十吗……

昏黄的灯光里，空中飞舞着灰尘，边月看着都不能简单用脏乱差来形容的接生环境，陷入久久沉默。

“妈，猪婆来了！”

犬二把母亲小心地扶到床上。

胖胖的板着脸的猪婆，拿着个透明盒子装着些酒精、纱布、止血钳走过来，说要清场，把边月犬二犬六不由分说地赶了出去。

关门前犬姐喊：“犬二，你去把边阿姨送出去，再好好谢谢人家……”

“嗯。”

正值青春期，敏感多疑的男孩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审视的目光上下来回看着边月。

听着房间里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猪婆粗粝的嗓音吼着“你用力啊！你生那么多孩子，产道早该松了！装什么啊！”边月坐立难安，几欲要走。

犬二突然长跪不起：“边阿姨，您能不能晚点走？能不能救救我的……”

唉，苦难值拉满的配角们。

全书所有苦难、痛苦的根源都是人兽尊卑。

但灵感脱胎于男女对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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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犬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