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天吃喝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早天还阴沉沉的,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李长夏昨夜睡得沉,一丝雨声都未听见,和往常一样早早起了身,正迷迷糊糊地穿衣裳,李婉芝进来了。

“阿蝉,今儿下雨,咱们不出摊了,你安心睡。”李婉芝替她除了衣物,重新把她塞回床榻。

李长夏任由她娘摆布,缩在被褥里翻了个身,听着窗外的雨声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辰正,她坐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又神游了一刻钟才慢悠悠起身了。

外头雨势不减,院子里积起了小水洼,枇杷树的叶片被冲刷得发亮。

堂屋的檐下,周青野和李婉芝对坐着,手里玩着翻花绳。

李长夏打着哈欠上前,“娘,青姨,你们在做什么呀?”

“翻花绳呀。”周青野搓着手,眼睛盯着李婉芝手上的绳圈图案。

等她解完这个图案,李婉芝才站起身往灶房去,边走边吩咐道:“阿蝉,过来帮我煎饼,阿青,你把堂屋的小方桌搬出来,咱们坐在檐下吃朝食。”

灶上温着一锅绿豆粥,绿豆已经被熬煮得开了花,豆壳儿轻飘飘地浮在米汤中。晨间熬粥时,李婉芝特意少放了些米,天气热起来,稠粥到底让人喝不下去,就是要这样汤水多一点的才好。她转身熄了火塘里的火,拿出糖罐挖了两勺糖放进绿豆粥里,用汤匙搅拌了两下,沉底的绿豆沙翻涌上来,升腾的热气带起一股豆香味。

“阿蝉,煎一点阳芋饼配粥吃吧。”李婉芝准备调面糊,旁边放着一碟切好的阳芋丝。

“好啊。”李长夏从橱柜中摸出两个鸡蛋,接手她娘的活计,“娘,我来吧。”

她把鸡蛋磕进面糊里,连同阳芋丝一起,搅拌均匀,再加点葱末,撒上盐巴和茱萸粉调味。待油烧热了,舀起一勺面糊倒在饼铛上,饼铛做得大,一次可以煎四五个。待面糊定型,轻轻一压,边缘便会发出“滋滋”声,不过片刻便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李长夏利落地翻面,阳芋丝切得很细,待两面金黄便可出锅了。

一碗面糊大概煎了**块饼,个个形状不一,阳芋丝硬挺,一勺面糊摊上去横七竖八地摆着,实在难以成型,不过李长夏可不在乎,这奇形怪状的看起来不是更有食欲吗?

她撕了一块塞进李婉芝的嘴里,剩下的丢进自己嘴里,含糊道:“娘,味道怎么样?”

李婉芝点头说好。

她自己也觉得不错,外表煎得焦脆,内里是阳芋丝的绵软,而且加了鸡蛋的面糊,吃起来更香。

“好嘞,那就开饭啦!”

三人捧着碗围坐在小方桌上,桌上一碟阳芋丝饼,一碟小咸菜,李长夏还额外切了几个咸鸭蛋,蛋黄橙红起沙,红棕色的油脂沿着蛋白蜿蜒而下,滴落在盘子底部。

绿豆粥提前盛出来晾着,此刻正是可入口的温度,糖放得刚好,一丝清甜中带着豆类特有的香味。这绿豆真是好东西,若是炎炎夏日,便煮上一锅绿豆汤,须得煮至出沙的状态,然后放在井水里湃着,再煮一点糯米小圆子放进去,淋上几圈蜂蜜,妥妥的夏日小甜品,或者不必煮得出沙,保留颗粒感,与薄荷搭配,做薄荷绿豆汤,可惜没有冰块,否则那一口下去,能从天灵盖凉到脚后跟。

李长夏“嘶溜嘶溜”喝着绿豆粥,脑子里想着绿豆的各种做法。

雨水噼里啪啦打着屋顶的瓦片,看这架势且有得下呢。

郑秋澜就在这时,出现在小院门口。

她一手执伞,一手拎着两坛子酒,裙角已经被雨水打湿。

李长夏愣了一瞬,立刻放下手里的碗,跑过去迎她,“阿澜,你怎么来了?”

郑秋澜忙把伞移过去,撑在两人头顶,“你跑过来做什么?平白淋了一身的雨。”她示意李长夏接着伞,自己掏出帕子替她擦掉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李长夏前世最亲的几个朋友就是大学室友,只不过后来毕业后各奔东西,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聚上几回,现在她在这里有了阿澜和阿蕴两个朋友,她是真的开心,想到这,她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

“傻笑什么?不请我进去?”

李长夏回过神,忙牵着她走到檐下,郑秋澜收了伞,朝另外两人微微欠身,“婉姨,青姨。”

周青野应了一声,视线扫过那两坛酒,心里嘀咕:莫不是真来拜师来了吧?

李婉芝笑着起身,“阿澜,还没用朝食吧,一起吃点。”

“不用了,婉姨,我……”推拒的话还没说完,便传来一阵腹鸣。

郑秋澜赧然,这委实太失礼了,这个时辰上门实在不该,只是昨日听阿蝉说青姨一般过了巳时便要去酒垆,晚间归家时辰不定,所以便想着早点过来。

晨间她起晚了,急匆匆地出门,朝食也没用。郑家小院在学堂南边,到杨柳巷得走两刻钟,今日又下雨,一路过来花了不少时辰。

肚子空空地走了一路,也难怪它要抗议了。

李婉芝笑着去了灶房,端来一碗绿豆粥,“阿澜,快坐吧。”

郑秋澜接过粥碗,脸上带着歉意道:“婉姨,谢谢你,今日叨扰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们过来我欢喜得很,快吃吧,别凉了。”李婉芝又给她夹了块饼,“尝尝,阿蝉做的。”

“嗯!”

郑秋澜抱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粥,吃小饼时会用另一只手接着,吃得斯文又细致。

李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李婉芝正说着前日种下去的甜瓜秧子,雨这么大可别淹死了,李长夏和周青野只听了前半句,追问着什么时候能吃上甜瓜,又转头邀郑秋澜到时候来吃瓜。

四个人欢欢喜喜地吃完了一顿朝食。

饭后,郑秋澜捧着两坛酒放在周青野面前,温声道:“青姨,我想拜你为师,跟着你习武。”

从前有学生拜在她爹门下时,便会提着芹菜、红豆、红枣、莲子、桂圆、肉条这束脩六礼上门,只是不知学武有什么讲究?

昨日听阿蝉说青姨喜欢喝酒,她便先带了两坛过来,若是青姨肯答应她,再行拜师礼也成。

周青野抬眼看看人,又低头看看那两坛酒,一脸错愕,来真的啊?

“你为何突然想习武?”

郑秋澜眼睛一亮,视线穿过连绵的雨幕,落在了远处,脸上带着向往,“我想游历四方,做一个快意恩仇的女侠!”说完,面上浮起两团红晕,羞赧地笑了笑。

周青野扶额,这孩子话本子看多了吧!

“那你知道习武是需要天赋的吗?你去过外面吗?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吗?”

郑秋澜讷讷地摇头,她看了一眼周青野,小声地反驳:“只有走出去,才能知道外面的天地啊。”

周青野沉默,于是又问:“那你觉得你有习武的天赋吗?”

“不知道,即便没有天赋,那我也能保证足够的勤奋。”

周青野皱眉,这孩子怎么回事,看起来挺乖巧,主意这么大吗?

“那我没兴趣教,可以了吗?”她拎起那两坛酒递过去,“回去吧。”

郑秋澜接过那两坛酒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有些失落。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模样,她撑起伞朝周青野福了一礼,“青姨,那我先回去了。”

周青野看着她的背影,面上不解,方才不是挺坚持的,走得这么快?

李长夏把郑秋澜送到院门口,安慰了几句,“阿澜,你别灰心,青姨心可软了。”

郑秋澜点头,笑着说:“我知道,我多来几回就是了。”

送走她,李长夏坐到周青野身旁,开口问她:“青姨,你为何拒绝阿澜啊?”

“我不是说了嘛,我没兴趣。”

李长夏盯着她,笑而不语。

“好吧,习武那么苦那么累,更何况外面的天地并非你们想得那么美好。”

“或许对于阿澜来说,那才是她想过的日子呢?”

周青野挠头,“风餐露宿?提心吊胆?这就是想过的日子?”

“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吧,不试试哪会知道呢?”李长夏顿了顿,接着道:“青姨,难道你年轻时从未考虑过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并为之付出努力吗?”

周青野沉默下来,视线落在院里那棵枇杷树上,眼神逐渐变得深远,看起来似是陷入了某些回忆。

李长夏深觉自己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忙往她身边靠了靠,满眼期待地准备听故事,于是便听旁边人幽幽道:“阿蝉,枇杷好像熟了。”

“……”

李长夏愤而起身,搬着小马扎走了。

“真的熟了呀!”周青野在身后喊。

李长夏不理。

“那午食吃什么呀?”周青野又喊。

“不知道!”

“阿蝉,我想吃鸡!”周青野喊得更大声了。

“没有!”

-

一锅热气腾腾,还在“咕嘟咕嘟”沸腾的黄焖鸡被端上了桌。

这只粗陶砂锅是李长夏特意买的,从前她脑袋受伤买回来煲汤用的,眼下拿来做黄焖鸡最合适不过了。

长日无聊,雨水不尽,没有其他事可做,那便只能吃吃喝喝了。

鸡是市集上买的土鸡,肥得很,拔毛去除内脏后竟还有两斤,新鲜现杀的鸡不必焯水,加清水泡上片刻便可以了。

李长夏额外还买了香蕈,还有一小罐豆酱。她打算过几日买点豆子回来自己制豆酱,平日里做荤菜放点豆酱进去,味道会格外醇厚。

她又从灶房角落拿了几个阳芋,她个人认为阳芋乃黄焖鸡之灵魂。炖得绵软化沙,吸足了汤汁的咸鲜,轻轻一抿,便能在嘴里化开。这时候必得舀上一勺拌饭,不费力便能把阳芋碾成泥状,裹着晶莹的大米饭,浓稠滚烫的酱色汤汁浇下,米饭变得油亮颗粒分明,擓一勺放进嘴里,偶尔还能吃到细碎的阳芋颗粒和鸡肉碎。

这道菜的主角——鸡肉,也并不逊色。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鸡肉紧实软嫩,轻轻一剔便能脱骨,入口先是咸香的酱汁,再是鸡肉本身的鲜美,而鸡皮表面微焦,油脂在炒制时便被煸出,并不油腻,吃起来软糯柔韧。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丝瓜炒蛋,这个时候的丝瓜鲜嫩水灵,不必加什么调料,只需一点盐,和鸡蛋清炒,一口下去清爽鲜甜。

对门兰婶端着碗坐在檐下,嗅了嗅鼻子,道:“长夏那孩子怕是又在做啥好吃的了。”

嘿,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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