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
亦千寄总是在想
陆有时的人生不过数十载,可这六个字却足以概括。
老宅的门总是那么的厚重,如果不用力推开,就不会有腐朽。
门是朱红色的,亦千寄不知为何多看了两眼,便又向前走去。
“十年。”
亦千寄语气平静,似是一滩死水,如何掀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就好像这其实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千寄……”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鲜衣怒马,生死别离,他记起太多,便不能策马奔驰,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该恨吗
“抱歉”依旧苍老,沉闷。
……
亦千寄沉默着
眼中多了一层水雾,便再也无话可说。
连一滴泪,都不肯落下。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苍老的脸颊,深沉的眼眸,如当年般那么的冷漠,没有感情。
好像一切都还是那个当初。
往事如烟,风吹走了雾霭,清晰的却是一千年前。
或许自己当初应该在固执些,如果不走,亦千寄就还是亦千寄。
“亦千寄早便死在了十年前,他死了,我存在着,却也不能代替他”
亦千寄自嘲般说,四下望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终于明白了什么。
“宅中孤寂,但也乐得清闲,这般不也挺好?”
亦千寄语气麻木着,声音并不算大,早便脱去了稚气。
那位老者沉默的低下了头,
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暗自想到
“你受苦了”
风拂动亦千寄的衣摆,原本略微有些长的头发盖住了眼睛,此时被风一吹,便又露了出来,只是这双眼睛没了焦距,早便失了光明。
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
这个人是他这一世的父亲
其实亦千寄不该来的,他这一世的父亲薄情一世,老来才拾回些人性,却也再也没有了作用。
“为什么……”亦千寄还是问了出来,是十年前的亦千寄。
“缘”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字
合情合理,缘之一字,解释万千,最终不过遇也,识也,离也。
他转身离去,背影中透露着毫不留恋的绝决。
亦千寄想去寻找,哪怕是再有一千年,人世变幻,即便瞎上一万只一千只眼睛,他都不放手。
绝不。
到那时,亦千寄就会大声的说
陆有时,我心悦于你
世俗也好,流言也摆,不过浮云,若是你不愿,亦千寄自不会叨扰
踏遍天下,怕是天下再无人不识得亦千寄,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陆有时死时,亦千寄恨与爱平分秋色,陆有时曾说“我是千年前的解愿司,千年间,唯有一人,愿无解”
那时亦千寄问“是谁呀,一千年?就算是世界上最难最难的题,早该解开了吧?”
“亦千寄。”陆有时道
“我?我的愿望就是逍遥快活,不难吧……”那时亦千寄托着下巴,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有时一笑“你的前生。”
“那我许了什么?”
“你不是他,但具体许了什么愿,我也不知。”
那时候陆有时不知,亦千寄己然记起了许多。
亦千寄的世界是黯淡无光的,或许从那一句,你不是他就已经开始,注定是无望的,一段记忆,叠加在你早就有的记忆上,就像看了一场时长1千年的电影,不是终究不是。
然而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他不计较。
因为有关陆有时故事的最后,陆有时爱上的是第三个亦千寄。
夕阳落幕,来到街区,白日里燥热的温度,消解了许多,车声鸣笛声不断,街上人潮汹涌,欢声笑语,抱怨谩骂,层层叠起。
又是一夏,不知过了多少年头,因为看不见,总觉得变化也不多。
然而这世间生生死死,辗转多地,等待再回去时,已是沧海桑田。
或许1万年,1千年以后还是这个样。
“亦千寄……你是当年那个小伙吧,怎么还这么年轻啊,果然是个神人,要不是你,我和我老伴啊,活不了这么久!”
分神中,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奶奶慈祥的声音传入耳中,仔细辨认,才想起来,是当年和陆有时,谢雪救下的少女。应该是叫梁桂来……
亦千寄嘴中嘟囔了一声“已经六七十年了吗?”声音很小,那老奶奶没有听清“你说什么?”大大咧咧的,又问了一句
亦千寄才意识到自己又分神了,抬抬嘴角“小桂吗?”他问道
这语气梁桂突然觉得有些像当年陪着他的另一个神人,不过那个人话少,她也始终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终于梁桂好像发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亦千寄那双已经看不清事物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的眼睛?”
“看不清了。”
梁桂,没敢多问,正欲再说些别的,却听见亦千寄说了一声“抱歉”便不见人影
只好提着她的小竹筐,和超市里新买的菜,往家里头赶去。
梁桂始终明白,有些人一生就那么几次面,并不是所有话都问的出的。便也没再计较,乐呵呵的去找她的老伴儿了。
亦千寄并不是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他好像在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了一声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声音,转瞬即逝。
他拼了命的找,他不允许错过,他不是一千年前的陆有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因为看不清,亦千寄撞到了好多地方,却并不在意,倒了,即使头破血流,他也只是找去。
许多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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