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侍卫对满春院翻天找地,裴念慈坐在大厅中央,田推官站在身后。

满春院的小厮,姑娘,婢女等全部站在裴念慈对面围成一团,昨日负责海棠阁菜肴的厨子跪在中间。

裴念慈面无表情的扫视全场,问道:“孙厨为何要将柿子羹和螃蟹这两种相克的食物安排在一起?”

厨子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哆嗦道:“大人,小人真不知啊!本来是没有柿子羹的,但是老鸨突然传人命我准备。”

“谁?”

“兰香!”

一位长相秀丽的女子站了出来,惶恐道:“裴小姐,贱妾不知!当日妈妈递给我一张纸条,命令我交给孙厨,贱妾不敢偷看。”

厨子面色僵硬的回忆道:“那天兰香将纸递给我,我看完后便放在灶台上了。”

“妈妈叫你准备柿子羹。”兰香将字条递给孙厨。

孙厨看了兰香几眼。

“妈妈何必用专用的字条。”

道:“怕你不信罢了。”

“没得办法啊,没有侍从相伴,妈妈也怕你诓骗我,偷偷将食物送给你那些受罚的姐妹啊。”

厨子揽着兰香的腰肢道:“让我香一下,不然关在柴房的新姐妹可今日可没有饭吃。”

兰香双手用力的回抱着他,衣袖无意将纸甩到地下,厨子脚一转,纸条竟然飞到火坑里。

兰香神色慌张,怯怯道:“这可怎么办啊。”

“无事。”

“兰香是否确有此事。”

“回小姐,全是胡编乱造,贱妾将信条交给他后便离开了,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妈妈的信条上有特制墨水,两日内洗不掉的,小姐大可检验贱妾双手。”

裴念慈站起身来,翻动兰香的双手,确实没有墨迹,田推官举起厨子沾染墨迹的手指。

厨子瘫坐在地,百口莫辩。田推官派人将厨子带下去,押入牢房。

裴念慈疑惑着看着兰香:厨子没理由谋害老鸨,这招数很完美。

裴念慈看着躺在美人榻上的翡翠问道:“翡翠姑娘,当时门反锁着,可听到房间内还有声音。”

“小姐,小女子不知。”翡翠全身颤抖,似乎心有余悸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当时闻到血腥味,便匆忙跑走了。”

裴念慈站起来,走到翡翠姑娘面前。

“翡翠姑娘,听过你昨日情急下不小心从三楼楼梯摔了下来,腿崴伤了。”裴念慈盯着翡翠的眼睛。“惊呼了两声。”

翡翠眼眶微红,声音娇弱道:“裴小姐,小女子怎敢欺瞒。”

满春院的女子们起哄道:“翡翠姐姐强忍疼痛去叫人,真是让人敬佩。”

裴念慈有丝怀疑她受伤的真假,问道“不知姑娘伤势如何了?”

翡翠语气充满了伤感,目光却十分坚定道:“裴小姐的怀疑比它更痛。”突然掀起自己的衣裙,露出雪白的脚踝。

裴念慈急忙夺下衣裙,遮住脚踝。

翡翠本来是没有感觉的,此时却内心沸腾,瞳孔微颤,脚腕泛起阵阵疼痛,疼的冒出一层薄汗。

温柔道:“多谢裴姑娘体恤。”

裴念慈那一眼之下,看见雪白脚踝上的淤青如墨渍般晕开,青紫色的淤血在皮下蔓延,皮肤紧绷着。

“不必。”裴念慈并不相信尖叫一切怎么巧,但是翡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翡翠姑娘,你们破门时,可进入里面查看,可看见有人逃走?”

“小女子们都胆子狭小,只有小厮敢进去查看。”

两个小厮上前而来:“大人,小人进去搜查时,同伴在屋外把守,无人逃走,此后我两便去官府报案了,姑娘们在门口守着。”

当时破门不仅有女子还有小厮,不存在徇私的情况。房间门窗密闭,凶手一定还在屋中,可为何无人发现。

裴念慈命人将她引到老鸨的房间。

四楼的落英阁,外屋空旷,墙上挂着名贵字画,角落摆着一人高的花瓶,屋内清新的花香与屋外的熏香截然不同,里屋三面都以层层精美的纱帘遮蔽,三面都摆放着檀木桌椅,分明就是议事之地。

“老鸨近日在干什么?”

“回大人,妈妈最近都忙于与宫中官员商议要事。”

“这满春院谁负责与牙子对接?”

“是马总管。”

裴念慈心中疑惑:那老鸨怎会随意与普通牙子一起吃饭,而无其他人?

裴念慈命人搜刮房间,侍卫们翻箱倒柜。

这房间倒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倒是桌上的香炉引起了裴念慈的注意,满屋花香,何必还要放香炉呢?

裴念慈打开盖子,里面是烧尽的灰烬,有残留的碎纸。

内容已然烧尽,一点内容也没有,倒是这碎纸一看便做工精细。

“这纸是老鸨的密条吗?”

“不是。”

“派人去调查这纸的商户。”裴念慈回头对着侍从吩咐到。

查到商户便可以查到买家,此案定然还有达官显贵参加。

十月的初雪悄然飘落在刘家村破旧的草屋上,整个村落寂静无声,只有少数人家烟囱中冒出缕缕青烟。

侍卫来报,有一位瘦弱少年进入大娘家了。裴念慈沿着熟悉的道路快步走到大娘的庭院中。

庭院空无一人,摆在架子上的干草早已被初雪笼罩。裴念慈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与大娘五分像的少年,少年双眼红肿,神情恍惚,动作缓慢的引她进去。

少年是大娘的小儿子,名唤刘思齐。

裴念慈刚进屋,睫毛上的白雪迅速化为水珠,湿哒哒的挂在睫毛上。

大娘明明家境贫寒,可如今屋内炭火却较为热烈,刘思齐也着一身苍色的崭新的暖袍。

“感谢裴小姐拜访,家境苦寒只能将母亲草草下葬了,前几日我带着母亲在位郎中家治病,结果母亲还是没有挺过来,如今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才回家。”少年面目憔悴,略带哭腔。

裴念慈虽然一直觉得那位老妇人就是大娘,内心早就受到无数折磨,可今日得到肯定,才知还能更痛,应当是失去了一位在失去的记忆中十分重要的人。

“公子也注重自己的身体,切莫悲伤过度,恶人终将食恶果的。”

“多谢裴小姐关心。”

裴念慈沉默良久,惊觉此屋是如此怪诞。

屋中炭火充盈,刘思齐衣服崭新,完全看不出家境贫困。

“公子这衣袍看起来做工精巧,是大娘最后给你制的吧,真是良苦用心啊。”裴念慈旁敲侧击道。

“不,这衣袍不知是那位好心人赠送的。”

“不知如此善人是谁?”

“是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托人将送衣服给我。”

今日天刚亮,刘四齐迈着飘忽的步伐往家赶去,在远处便看见一个包裹放在庭院门口。打开里面有一张字条,字条下是崭新的衣服和一些银票。

字条上只有一个字:赠。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真是离奇。

刘四齐坦言,家**有四个孩子。大姐刘思梓出落的亭亭玉立家境贫寒时自愿卖给牙子送去大富人家做个贴身婢女,不成想那牙子背信弃义偷偷卖去了青楼,那牙子便是如今的马总管。

二子和三子不孝,早已分家不归,父亲死后叔伯关系变得浅薄。

裴念慈听刘四齐的语气不似撒谎,那是何人躲在暗处呵护你呢?

“不知可否让我去祭拜一下大娘?”

“当然。”

天地间蒙上了浅浅的雪白,路旁的枯树为雪花留了落脚地。

少年与裴念慈艰难地跋涉在弯曲陡峭的小道上,天地间仿若只有簌簌的脚步声。

少年将裴念慈带到一处小山丘,小山丘处有两座孤零零的土坟。一座墓碑上写着慈母马欣之墓,另一座倒是无名墓。

少年砰然跪下,跪在早已凹陷的土坑上,叩首哭泣:“娘,孩儿不孝,不仅阿姐羊入虎穴,尸骨无存,也护不住你。”

站起来跪在右边的无名坟墓前:“奚大哥,您是我家的恩人,今世我无以为报,下辈子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裴念慈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倍感悲伤,人生唯有一次,你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裴念慈望着墓碑跪下,语气坚决道:“马大娘,恶人终将付出代价的。”

其实裴念慈想着大娘那张脸总是充满悲哀和歉意。明明才相见一面,却仿若故人重逢。

她明白这是她斩不断的前尘。师父无数次教导断绝前尘,恪守规则。可裴念慈却觉得,若人生唯有此世,为何不活得自由点呢?

裴念慈望着那无名墓碑,问道:“不知另一位逝者是谁?”

“奚羽纶大哥。”少年挠挠头道:“惭愧,草民不认字,不知道奚大哥的名字怎么书写。”

“大哥是一位外乡人,来京都是为了寻找某位大人。”

少年哽咽道:“带娘去京都寻找阿姐,身受重伤,惨死在衙门前。”

奚羽纶是位书生,一月半前江州突发瘟疫,民不聊生,那时遇见一位贵人,特来来京都寻找,半路被人劫粮,得到了大娘的相助。

那日马府内,喧闹无比。

“马刚!我女儿到底在哪去了?”大娘咆哮着,双手紧紧拽着马刚的衣袍。

马刚恶狠狠道:“还不把这疯子赶出去。”

两三个健壮的小厮上前,猛拽马大娘的手,想将她拖出去。

奚羽纶和刘思齐上前拉开小厮的手。

“放开,你们想动手吗?”奚羽纶怒吼道。

“这位小哥可别蛮不讲理,是她先胡搅蛮缠的。”

马大娘道:“马刚,当年你答应将我女儿卖到大富人家当婢女,你却将那些标致的女子通通送入青楼换取你的荣华富贵。”

“大娘,你可别乱说,咱们都是同村人,怎么会诓骗你呢。切莫坏了我的名声。”

“那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去了?”

“陈年旧事,我也忘了?”

马大娘砰然跪地,祈求道:“马大人,草民只求您告诉我她在何处,我只想见一见她。”

“刘氏,莫再胡搅蛮缠。”

马大娘再也顾不得任何体面了,上去就直接抓咬马刚的脸。

“我杀了你!”

五六个的小厮拉开大娘,奚羽纶和刘思齐护着大娘,扛着迎面而来的棒槌。

少不敌众后三人被丢弃在大门口。

马大娘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下,虚弱地望着鲜血淋淋的奚羽纶。

“奚公子,真是对不住你。”

“大娘说得哪里话,若当初没有你的救助,我早死了。”

“思齐,快把大娘带去医馆治疗。”

说得血手伸入自己怀中,取出一带轻飘飘的钱袋子,递给刘四齐。

“这是我唯剩的钱财了。”

奚羽纶说完便转身一瘸一阕的离开。

刘四齐双手颤抖道:“奚大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问问青楼是否有你阿姐。”叶羽纶艰难地往前挪动着。

“奚大哥京都青楼如此多,我们先治病吧。”

“没事,我可以边找医馆边找你阿姐,快带马大娘去找医馆吧。”

奚羽纶头也不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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