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上，阳光透过礼堂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季辰坐在第一排，背脊挺得笔直，校服衬衫的每一颗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他微微抬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盯着台上正在讲话的校长，手里握着一支黑色钢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几个关键词。

"下面公布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优异的学生名单。"教务主任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理科年级第一名，高三(1)班季辰，总分728分。"

掌声响起，季辰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向台上走去。这是他连续第五次获得年级第一，早已习以为常。领奖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台下，恰好与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对上。

那是林修远，文科班的"神话"，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他冲季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文科年级第一名，高三(7)班林修远，总分712分。"

林修远慢悠悠地站起来，双手插兜走向领奖台，脚步轻快得像是去参加一场派对而非严肃的颁奖仪式。经过季辰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说："728？不错嘛，下次我会超过你的。"

季辰皱了皱眉，没有回应。他听说过林修远——那个上课睡觉还能考第一的怪才，那个让老师又爱又恨的问题学生。他们从未有过交集，直到今天。

开学第一周的最后一天，季辰像往常一样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教室。高三(1)班的门已经开了，他走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陌生的书包——黑色，边缘有些磨损，拉链上挂着一个游戏角色的小挂件。

"那是我的位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辰转身，看到林修远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支铅笔。

"这是我的座位。"季辰冷静地说，"上学期我一直坐在这里。"

林修远耸耸肩："班主任说我们班人数调整，我被调过来了。而且——"他晃了晃手里的座位表，"我们俩是同桌，惊喜吗？"

季辰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结。他快步走向办公室，却在门口遇到了班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为什么把林修远调到我们班？还安排他和我同桌？"季辰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季辰啊，你知道'互相促进'这个词吗？林修远理科成绩有待提高，而你文科稍弱。你们两个都是顶尖的学生，如果能互相学习，对彼此都有好处。"

"我的文科成绩足够好。"季辰反驳道。

"是足够好，但不是最好。"李老师温和地说，"想想北大清华的自主招生，综合素质很重要。再说了，林修远那孩子虽然随性了点，但确实是个天才，你也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季辰无法反驳，只能接受这个安排。当他回到教室时，林修远已经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座位上，正翻着一本看起来像是科幻小说的书。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学习的。"林修远头也不抬地说，"不过有个问题——你真的每天都能在六点准时起床吗？"

季辰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修远终于抬起头，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你看上去就像那种会把一天计划精确到分钟的人。"

季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桌子另一侧，与林修远的物品划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刚提出一个问题，季辰就举起了手。他流畅地回答完，收获了老师赞许的目光。就在他准备坐下时，林修远突然开口："其实还有一种更简便的解法。"

全班安静下来。数学老师挑了挑眉："哦？林修远同学愿意分享一下吗？"

林修远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三言两语就给出了一种季辰从未想过的解题思路。数学老师的眼睛亮了起来："非常好！这种思路确实更简洁。"

季辰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翻开笔记本，用力地写下今天的日期，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面。

下课铃响起，林修远伸了个懒腰："我去买饮料，你要吗？"

"不用。"季辰头也不抬地继续做题。

"随你便。"林修远哼着歌走出了教室。

季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工整的笔记和林修远桌上那本涂鸦满满的草稿纸。两种截然不同的学习方式，却都能达到顶尖的成绩。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的竞争愈发明显。英语课上比谁先翻译完长难句，物理实验比谁的方案更精巧，甚至午餐时间也比谁先吃完回到教室学习。他们几乎不交谈，却在每一个可能的领域暗自较劲。

周五下午，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季辰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厚的云层，从书包里拿出折叠伞放进课桌抽屉。林修远正趴在桌上睡觉，校服外套盖在头上，只露出一撮翘起的黑发。

最后一节课结束前，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放学铃响起，同学们纷纷拿出雨具或打电话让家长来接。季辰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林修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放学了。"他说。

林修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睡痕。他看向窗外，叹了口气："啊，下雨了。"

"你没带伞？"季辰问。

林修远摇摇头："早上天气那么好，谁知道会下雨。"他揉了揉眼睛，"没事，我等雨小点再走。"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季辰站在门口，看着林修远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时不时望向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我送你吧。"季辰听见自己说，"我家和你顺路。"

林修远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季辰的耳根有些发热："上次家长会...听到你妈妈说的。"

林修远笑了："原来年级第一还有偷听的习惯？"

"不是偷听！"季辰有些恼火，"只是碰巧——算了，你走不走？"

"走走走。"林修远迅速收拾好书包，蹦到季辰身边，"没想到你还会关心同桌啊。"

季辰没有回答，只是撑开伞，示意林修远靠近些。两人挤在一把伞下，不可避免地肩膀相碰。季辰闻到了林修远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你用什么香水？"他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唐突。

林修远却笑了："就是超市买的沐浴露，橙子味的。你喜欢？"

"还行。"季辰干巴巴地回答。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走过一个路口时，林修远突然说："其实我知道你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是因为我跑步时经常看到你房间的灯亮着。"

季辰惊讶地转头看他："你跑步？"

"怎么，不像吗？"林修远做了个跑步的动作，"每天早上五点半，绕小区三圈。只不过我回来后会再睡个回笼觉。"

这个信息让季辰重新审视身边的男孩。他一直以为林修远是靠天赋随便学学就能考好，没想到对方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努力。

"你为什么转来理科班？"季辰问出了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林修远沉默了一会儿，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的肩膀上。"我想考计算机系，"他终于开口，"但文科生选择太少了。而且..."他狡黠地笑了笑，"听说理科第一的宝座坐起来很舒服。"

季辰哼了一声："你做梦。"

"那我们拭目以待。"林修远撞了一下季辰的肩膀，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季辰心跳漏了一拍。

雨中的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街灯的光晕在水洼里摇曳。两个少年共撑一把伞，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重叠。

在那一刻，季辰忽然觉得，或许有个竞争对手——不，或许有个这样的同桌，并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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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边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