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但威廉就是从这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警告意味。

威廉的话语被打断，莉莉丝侧身望过去，这才想起被她遗忘了的克洛亚。

她提着裙摆走上前，“抱歉克洛亚，你当时在和国王讲话，我……”

没等莉莉丝说完，克洛亚冰凉的手心就覆上她的手腕。

莉莉丝被一路拉扯着走出宴会厅，周身仿佛被冷气覆盖着。

克洛亚带着莉莉丝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停下，周围静得只能听见莉莉丝的呼吸声。

莉莉丝被拉扯得跑了很久，此时缓了口气正准备解释，她抬头看向克洛亚的眼睛，却只对上他流畅锋利的下颚线。

克洛亚并没有想要得到解释的意思，他甚至没有低头看莉莉丝一眼，只是平静地抬手冲二人站着的地下一挥。

白色的圆阵在二人脚下显现，莉莉丝睁大眼睛看着阵法开始旋转，周身的环境开始发生改变。

等莉莉丝再次睁开眼，他们已经到海底了。

莉莉丝摆了摆腿，双腿已经变成了鱼尾，正随着她的动作摇了摇。

深夜的海底，沐浴着微弱的月光，莉莉丝抬眼，只能看见克洛亚离去的背影。

很奇怪的，莉莉丝竟然想起了主神。她直直地盯着那道孤傲的背影，分明是在发呆的模样。

“你不追上去吗？”001在旁边适时开口。

莉莉丝眨眨眼，已经看不见克洛亚的声音了，她奇怪地转头看了眼001，“可我已经解释过了。”

“我的天呐。”001从莉莉丝右边又游到左边，莉莉丝目光追随着001夸张的动作。

001两只小手捂着脸，长大嘴夸张道：“你忘了吗？！”

“什么？”

“你答应了克洛亚不和王子说话的！”

大概沉默了五秒，莉莉丝才猛然想起这件事。

她用力拍了下脑袋，都怪安妮儿的出现，打乱了她制定的计划。

原本莉莉丝打算用文静的模样让王子对她一见钟情的，这样也用不着说话了。

可计划之外的安妮儿的出现，让莉莉丝在慌乱之下只想着要引开王子，竟然完全忘记了和克洛亚的约定。

她苦恼地皱起秀眉，尾鳍蜷了蜷，“完蛋了，这下可怎么办。”

001叉起腰，义正言辞，“当然得道歉了。”

莉莉丝瞥了眼001，没好气道：“你和002道歉了吗？”

001愣了下，突然恼羞成怒地上蹿下跳起来，“这怎么能一样呢？那是它先挑衅我的，我只是……”

莉莉丝没再管身后001叽叽喳喳的碎语，舒了口气便像下定决心般朝前方游去。

克洛亚的房间在海底城堡最深处，莉莉丝一路和游鱼海虾们打着招呼，行进的速度却并没有减慢。

穿过蜿蜒盘旋的洞穴，莉莉丝在昏暗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她抬手试探了几下，还是没落下去。

先前还说自己诚实守信，竟然这么快就打脸了。

莉莉丝简直想重新过一遍这个任务，她烦躁地抓了抓长发，一鼓作气就准备敲下去。

“莉莉丝？你在这儿干什么？”三姐从另一侧的洞穴里冒出来。

“我来……”莉莉丝眸光微动，犹豫般地看了眼门，又看了看三姐。

三姐顺着视线看过去，“你找克洛亚大人吗？他不在家，我刚刚看见他往岸上去了。”

“岸上？”莉莉丝睁大眼睛惊呼。

“你忘了？今天是海洋之心结界最薄弱的时候，他要去岸上防止邪恶的人类潜入海底。”

莉莉丝愣了下，怪不得克洛亚说要在12点前赶回来。

莉莉丝有些愧疚，她想要继续追问，但又怕引起三姐怀疑，最终只是淡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等到三姐离开此处，莉莉丝才悄声问身边的001，“海洋之心又是什么意思？”

001沉默良久，它之前一直在快穿局写试卷，接触剧情的时间还没莉莉丝早呢。

“不如去岸上看看？克洛亚不是在岸上吗？”

-

克洛亚此时正站在靠海的岩石上，沉默地望着沙滩上正在咕噜咕噜滚动的球。

他垂着纤长的睫毛，整张脸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本来今天带莉莉丝去威廉王子的成人宴是为了让她死心的。

听说这次宴会，萨勒国王会宣布威廉王子和安妮儿公主订婚的消息。

但没想到宴会进行到一半，安妮儿公主竟然逃跑了，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莉莉丝就是这时候跃出海面的，她正好面对着那个正在滚动的球。

“咦？这是……”

球从阴影处滚出来，速度越来越慢，在月光下显出原本的模样。

莉莉丝张了张嘴，却无法尖叫出声，她感受到每一根神经都被冻住，叫嚣着想要逃离。

这是一个人头，此时已经停下了滚动，露出一张可怖的脸。

这张脸上沾染着沙土和鲜血，断掉的脖颈处粘连着几块血肉，一双眼睛瞪的很大直直盯着莉莉丝。

半晌，一股海流裹挟着她远去，莉莉丝被拉扯到半空中。

她目光仍不受控地盯着那个头颅，直到一双微寒的手覆上她的脸。

克洛亚轻轻把她头掰回来，让她直视着自己，“你怎么在这？”

“我。”莉莉丝声音不受控地发抖，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她看着克洛亚没有温度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出责怪，仿佛只是很平静地发出疑问。

莉莉丝突然不知道自己的道歉还有没有意义。

也许克洛亚根本就没有记得这个约定，他也许根本不在意，急着回来也是因为那个什么海洋之心。

海风把莉莉丝的长发吹起，纷乱着挡在她面前。

克洛亚已经松开了手，只是淡漠地注视着她。

莉莉丝突然脸色一变，她抬手摸了下脸，湿湿的。

她咽了下口水，颤着手低头一看，有些干涸的血粘腻地布在指尖。

莉莉丝忍不住腿一软，被克洛亚一把圈住腰。

是冰凉的触感，莉莉丝低下头有些愣神，她的鱼尾已经变成了双腿，此时克洛亚正半跪着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是腿。”莉莉丝喃喃。

“嗯。”克洛亚胳膊一用力，把莉莉丝放到岩石上坐着，“以后你上了陆地会自动变成腿，下了海就是鱼尾了。”

莉莉丝往后瑟缩了下，她有些害怕克洛亚。

四周只能听见海水拍打沙滩的声音，莉莉丝不敢转头，怕余光又看见那颗头颅，于是便只能仰头看着克洛亚。

她看见克洛亚轻皱了下眉，然后抬手，莉莉丝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反应过来后才抬眼望去。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岩石后面被法力拉扯着飞过来。

是安妮儿！

“放手！放手！”莉莉丝猛得从岩石上站起来，有些踉跄地攀上克洛亚的手臂。

克洛亚手顺势被拍下，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莉莉丝。

安妮儿还穿着逃跑时的衣服，头发已经乱糟糟团成一团，帽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在半空中失去支撑力，直接坠到沙滩上，爬起来时正好对上那颗头颅。

于是尖叫声划破天空，安妮儿又爬起来想往旁边走，紧接着就对上克洛亚阴寒的脸。

她害怕得原地踏步，最后竟然失声哭了起来。

莉莉丝目光有些呆滞地落在安妮儿身上，没想到公主胆子竟然这么小。

听见身后传来有些不耐烦的啧声，察觉到克洛亚抬手的动作，她一把圈住克洛亚的两只胳膊，“那可是公主！”

克洛亚垂下眼默了几秒，才淡淡道：“你认识她？”

莉莉丝点点头，又摇摇头，“但她是公主，你为什么要杀她？”

克洛亚移开目光看向安妮儿，后者正坐在沙滩上，泪痕掺着沙土糊了一脸，看起来很是狼狈。

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救她？”

莉莉丝愣了下，还没回答就被身后的哭喊声吓了一激灵。

“凭什么不救我凭什么要杀我，我怎么这么惨啊，要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逃跑了还要被杀，我简直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公主了。”

安妮儿头朝天扬着，哭喊声已经有些嘶哑，在空旷的海边显得有些阴森。

莉莉丝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放柔了声音，“可她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估计连海洋之心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是人类。”克洛亚俯身凑近莉莉丝，清冷的声音不受控地让莉莉丝的心脏极速跳动起来，“人类都是邪恶的。”

莉莉丝张了张唇，却又不知如何辩解，也许克洛亚说的没错。

克洛亚面具的反光映在莉莉丝眼底，她抬手拭去克洛亚脸上沾上的血迹。

“但如果你随意滥杀，又和那些邪恶的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克洛亚攥住莉莉丝落下的手，陡然转变了语气，“可以，那作为交易，你这次要给我什么呢？”

交易？

莉莉丝思维变得迟钝，我不是在劝解吗？为什么变成交易了？

“你已经欠我三个报酬了。”克洛亚捏了下莉莉丝的手心然后松开。

莉莉丝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温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垂下头。

她语气迅速，“那是意外，我是因为……”莉莉丝突然顿住，然后头垂得更深，“总之，对不起，是我失信了。”

冰凉的指尖抵住莉莉丝的下颚，克洛亚轻抬了下，莉莉丝便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当热意从后颈蔓延时，莉莉丝看到他偏头示意了下，“你的公主跑了。”

莉莉丝顺着望过去，安妮儿身后不远处丢了只鞋，此时只趿拉着一只鞋往前走。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陷在沙里，边跑还边回头看他们，仓惶地像一个落难的逃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海的女儿（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