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漆黑的眼眸极具压迫。
先前还挤挤攘攘的人群顿时噤了声,也不敢有其他动作。说到底,他们还是被消息冲昏了头脑,竟有些忘了眼前这位男人是巨鳄。
一时间,一条通道立马让了出来。
直至男人坐上迈巴赫离去,刚还叫嚣的男记者才拍了拍胸口,太可怕了,差点饭碗没保住。
车内。
沈善铮上车后就打了个电话,快速吩咐说了“鸡汤”、“营养”、“清淡点”。不必点明,高秘书也知道其是在给谁准备的。
电话很快挂断。只见男人转了转脖子,点了根烟,神情莫测。
坐在副驾驶的高秘书瞅了眼后视镜,试探道:“沈总,沈监事的事要不要跟沈老爷子说一下?”
后者掀起眼皮,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十分明显。
闹得越大越好。
这一遭,高秘书也真见识到了豪门大家族底下的暗潮汹涌。一般人都会觉得坐等分红远比尔虞我诈好得多。
轻松。自由。有钱。
可人一旦滋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比如这回,先是西湛饭局上撂脸色,又是半路追踪,还故意派人劫走丁梨。坦白说,人的忍让终究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不过,沈监事既然做得出,就不怕被人知。
只是,沈老爷子到底会站在那一边?
没等高秘书想明白,车子已停在第一医院地下停车场。男人掐灭烟头,留下一句“你看着办”便离去。
*
高级病房。
戈烟因工作先行离开,戈建标和烟母两班倒。此时病房只有烟母一个人,她静静打量着这个睡得很熟的女人,心底涌起千丝万缕的酸意。
太苦了。
一想到这儿,她用热毛巾仔细擦拭着女人的脸,就连手也没遗漏。忽然,女人指尖动了动,很快眼皮也动了动。
烟母一顿,轻声喊:“阿梨?”
后者缓缓睁开眼皮,眸中似闪过一丝讶异,哑声说:“阿姨你……你来了?”
大概是没彻底清醒,说话有气无力,这不由让烟母眼眶一红,心疼道:“别说话。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渴不渴——”
话没说完,房门就被打开,男人走了进来。
烟母跟丁梨下意识偏头看,是沈善铮。
同一时间两道炙热打量的视线投过来,男人也没停下脚步,三两下就走了进来,对着烟母点了下头,说:“麻烦了。”
烟母蹙眉,问:“你是?”
此话一出,丁梨下意识看向男人,后者微微挑眉,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不用担心。
“阿姨您好,我叫沈善铮。”男人顿了顿,“是阿梨的未婚夫。”
这话就如同在人挤人的车厢内打破一个臭鸡蛋,谁也别想呼吸。
果然。烟母瞪大双眼,左一眼右一眼,沉默半刻后开口:“阿梨,他说的是真的?”
丁梨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点了点头。
气氛倏地诡异且微妙。
恰好戈建标适时敲门推开门,一手提着保温桶,脸上带着笑意,说:“老婆我炖了鸡汤——”
还有一半话卡在嗓门上不来,他脚步一停,见室内三人沉默不言,不由得蹙眉说:“你们怎么不说话?”
熟人在,烟母神情也自在了些,眼神示意丈夫进来说话。
“阿梨,醒来就好。叔叔给你炖了鸡汤,很补……”
戈建标絮絮叨叨的话打破了静谧的氛围,丁梨瞧了眼男人,又看了眼双手摩挲的夫妻,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涩意。
好像。她真的让很多人担心了。
然这一瞬,女人神情低落的模样落入烟母眼中,她推搡了下丈夫,笑着说:“老戈你话真多。阿梨醒来就让小伙子帮忙照顾,我们先回去。”
说完又补了句,“我们晚点再来。”
没等丁梨说话,她就拉着丈夫往外走。
关门。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见男人还杵着,丁梨小声说:“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
下一瞬。
男人身影一动,丁梨只知自己被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里。熟悉的檀木香味,蝴蝶骨一双大掌灼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上。
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响起男人低沉的一句话,“对不起。”
丁梨很难形容这一刻心底酸酸涩涩的麻意,只觉双手微微颤抖,泪腺似乎不受控制,珍珠大的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涌。
“女朋友,对不起。”
怀里的女人瘦瘦的、小小的,抱起来也微微发抖。沈善铮眸里闪过山里那一幕——即使被牵连被殴打被要挟也不吭声,这种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向他抱怨的做法,让人心一窒。
一想到这儿,他微微垂眸,低头靠近。
男人檀木香味越浓,丁梨忽然身体一僵,只觉温热柔软的东西贴近了头顶。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一时间,谁也没主动说话。
然丁梨醒来后就起了尿意,见男人仍保持不动,她没忍住用手推了推男人,小声说:“我、我想上洗手间。”
说完,男人呼吸一窒,但也很快松开手。
沈善铮见女人脸颊耳垂红得滴血,他微微勾起唇角,说:“来,抱你去。”
说是抱,倒不如说扶。
当然,这是某人强硬要求。
再次回到病床上,丁梨全身心都舒服起来。她探过身想要打开保温桶,哪知男人抢先一步,边听电话,边单手拧开。
还没说句谢谢,男人就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
鸡汤味很香很浓,丁梨咽了下口水,眼神示意自己来就行。
沈善铮却哎了一声,舀了一勺吹了吹,递给女人。后者狐狸大眼汪汪的,脸红红的,张开粉嫩小嘴,喝了一口。
“好喝吗?”
女人一怔,很快点了点头。
“我也尝一口。”
只见她用过的汤勺进了男人嘴里,后者还说了句,“挺甜的。”
“……”
*
病房里静谧无声,唯独床上的女人发出一道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沈善铮给女人掖好被子,拿过一旁的手机,走出病房。
套间的休息室。
男人嘴里叼了根烟,指尖一下又一下敲击沙发扶手,静静听着高秘书的汇报。
大约是半个小时。
高秘书喘了口气,说完最后一句,“沈老爷子说、说一家人不要计较。沈监事那边他会处理。”
意思很明显,沈同军他护住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沈善铮嗤笑一声,也没在意,换了个换题,“傅亭瑾那边怎么说?”
“傅sir说人员牵涉多,需要我们这边等等。”
“哦对了沈总,傅sir说请尽快带丁小姐去做笔录。”高秘书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却一直看着面色淡淡的男人。
后者“嗯”了一声,“明天带她去。”
时间不早了,高秘书也不好站在这打扰,便颔首离去。
偌大的房间又恢复静谧。
沈善铮杵灭烟头,起身站在窗前,计划如期进行,虽过程出了点问题,但总体还是符合逾期。唯一的变数,或许只有她。
*
丁梨受伤入院的消息尽管压了下去,但这几天来问候的人数超过她的想象。
原心和朗达事务所的人、安鸿集团的人、赵杰明爸妈也来了。
至于烟爸烟母,大约是戈烟给他们说了什么,俩人来送过几次鸡汤后就说要回兰格村看着果园,让她出院了给他们报消息。
这天病房难得清净,加上丁梨脖子上的红痕差不多消退了。
她起身下床,从床头柜拿出换洗的衣服,虽说她整天不怎么运动,但丁梨真觉得难受,只觉自己腌入味了。
虽然,某人晚间陪护时从来不提这一点。
打开热水,全身疲惫一洗全空。
然大概戈烟拿衣服比较匆忙,也没看太仔细。上衣是挂脖设计,平常穿并不觉有什么,但是在医院,而且脖子还没彻底好。
黑色系带恰好在脖子绕一圈。
有种说不出来的意思。
丁梨动作一顿,先前换下来的衣服早已打湿。因明日出院,戈烟也没多拿,脑子快速运转几圈后,她叹了声气,认命换上这件衣服。
嘎吱——
门打开,丁梨忽然瞪大眼睛,呐呐说:“你、你今天来这么早?”
原来在她洗澡时,沈善铮就进了病房,此时此刻,他见女人呆愣在原地,心里只觉好笑。
不过,这一身衣服,是不是有些……
沈善铮喉头一动,眼底很快恢复清明,说:“傻站在那做什么?”
这话打断了女人的思绪,只见她慢吞吞走过来。
一步两步。
只有一个手肘的距离,男人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哑声说:“坐下,给你吹头发。”
呼呼呼——
柔顺的长发从指缝间滑过,许是热气运动速度快,甜香争先夺后涌进男人鼻腔内,他动作一顿,很快自然地给女人吹干头发。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将吹风机回归原位,病房俩人面对面坐着,四目对视。
坦白说,丁梨不是第一次跟男人独处了。可就在今晚,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从一开始的假未婚妻到如今默契状态,好像……越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那次龙兴山庄,亦或是蕉子山。
她不敢推测,但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该。
女人时而皱眉时而咬唇,脑海必然正在经历一场重大风暴。男人勾唇,可下一秒,他嘴角直平,语气缓而重地说:“明天我们出院,然后去做笔录。”
“好。”
“女朋友。”男人说话很慢,语调古怪,引得女人掀起眼皮,眸中不解。
“在蕉子山上,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丁梨歪头,一时间没跟上男人思路,重复道:“什么话?”
“肥龙招供了,他目标不是你。”沈善铮攥着女人的手,对上女人清澈干净的大眼,慢慢说:“你本有机会下山,为什么留下?”
丁梨身体一僵,压抑在心底的小人冲破桎梏,似乎在大声地说: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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