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万林街道。
这个城市最热闹的街道之一,以夜市出名,每到晚上,尤其是夏天夜晚,路边停满了私家车,各种美食味道混在一起袭击人的感官。
道路两边栽种着巨大的梧桐树,店家在树下摆摊营业,成了平城夏日夜晚烟火气最足的地方。
陈平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桌子上摆了两盘小龙虾和下酒菜,对面的位置还空着,他看了眼时间,等的人还没来。
“来嘞,老板您点的碳烤鱿鱼。”一名精瘦的男人把刚烤好还在“滋滋滋”作响的碳烤鱿鱼放在桌子上,“您慢用。”
陈平点点头,又看了眼时间,抬头朝路两侧看去,正要收回视线,看到刚停下来的公交车上下来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简单的纯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帆布鞋,长发简单扎在脑后,额角的头发被晚风微微吹起,脸庞清丽,秀气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眉眼间透着淡薄,下车后并不着急走,朝马路对面看来,看见陈平才过马路。
“头发长了。”
原惟祎刚坐下来就听到陈平这么说,她把手搭在桌面,“是啊,我们三个月没见了,舅舅。”
“听说你高考考得不错,去了立华大学,哪个专业?”陈平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谢谢舅舅,”惟祎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回答他,“历史建筑保护。”
“不错不错,有前途。”
惟祎轻轻笑了一下,对舅舅的话不置可否。
“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吗?”
“一星期前就收拾好了。”
陈平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了,朝着桌子上的菜努努嘴,“先吃点东西吧。”
惟祎拿筷子夹着花生米慢慢吃着,边吃边和陈平讲这三个月的事情。
“暑假去兼职了?”
“嗯。”
“工资发了吗?”
“发了,”惟祎在陈平开口前又说:“正好可以给姥姥买药,她的药不能停,你知道的。”
陈平默默咽下嘴里的小龙虾,也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对话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么坐着,慢慢吃着食物,心中各有想法。
过了一会儿,惟祎主动开口:“上个月姥姥去住院了,舅舅你在外地,我也就没打扰你的工作。打电话给舅妈,她也在忙。”
“最近工程是挺忙,工程款又没下来,我也焦头烂额。”
惟祎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搭在桌面,浅笑说:“忙也是应该的,我看舅妈暑假的时候带表弟表妹去澳洲潜水了,玩了半个月呢,这些不都是舅舅挣钱才能享受到的嘛。”
话里有话,陈平也装不下去了,嘴角露出讨好的笑容:“外甥女,舅舅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财政大权都在你舅妈那边。”
“我明白的,舅舅你靠舅妈开了建筑公司,当然要看人家的脸色,但是舅舅,他们是你的家人,姥姥就不是了吗?”惟祎拿出手机打开银行交易记录给陈平看,“三个月了,姥姥那边的养老金都快见底了,我体谅舅舅,舅舅也体谅一下我吧。”
陈平心中的天平再次摇晃,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扶持自己多年的妻子,孰轻孰重,每个人的衡量标准都都不同。
惟祎知道自己的这个舅舅,能吃苦,本质也不坏,就是太过惧内,要不是她时不时提醒,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不闻不问。
陈平正想着,桌子上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赶忙接起,手捂在嘴边说话。
“我在外面有事呢...”
精瘦的男人从惟祎身旁经过,把手中的盘子放到隔壁桌上,“两位小帅哥,久等了,请慢用。”
陈平偷瞄了惟祎一眼,继续捂着嘴说:“有什么回去再说吧。”
电话那边的声音尖锐,竟也让惟祎听到了几句。
“你是不是去见你那外甥女了?我告诉你......”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她怎么不去找她亲妈啊?她亲妈...”
话没说完,陈平直接皱眉挂了电话,反观对面的惟祎神色淡然,不紧不慢戴着手套剥壳。
旁边有桌客人喝多了,因为债务问题争执起来,动静越来越大。
其中一个胖胖的男人突然拿起酒瓶敲碎,指着另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姓徐的,老子和你称兄道弟这么多年,你一直拖着钱不还过分了吧?!”
徐姓男子也同样是个暴脾气的,两人就此谩骂起来,最后发展成互殴。店家伙计跑出来拉架,但根本拉不住两个喝了酒上头的男人。打架过程中碗碟乱飞,场面混乱,整张桌子被掀起,惟祎和陈平连忙起身躲避,有一片碎瓷朝惟祎这边飞过来,她的胳膊忽然就被人抓住往后拽,一个人挡在了她身前,瓷片从他的手臂划过,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伤了人,打架的两人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被他们误伤的男生。
男生看着很年轻,穿着打扮像个大学生,脚上的鞋子价格不菲,而他们的桌子上放着价值千万的跑车的钥匙。
店家伙计眼力见强,早就看出来这桌客人非富即贵,赶忙跑上去关心:“哎呦,留血了,我带你去包扎吧。”
男生看了一眼手臂,伤口在小臂上部,伤口不浅,正往外冒血,鲜红一片。扭头和他对面抱着手臂看戏的男生说:“报警,有人寻衅滋事。”
那男生是个混血,五官深邃,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惟祎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刚刚要是没有他,瓷片就从她身上划过了。
男生回头问她:“你没事吧?伤到没有?”
“没有,”惟祎说,“你在这儿坐一下,我去药店买点东西,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附近就有家药店,惟祎买了止血的纱布和酒精棉签,提着袋子回来,警察已经到了这边,正在向店家和路人询问刚刚的情况。那两个打架的,老老实实蹲在路边台阶上,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
男生低着头坐在位置上,受伤的手臂搭在桌子上,伤口的血迹有些凝固了。
惟祎高中学过急救,包扎是基本技能,她拆开包装袋,“手臂伸过来,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等会儿再去医院吧。”
周边的人关注点都在警察那边,他们这边倒是无人打扰。
惟祎动作轻柔,伤口消毒后将纱布一圈圈绕上他的手臂,男生一看就是经常运动,手臂结实有力,青筋蜿蜒到手腕,全程没有一丝疼痛的反应,只是呼吸有点乱。
“好了,”惟祎系上纱布。
对面的男生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是嘴巴没停,一盆小龙虾几乎都进了他肚子,同伴受伤甚至比不上那盆小龙虾重要。
“看我干什么?你受伤了就要忌辛辣,这小龙虾太辣了,你不能吃,”男生冲着惟祎问,“你说是吧?小医生。”
惟祎看了一眼盆里冒着红油的小龙虾,点点头,“对,暂时不要吃辛辣食物。”说完,又看向受伤的男生,眉骨凌厉,一双深情的桃花眼,鼻梁到嘴巴都堪称完美,下巴也长得恰到好处,整张脸高级又帅气。
“刚刚谢谢你,”惟祎想起来自己还没道谢,“害你受伤了,抱歉。”
“没事,”男生收回手臂,“你叫什么名字?”
“原惟祎。”
“yuan?哪个yuan?”
“离离原上草的原。”
“桓乐丞。”
惟祎点点头,“桓表的桓?”
“嗯。”
陈平在旁边喊:“惟祎,好了没有?需要去医院吗?不需要的话我送你回家。”
“我先让我舅舅送你去医院吧,”惟祎说。
“不用了,我的伤口没什么大碍,”桓乐丞拿起手机,“不如我加你微信,回头有什么清理伤口的注意事项,你再和我说一下?”
惟祎想了一下,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拿出手机加了他的好友。
对面刚消灭完一盆小龙虾的绪嘉沭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两人扫码添加好友的场景,明明是只狼,还要披上羊皮装柔弱,博取同情。
*
陈平把惟祎送到小区站台,又叮嘱了几句,看着她进了小区才离开。
房子是租的,在城东的老城区,虽然年代久远,但是烟火气十足,姥姥年纪大了,也喜欢热闹的地方,当初中介带他们来这边的时候,直接就定下来了。
楼下有家门面很小的花店,惟祎会在这边买几支姥姥喜欢的百合花,插进花瓶以后,满屋都是馨香,闻着也舒心。
“姥姥,我回来了。”
惟祎把花束放在桌子上,姥姥房间门还开着,走过去倚在门框上,看到姥姥戴着老花镜靠在床头看书,“还看书呢,很晚了还不休息呀?”
姥姥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钟,还有两页就看完了,你先洗漱休息吧。”她年轻的时候是教师,喜欢读书,养成了每天看书的习惯,退休后依然如此。
惟祎拿来花瓶,换上新买的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重新放到客厅茶几上,很快屋里又弥漫起一股香味。
随后拿了睡衣去了卫生间,洗澡的空间很小,热水器还是自己掏钱买来装上的,为的就是能洗个热水澡睡个舒服的觉。
洗完澡,惟祎抱着衣服放进洗衣机,设置好时间,倒了一杯牛奶,拿着书坐到阳台休息会儿。姥姥看中这套房子是因为周边热闹的人文气息,惟祎则是喜欢这里的阳台,从阳台看出去是一片树林,黑夜里显得有些可怖,但是白天又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感。
晚上的事情浮现在脑海里,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放在沙发上,她打开联系人列表,看到了新添加的人。
头像是雪山的照片,昵称是单个字母“H”,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进他的朋友圈,从时间上来看,每个月更新一条带照片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风景照,还有几张滑雪的照片,戴着护目镜看不清脸,不过应该是他本人没错。
继续往下滑,第一条朋友圈是一只布偶猫,配文“想你”。
大概是他的宠物吧,惟祎想。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奔跑在校园里,周围环境昏暗,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前方有个发光的地方,她奋力跑过去,始终跑不到终点,醒来的时候脑门上都是汗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手机“叮”一声响,收到了陈平的转账信息,看来在和舅妈的唇枪舌战中他难得赢了一次。
和姥姥的生活简单又幸福,姥姥是厨房里的女王,会做很多好吃的,后面慢慢把那些烹饪方法交给了惟祎,现在她做起饭来也有大厨的感觉。
“还有一星期就开学了吧,你确定还是选择走读,不住在学校和同学拉近关系?”
惟祎摇摇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姥姥的碗里:“我想和姥姥住在一起,学校同学关系我会注意处理好的。”
姥姥从小看着惟祎长大,见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变成如今懂事体贴的大孩子,满是心疼,她的惟祎真的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很多,但是她从来报喜不报忧。体育课扭伤了脚也坚持上课,根本没打电话给家里说要请假休息几天。
“明天我们回趟南城吧,你堂哥结婚了,看在你姥爷的面上,好歹去一趟。”
“好。”
第二天,刚坐上汽车,惟祎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H:在干什么?】
开个新文,三无开文加裸更,在折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没事哒没事哒,祝大家元旦快乐,2025年多喜乐,长安宁。(2025.1.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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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离原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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