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三观不断在碎裂与重建之间循环往复，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曾经一切令他感到疑惑不解的事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些琐碎的片段就像是用一条线串起来一样，霎时变得条理清晰起来，虽然他震惊，但理智告诉他如果表现得很惊讶，很可能会伤害到李锦的心，于是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地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父皇托梦打你。”

“我没乱说，是真的，而且父皇他也知道。”李锦叹气，然后他开始慢慢向李晏讲起那段多年前的往事。

“十岁那年，有一次我和你玩的时候，觉得有点困了，便提早回了家。”

李锦这么一说，李晏是有印象的，因为平时他们玩的时间还算固定，但偏巧就那一天，李锦因为前一天熬夜读功课，所以第二天就特别无精打采，李晏知道后便劝他早些回去休息，而后来李锦再来找李晏时，表情神态就完全变了样子，说起来李锦后来性格大变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困得实在不行，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间，就听见母后在和一个男人说话，我听得出来那并不是父皇的声音，所以我当即一个激灵，想要坐起来，但却又好奇心使然，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听见母后在小声责怪他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万一被宫里的侍卫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而那个男人却说：‘我来看自己的儿子还要挑时间吗’……晏哥哥，我真的，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一瞬间，我难过的感觉天都要塌了，父皇那么深爱着母后，她怎能背着父皇做那种事……”李锦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深陷在了那段痛苦的回忆之中。

李晏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抱着他。

他没敢告诉李锦，其实当年李锦恹恹地跑来找他，甚至直接一连和他住在一起足有一个月时，年幼无知的他甚至是有些窃喜的，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凉月亭，一到晚上到处漆黑一片，甚至还隐约有恶犬在叫，他真的特别害怕，而李锦的到来使他有了伴，夜晚也就不再显得那样可怕，只是他却不知道，原来当时李锦心中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他把李晏当做温柔的故乡，可以依赖的港湾，但他又做了什么呢？

不明所以，还整日拉着李锦跑来跑去，傻傻的在他面前做鬼脸，只为了哄他一笑。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悄悄地躲在帘子后面，看见那个男人抱着母后，他们……”

李锦似乎发现自己要说漏嘴了，于是连忙收住，跳过此段往下说道：“后来我被吓哭了，然后母后和那个男人就发现了我，他们急着想要向我解释，但是当时的我根本就听不进去，于是就跑了出去，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下意识就跑向了凉月亭。所以你看，那时我就有多喜欢你了，虽然不懂什么大人之间的感情，但我就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你，知道能依靠的人只有你。”

李晏温柔地笑着：“谢谢你能那么信任我。”

“之后，我便固执地待在凉月亭不肯离开，父皇很是诧异，而母后更是紧张得不行，我见父皇如此疼爱我，就愈发觉得对不起他了，也根本不想再回凤合宫去见母后，对于我来说，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也不再是母亲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李锦一直恨了他母亲那么多年，原来是这个缘故。

“好在后来父皇病重时她还有点良心，知道我不是李家的血脉，不能混淆皇室血统，不可以成为太子、成为未来的储君，而其他皇子又都虎视眈眈，如若让他们上位，必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所以她才会推举你当皇帝，不管怎么说，即便将来分道扬镳，她想着你心软意活，总该看着年少时的情分，看着收留你的这份恩情而能留我一条性命。”

“可即便如此，她是我的母后，我不可能真的记恨她一辈子，而我之所以打定决心再也不原谅她的时候，是父皇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

“晏哥哥，你相信转世轮回吗？你又相信情深意切吗？曾经的我是不相信的，但父皇却让我开始相信了。”

“临终前他将我叫到身边，我看着他因病而深陷的双眼，还有枯瘦憔悴的面庞，可如此病容却依旧没有掩盖他清秀的面庞，还有那双永远带着坚毅的眸子，我当时跪在他身边，抽泣不已，犹豫着是否要将真相告知父皇，毕竟我实在不忍心那么善良慈爱的父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替别人养着孩子，但还没等我先开口，父皇就说了，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