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楠江的神色变化,南知意眉梢微挑,他说:“怎么,买那些小锦盒花光了?”
楠江一手抱手炉,一手抱二毛,小声反驳说:“买的不是盒子,是盒子里的东西。”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里面都是番邦来的宝物,很珍贵的。”
南知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眸看着楠江,说:“好,等会回宫里记得给我鉴赏一下,你买回来的宝物。”
“……”楠江脸都红透了,他把二毛放在榻上翻过来,默默将脸埋了进去。
二毛有些懵懵的,仰躺着把尾巴摇成了朵菊花。
南知意看着他们直笑。
回到东宫后,南知意让宫人将楠江那些锦盒摆满一桌子,挨个打开品鉴,还不时要回头问一下楠江东西的价格。
楠江哪里记得这些,伏在小案上装死,任南知意怎么叫都不抬头。
“这不是你买回来的番邦宝物吗,怎么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南知意恶趣味地去戳楠江的脸颊,“还是说其实我们楠江什么都没了解,被宰了?”
楠江耳朵极都红了,他闷声说:“不要再问了。你还是不是我哥,哪有这么欺负弟弟的。”
南知意说:“弟弟不就是用来欺负的吗。”
楠江又往臂弯里埋了埋,赌气似地说:“那我不当你弟弟了。”
南知意轻笑一声,揉了揉楠江红透了的耳垂,温声说:“好了,哥错了,以后都不欺负你了,只欺负南昭好不好?”
楠江稍稍抬起头,南知意不停地哄着他,说了各种各样的好话,终于将人哄转过来。楠江抱着南知意的腰,脸往他胸口一埋,等脸上的热度消了些才说:“那还是算了,我和南昭一人一半吧,万一他被你气死就不好了。”
“你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兄长。”南知意抚着楠江的脊背,垂眸说,“还是有些瘦,你这人好像怎么都喂不胖似的。”
“你是个时好时坏的哥哥,好的时候特好,坏的时候也是真的坏。”楠江在南知意怀里转了个身,说,“可能我还在长身体吧,以后说不定就能胖了。”
楠江仰头,清澈透亮的眼睛像月下的湖泊,他说:“如果我一直胖不起来,你会嫌弃我吗?”
南知意说:“当然不会,反正不管是胖是瘦,不都还是我养着吗。”
楠江赖在南知意怀里,像归巢的倦鸟。南知意打开一只盒子,拿起里面的小手铃给楠江戴上。他轻拨了下上面的铃铛,清脆的叮当声十分悦耳。
“这东西还不错,很漂亮。”南知意说,“有没有戴脚上的?”
楠江晃了晃手腕,说:“没有,我只买了这个,是伙计推荐的,买的时候都没细问是干嘛的。”
果然是被坑了啊。南知意唇角笑意更深,他伸手帮楠江拆开头上的小辫,温柔的像一片片羽毛落在发上。
楠江从锦盒里拿了个木雕,在桌上摆弄,好奇的视线扫过木雕的每一个棱角。
“有什么好看的吗?”南知意一下子将木雕戳倒,“青面獠牙,半人半兽,这雕的是他们信奉的神吗?”
楠江偏头试图回忆,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买这个木雕时,伙计都说了些什么,只能冲着南知意笑笑,说:“应该吧。”
南知意衣上薰的松香十分好闻,像雪夜的松林,静谧可靠,楠江几乎想把脚也缩起来,像只小鸟一样窝进松林中。
耳边传来南知意的闷笑声,气流刮过耳郭,有些痒,楠江歪头躲了躲,仰头看着南知意,有些不满地道:“你笑什么?”
“没有。”南知意立马敛了笑,严肃地与楠江对视。
“明明就有,我都听到了。”楠江捏着南知意的脸颊,往上扯下,“你肯定笑了,就像这样。”
南知意扭头躲开,把楠江的手拍了回去,佯装不满地道:“没大没小。”
锦盒里的大多是些镶了宝石的摆件首饰和织物,南知意陪着楠江全部了一遍。见人似乎有些困了,南知意将人抱回床上。
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楠江打了个哈欠,小声说:“哥,我晚上想喝甜汤。”
声音跟鸟啄似的,叮在南知意心尖,他伸出手指一下下地挠着楠江的脸颊,说:“我让小厨房给你弄,半个时辰后我来叫你,下午睡久了晚上会睡不着。”
“好。”楠江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南知意放下床帐,点上了安神香,让宫人寻了几本书在外间的榻上看。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就在南知意准备去叫楠江起床时,商黎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南知意把书搁在榻上,坐起身。
商黎朝里间看了眼,压低声音说:“瑶华宫来人了。”
南知意蹙眉问:“有说是什么事吗?”
商黎耸耸肩,说:“来送鱼汤。”
自小方贵妃就不时让小厨房煲汤给南知意喝,他知道汤里面被动了手脚,但也没法不喝。本来南知意以为里面放的会是慢性毒药什么的,可一直到现在南知意的身体都非常健康,连病都很少生,倒是他的样貌慢慢变得同上一世不一样了。
若真是如此,那些汤也没什么不能喝的。
南知意让宫人把食盒送了进来,最近半年,方贵妃已经不用人盯着他喝汤了,大概是该喝的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打开食盒,商黎把鱼汤端出来摆在小案上,鱼汤色如白乳,肥而不腻,鲜香漫延,萦绕鼻尖。
南知意拿着瓷勺,漫不经心地搅了搅。
“哥,你怎么没叫我。”这时楠江披着外袍走了出来,看到案上的汤碗,眼前一亮,“这是我的甜汤吗?”
楠江熟练地扑到南知意怀里,伸手就去端碗。
“这不是给你的。”南知意把楠江伸出去的手打了回去,他这次没怎么收力,楠江的手背都被打红了一片。
楠江看着自己手背,又仰头看了看南知意,眼底满是惊讶。他没想过南知意会拒绝他。
南知意心头一跳,刚要说话,楠江就从南知意怀里爬出来,坐到一边的榻上,盯着自己的鞋尖。
南知意只好把鱼汤放在一边,先去哄楠江:“对不起,哥错了,疼不疼?”
楠江晃着脚尖说:“没有,你刚刚也没怎么用力。”
手上那点疼其实无所谓,楠江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南知意几乎把楠江捧在手心里宠,这让楠江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完全忘记了分寸。
鱼汤这件事提醒了楠江,他已经越界太多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弟,就朋友的标准而言,自己也不合格。每天都吃南知意的,用南知意的,要南知意帮他各种各样的忙,还总黏着南知意,闹小脾气要南知意来哄自己。
朋友至少要能帮上对方,而楠江回忆过去,发现自己不是在给南知意添麻烦,就是在添麻烦的路上。
南知意教楠江读书识字,替楠江伪造身份,尽力满足楠江的所有需求,还打算请大师教楠江绘画。楠江给南知意的就只有几副画的不怎么好的画,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些。
他好像没资格做南知意的朋友。偶然从天上砸下的陷饼中抬起头,楠江对比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想越难过。
一只手摸上楠江的发顶,南知意揉着他的头问:“怎么难过成这样,要实在气不过,你打回来好不好?”
楠江只是摇头。
商黎想到了什么,冲南知意使了个眼神。
南知意坐到榻边的脚踏上,仰头盯着楠江的脸,说:“楠江,你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没什么,”楠江说,“汤要冷了,你快些喝吧。”
“鱼汤是我母妃送来的,里面放了参,不适合你喝。”南知意说,“我解释完了,到你了。”
楠江歪头说:“解释什么?”
南知意温柔地笑着说:“解释一下,为何我弟弟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你的小脑瓜里现在都装了些什么?”
“……”楠江捻了捻手指,不好意思地偷眼看了看商黎。
商黎微一扬眉,懂事地退了出去。楠江几番犹豫,才低声把自己的想法和南知意说了。
“我以后会努力成为大画师的,给你画好多好多值钱的画。”楠江满脸认真地说,“我会努力报答你的。”
“你是傻子吗。”南知意憋不住笑了,他探手捏了捏楠江的脸颊,笑得有些宠溺,“你都叫我哥了,哥哥对弟弟好需要什么报答。”
楠江眼前一亮,小鸟一样悄悄探出了自己的爪子,说:“我真的是你弟弟了吗?同南昭一样的弟弟?”
花瓶中插着新鲜的梅枝,暗香浮动,安神香的气味还未散尽,两者与南知意身上的松香混在一起,是楠江闻过最好闻、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气味。
“与南昭还是有点区别的,”南知意不紧不慢,“至少我不会对那小子事事负责,亦不会养他一辈子。”
“楠江,你不必感到害怕和不安,这都是你该有的。”
你本就该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拥有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所有的所有,我都会尽力给你。
南知意起身将楠江拥入怀,隔着衣裳,一下下地抚着他略显单薄的背脊,说:“别怕,哥永远会护着你。”
楠江坠入成吨砸下的美梦中,在南知意怀中寻着熟悉的位置,将脸埋进去。圆润的耳垂红得如天边云霞。
南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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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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