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芍药

园内芍药尽放,斑斓如画。花团锦簇中置了一六角亭,花影重重,内里回廊曲折,步步皆景。

为了庆祝自己抱回了定安侯家的白菜,南昭偷了自己一小壶老爹珍藏的汾酒,用来招待南知意和楠江。

倒酒时,清香满溢。

南知意端起酒杯细细嗅过后,面上笑意复杂:“这酒是御赐的贡酒吧……要是让皇叔发现了,你怕是又要挨家法了。”

南昭说:“没事,我跟母妃说过了,我父王不敢对我动手的。”

“那就行。”南知意拦下了南昭要给楠江倒酒的手,“他还小,喝不得酒。”

就比你小两岁而已。

楠江瞟了眼南知意,默默腹诽。

“不好就得练啊,这都十五了,都到订亲的年纪了。”南昭嘟囔着坐了回去,“对了,楠江,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没……哎!”

江溯舟拿胳膊肘狠狠捣了下南昭的腰,把人捅得呲牙咧嘴。

南昭捂着腰,拿气音问:“小舟,你做什么?”

江溯舟面不改色地说:“我刚才根本没动,你大概是让虫子咬了吧?”

有力气那么大的虫子?

南昭与江溯舟对视片刻,不出所料地败下阵来,敢怒不敢言地喝了口酒。

南知意一手扶额,一手悠悠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心中难免欣羡。

楠江下意识看了南知意一眼,随即敏烫到似的别开视线。

南知意禁了楠江的酒,南昭便让人泡了壶蜜水来。

楠江对喝酒本也没什么执念,别人给什么他就喝什么,垂着眼皮喝槐花蜜的样子,简直乖到人心坎里去。

酒过三巡,南昭劲头上来,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和江溯舟的事,字正腔圆,声情并茂,跟说书的似的:“我当时一到定安侯府门口,那守门的侍卫怒目圆睁,好像下一瞬就要拔出刀把我大卸八块了似的……”

“到了堂上,侯爷侯夫人全都正襟危坐,拿出了审犯人的架势,小舟就站在边上可怜巴巴地看我。当时我二话不说,便往定安侯面前一跪……”

他边上的江溯舟喝了酒更加沉默寡言,听到南昭胡言乱语也没什么反应,实在听不过去时也就手肘撞一下以作提醒,可惜没什么卵用。

“我向定安侯发誓,此生不娶妻不纳妾,除了江溯舟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如违此誓,不得好死。定安侯直接被我吓得茶盏都翻了……”南昭越说越起劲,给他块醒木,一件粗布袍子,当即就能去酒楼说书了。

“侯爷叹了口气,他虽有动摇但并没有相信我发的誓。只把小舟叫到身边,问他是不是真的非我不可了……”

南知意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一二:“定安侯实在是慈父之心。”

“后来侯夫人站起来说,她相信我们是真的两情相悦,但这条路太难,也是真的容易生变,她实在舍不得。”

“候爷与侯夫人对当年之事一直无法释怀,如此反应也能理解。”

“不过最后侯爷还是被我的诚心打动了。”南昭眉眼间都透着得意,“就是我磕的那一下太狠了,估计明天要起包了。”

南知意又斟了杯酒,说:“一个包换心上人父母的认可,很划算。”

楠江喝了半壶蜜水,嘴巴里甜得有些发苦,守着面前的酱牛肉吃了个干净。

要是他喜欢的人不是南知意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有星点的可能。

南昭抿唇,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

经此一事,他和江溯舟的关系总算定了下来,就算皇帝下旨赐魂也无法拆散他们。

南昭高兴极了,一杯接一杯喝得面颊通红,也不知是醉得还是激动的。

喝光了三壶酒,南昭犹嫌不够,还要叫下人再添,南知意按住他的手,说:“差不多就行了,再喝下去明天该头疼了。”

南昭挥手说:“随便,我今儿高兴。”

头疼就头疼,反正那是明天的事了。

南知意抬了抬下巴,示意已经喝懵了的江溯舟,说:“那小侯爷呢,侯爷侯夫人才把人交给你,你就带人喝得烂醉如泥?”

被点到的江溯舟正握着已经空掉的酒杯,不断仰头灌空气。

南昭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从江溯舟攥紧的手中抠出酒杯,他说:“大意了大意了,侯爷侯夫人见到他这样回去,会不会反悔?他喝了多少,明天会不会难受?”

操心了一大串,南昭扭头喊道:“煮碗醒酒汤来!”

南知意说:“我看他喝的不比你少,你们晚些再回去吧。”

南昭揉着太阳穴说:“也只能如此了。”

南知意伸手本想牵起楠江,可想到目前两人的关系,伸了一半又收回,低声说:“回去了。”

“嗯?嗯。”楠江促然回神,举起杯子说,“对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南昭被逗笑了,举杯和楠江碰了下,说:“谢了。”

侍女上前收拾桌上的空酒壶和碗碟,南昭半揽半抱着江溯舟往休息的厢房去,走到半路驻步,回头说:“对了,我请你们出来好像是为了赏花来的?”

南知意施施然说:“是吗,难道不是名为赏花,实为炫耀?”

南昭被戳中痛处,干咳两声,说:“我带小舟先去休息,你们自便,有看上的随便摘。”

“你觉得我差你那几朵花?”南知意哭笑不得,“行了,好意心领了,睡你的去吧。”

南昭揽着江溯舟走远了,南知意垂眸问楠江:“吃饱了吗?”

楠江点头,并不看南知意。

彩蝶相逐,缱绻缠绵地绕过亭角,双双没入花丛中。

南知意俯身又问:“那小公子现在是打算回宫,还是留下来赏花?”

楠江“唔”了声,含糊说:“都可以。”

“那就来看看花罢,”南知意转眸看向四周盛放的芍药,“南昭这园子里可是搜罗尽了天下的芍药品种,本来是我们某位皇叔的,他死后,便落到景皇叔手上,皇叔在南昭生辰时又予了他。”

“说来,这还是我初次来这园子。”话罢,南知意起身率先步入小径之中。袍摆扫过探头的芍药,带下两片浅粉的花瓣。

楠江目光凝在飘落的花瓣上,莫名有些痴了。

初夏晴光正好,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好似所有暗藏的小心思都无所循逃。花瓣悠然落地,在看客眼底漾出层层涟漪。

回身见楠江直愣愣坐在原处,跟魇着了似的,南知意温声唤他:“楠江?”

阴阴夏木,繁花似锦,南知意长身玉立,宛然如画。他看不见自己的眉眼有多温柔,也不知道楠江抬眸看见他时,心中涟漪陡成浪涛,狠狠拍击理智。

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秀色可餐,楠江咽了下口水,眼神游移,应声说:“嗯,就来。”

可惜再好看人也不会是他的。

楠江浑深地叹了口气。

身世成谜,前途未卜,情路渺茫,这人生还能再糟一些吗……

并肩走在花间小径上,却无一人有心思赏花。

仗着楠江神游太虚,南知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楠江的侧脸,忍不住心猿意马。

楠江容貌有七分都随了江皇后,清冷出尘,但杏眼弧度更加圆润,眼睫偏卷,鼻梁也没有江皇后挺拔,中和了面相上的疏冷,软和的性子也让人难有远观的敬畏。

他出神的时候,总习惯性地抿唇,眼睛一眨不眨的,很呆。

南知意看得心痒,一直忍着不伸手去捏他的脸。

其实从前世起,看着楠江伏案作画时,南知意就想捏他的脸了,只是那会不好下手罢了。今生总算圆了这个念想,时不时捏一下过过手瘾,可惜最近不得不暂时戒了。

南知意心中惋惜不已。

园子西南边挖了个小池塘,里面没养花里胡哨的锦鲤,游的全是南昭外面捞来的野鱼,抓上来直接能烤来吃的那种。

看够了花,南知意让人备了鱼竿和饵料,两人坐在池塘钓起了鱼。

楠江钓鱼的技术和画画的技术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边上南知意已经钓上第五条了,楠江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运气问题。

楠江收起鱼竿看了眼,发现饵还好端端挂在钩上,再看南知意又钓上来一条特肥的鲫鱼,顿时没了兴致,把竿丢到了一边。

“不玩了?”南知意拎着那条不断甩尾巴的鱼,笑问,“还是生气了?”

楠江低头盯着脚边的细草,闷声说:“没有,想回去了。”

南知意把鱼取下来丢回池塘,迁就地说:“那好,我们回宫。”

“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鲫鱼一摆尾游进了深水处不见踪影。

诸多事情叠在一起,让楠江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想也不想地说:“不用你送我。”

南知意笑了,说:“那你怎么回去?”

楠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急切地转身想走。

池塘边泥土湿滑,楠江没注意,脚下一滑直直池塘里倒。

南知意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抓住他手臂拽向自己这边。被撞得连人带凳子翻倒时,南知意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护住楠江。

水黾跳动,在池面上留下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波纹。飞鸟停在墙沿,歪头奇怪地注视草地上滚一起的人。

空白的脑袋里什么都想不了,楠江伏在南知意胸膛上,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那人胸膛震动,带起一阵闷笑,无奈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怎么还不起来,摔懵了还是摔伤了?”

楠江抬头,正对上南知意支起上身,含笑看来的眼。他愣了片刻,忽然说:“你说你不会骗我,那我问你,哥,你有没有事一直瞒我?”

家里蠢猫不知道吃啥肠胃炎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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