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月摇情坠黧城

贩卖门票的是一位妩媚的女人,看样貌,女人具有希腊血统。他们来的略微晚些,黑市周围的人基本都该进的进,该散的散。听诺尔路上描述,黑市入口原本会排很长的队,所以早来晚来对于他们这种没票子的也没什么区别。

眼看那排队没了人影,那女人手中仅剩几张门票。女人四处张望,貌似寻找入场买票的人,见没有人影,她这才扯着裙摆扭着身子转头关门。凯因借机快步走上前,那张笑盈盈的脸庞险些把诺尔吓一跳,从相识那会儿怎么没瞧见他现在这个殷勤模样,果然这男人真是千变万化。

凯因两条胳膊搭在贩卖票的票台上,眯着眼睛笑嘻嘻道:“这位姐姐,进这里面是不是需要这个啊?”言毕,凯因指了指女人手里的门票。

女人的视线从票上移开,随后哈腰,指尖轻触凯因高挺的鼻梁。女人细细的打量,她大腿娴熟的向票台一倚,半个屁股坐在票台上,身子探出轻轻叹道:“姐姐我告诉你哦,这可不是你这白白净净的小弟弟来的地方。若是在这地界闲的无趣,可以到姐姐这里坐坐,弟弟喜欢什么玩法姐姐都有。”

凯因温和的笑道:“那么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今晚这里贩卖的东西是什么,活人?”

女人抚着嘴角咯咯笑了两声:“哈哈哈哈哈,小弟弟,你猜的真准,今晚卖的正是大活人,刚抓的长得可俊俏了。”果不其然,正如诺尔所言,艾利克当真会被当成商货贩卖出去,如今确认,这黑市是必须要进。

凯因浅笑,伸手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另一手指着自己嫣然道:“那姐姐觉得我怎么样?”

女人吃了甜头将双手勾向凯因的颈后,抚着银灰色柔顺的发丝:“哎哟,你是姐姐见过最好看的弟弟了。”

凯因支着笑容,道:“那我陪姐姐玩那些新玩法,姐姐可否通融一下让我和我的朋友进这黑市?”

女人长密的睫毛上下轻扫,瞥着凯因身后平淡的诺尔,吞吐道:“这...也不是难事,若弟弟从了我,姐姐答应便是。”她的手指随之勾向凯因的腰带。

“多谢姐姐。”凯因微笑,用力抬了一下女人的腰肢。女人霎时激灵,白稚的脸颊铺上一层红晕,只见那卖票女人拉着凯因的衣衫朝黑市另一扇侧门走去,凯因朝身后的诺尔点头示意。

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侧门,诺尔并没有动身,脑子混乱一片,他不禁挤了挤眉头:“这...这混...蛋,来这里逍遥了?”不不不,他现在可没心情咒骂凯因,反正被卖的又不是他朋友,金主不急他一个外人急什么。若是真这么自在快活,那便等你们办完正事再救人也来得及。他思绪翻涌,光听那女人口中说的荡乱词汇,脑子中各种奇怪不知廉耻的玩法姿势随之而来。黧城一带诺尔最了解不过了,这些有钱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怪癖,专门物色长的俊美的异邦人。就讲刚才那个贩卖黑市门票的女人,穿衣打扮八成是个有钱的金主,他无奈拍了拍脑袋,停止了胡思乱想。

思忖片刻,侧门“吱呀”一声被轻缓推开,走出来的人正是凯因。诺尔犹豫,吞吞吐吐道:“你...这是做完了?”

凯因貌似知道诺尔在想些什么,他平淡回道:“没有,我把她打晕,拿了两张票。”两张门票夹持在指缝之间,凯因不禁想笑:“你想什么呢,况且是个人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完了吧,那也太不行了。”

诺尔两脸一红:“行了行了,我思想肮脏,我道歉我道歉。”大概是方才他们两人暧昧的情调搞得他不得不想些乱七八糟,瞧见凯因手中的两张羊皮纸式门票,这才松了口气。

……

进入黑市,奢侈的楼阁,神女的雕塑,虔诚的信徒,每个人都带着半截的面具,凯因望向门口的台子上面各式各样的面具。随手挑了一个佩戴上,进入内阁。这里的雕塑虽说虔诚,典雅,说是供奉着神,却有伪善的面孔,虚伪至极。走到一个角落观察着阁内的人,寻找着艾利克,却没一丝线索,他望向每个侧门,都有门卫把持,耳边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玫瑰的忠贞被当众掠走了,据说那个人来路不一般,十分危险。”

这时,昏暗的室内凯因望向一旁安静的诺尔。

那人接着说:“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有人来抢。”

“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已经失算过一次了,刚才我还瞧见黑市周围有好多人把守。”

拍卖的物品都是世上稀少的东西,居然还要拿人拍卖,简直是丧心病狂,什么虔诚的神乐,都是玩笑话罢了。位于这干旱之地,黄沙遍野,居然还会有这么壮观奢侈的拍卖,来的人竟都是有钱的主,这个黧城黑市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灯盏霎时熄灭,缓过一会儿。突然,靠近他面前的台前灯光迅速亮起,灯光刺着凯因的双眼,“砰”的一声,一个身子瘦弱的女子被身后一个壮汉踢倒在地。虽说台上那人面带面纱,灯光照耀根本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但光凭那人的娇弱的身子可以判断,根本不是艾利克。

凯因停滞良久,半天讲出一句话来:“搞错了,不是艾利克。”

诺尔严肃道:“我知道,但拍卖期间中场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直接处死,黑市是整个集体,你朋友应该就在后台,即使今晚不卖,也会备起来。”

虽说场面乱腾腾一片,但凯因能清晰的听到诺尔的回答。灯烛发出闪烁的光照耀着,看不清那人的脸,加上她带着面纱,想要看清脸,更是难上加难。全场的人开始暴动像极了贪婪的野兽,听见台上的叮当脚铐的声响,阁内的人停滞了声音,好像屏住呼吸。灯光暗淡了下来,凯因望向台上的那白蜡褶皱衣衫的女子,借着灯光,能清晰的看见她脚腕上的淤青。

身旁的黑色面具男人开始拍价,以一千金币起价。

“一千五”。

“一千七!”

“两千!!!”

……

场面一片暴躁乱象,像极了羊入群狼口中的模样。凯因被全场沸腾的人脉包裹着,干燥发热的空气使他无法呼吸,也可以说,使他无法呼吸的不是环境,而是人性。他不明白出高价买一个人是为什么,那被残酷无情卖出去的人最终的命运结局会是怎样,以金钱为物品衡量的标准,却不曾思考货物是否存在生命。

周围犹如轰鸣声的拍卖价格呼喊都随之被他屏蔽,那些衣衫整洁外表看起来高档尊贵的有钱金主,手中持着大把的英镑金币,用无形的手去拨开那些底层奴隶的破旧伤疤。他们以虔诚的神明为信奉者,外表上等同于神明般的高贵冷艳,与神明只差一个永生的机会,变着花样的剥削着,用皮鞭抽打着无罪可怜的羔羊。

双耳发鸣,一双腥红的双眼与凯因对视,一切的幻想,屏蔽信息都随之消散开来。他这才看清,货架台上那女人有着一双腥红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犹如一颗黑珍珠滴在淤红的血水中,不知从何时起,那双眼睛和他保持一条平行线,越过了那些满脑肥油的贵妇商人,越过了拍卖叫喊价钱。

这个女人的眼睛,似乎有着一股力量,吸引着凯因。他的嘴唇微颤,他不敢相信,也不确信,世界上还会有红色眼睛的人类,面纱之下的那张红润的唇吐着冷气,貌似在与他讲话。凯因猛的顿住,故作是自己的幻觉,和...和梦里的一模一样。他慌乱之中躲开了视线,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场沸沸扬扬,他叫了身旁的诺尔示意离开,不料一扭头,人不见了。

繁杂混乱的人群冒出一个洪亮的声音:“我出一百万!”

凯因迅速找到声音的源头,一个肥胖的中年礼服男映入视线,他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以至于现在如此高的天价被喊出。

“一百万?!散了吧散了吧,没有人会比他更高的。”一个大肚贵妇眯着眼睛无奈到,众人纷纷散开来,凯因冷冷的注视着货架台上的女人,转身离去。

……

拍卖结束后,凯因借着灯烛微弱的光在黑市外寻找诺尔,半天不见人影。走到侧阁,刚要迈进去就听见阁内有人暧昧对话的声响:“我买了你,从今往后就要听我的...”随后又是一阵惨叫,声音很凄惨,但很短暂。意识到阁内的那人被杀了,杀人?在这里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这时,阁内传来叮当声,凯因呼吸平缓,破门而入。床榻上的礼服男流着沸涌的鲜血,身旁的女人手持匕首,鲜血染红了她银色的发尾。

是黑市被拍卖的那个女人。

凯因望着女人,女人撇下手中匕首,面带浅笑,隔着面纱,凯因只觉得她的笑很不友好,咄咄逼人。他冷道:“你有手段杀他为何不早些逃出这里?”

女人不讲话,面纱下面的唇舔舐着手背上划开的血口。出于无奈,凯因没在多问,和一个陌生女人也没什么好谈,况且瞧着这女人就阴险毒辣,岂能吃亏。

忽闻对门传来厉喝声响:“什么人在那里叫喊?!”

凯因下意识将身旁桌子踢向对门处,转身推门走去。

女人开口挽留:“想知道你那位骑红马朋友的下落吗?那就带我离开这里。”

两人仿佛相视很久。

将信将疑,凯因定眼望着女人。门外叫喊脚步声愈加厚实,半晌他才伸出手,知道那女人走不了多远的路,从脚上的脚铐淤青程度就能看出,脚骨深受重伤,皮下积水肿大。女人一手粘稠的血液,沾染了凯因净白的衣衫,对门黑市的人破门而入,手持利刃穷追不舍。

越过之前来的山丘,途中的小木桥早已断了。

黑市前有一条脏乱的河流,河道很窄可以趟过去,但凭抱着人的凯因,可淌不得这河,他并未犹豫,冷淡的口吻对后背上的女人道:“抱歉。”

女人好似不明白凯因的意思,面带茫然被凯因单手勾住细瘦的腰肢,另手提起她的两腿。话音刚落,他二话未说奋力将女人丢了出去,河道很窄,以他的力气,丢过去一个女人不成问题。

“啪叽”一声栽进沙堆中,还好屁股落地,灰尘泛起一层打在衣领处。后面黑市的人,手持刀剑全部拥了上来,凯因单手撑起护在河岸边的铁栏杆,跳进河流趟了过去。河水很浑浊,泛着腥气,临近上游,街市屠夫贩卖着刚杀好的新鲜畜肉,骨头脾肺不能吃的不要的通通都排在河流中,顺着河水都游到了下游,就算在临边的路上也兴许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矫健的身子穿过街市,横冲直撞,卖瓜果的散落一地:“抱歉抱歉,我会赔偿。”想当然,抱歉是真的赔偿就是假的了。如若当下可以赔偿的话,的确不是小事,主要是他换了衣服,钱财都没在身上。

“喂,瞧你干的好事!”身后瓜果当铺人满眼怒火。

……

殊不知过了多久,缥缈的月色抵过昏黄的日落,天空泛起一圈鱼肚白。月色浸透凯因白色的衣衫,汗液流过,大口吸着冷清的空气,思绪混乱一团。

塞拉停在一个漆黑破败不堪的木房处,凯因从马上跳下,粗暴潦草抓起女人手腕,将她带进破木房中,将女人随手丢在沙地上后,他拾起房屋塌下来的木头生起火来,火势渐渐大了起来。凯因坐在石板上给火堆添柴,他可没功夫给她道歉,因为他现在满脸写着心情。

女人笑出了声,被凯因怒眼横回,略有不爽:“笑什么?”

自然他的不快谁都能猜到,这一趟河水,人反倒没找到害得自己一身脏,重度洁癖的王爵殿下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恶臭气息,想想都让他自己反胃。

“我笑你不懂得怜香惜玉,你手劲大的我屁股都两半了。”随后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凯因强支着冷笑,从外貌上压根看不出这位王爵殿下一丝气愤,他未理女人,自顾自的脱掉衣服,支起一旁的枯枝烘起衣服。女人从腰间掏出水袋,随手将面纱摘掉丢进火堆,大口的饮起水来。

汗滴从凯因的鼻尖划过,他侧脸瞥着女人的脸。没错,那大口喝水的女人分明是一个男人,他未感到稀奇,自顾自询问:“我朋友现在在哪?”

那长相宛若女子的男人坐在木板上:“他暂时不会被黑市盯上。”

“你见到他了?”凯因埋头用匕首削着细长的木签,一根又一根,长而笔直。

男人应道:“嗯。”

河流的水打在凯因的发丝上,一滴一滴的慢慢流下,凯因一言不发。男人负手,问道:“你不好奇我怎么遇到他的吗?不好奇我是做什么的吗?”

凯因侧首,淡淡的道:“这和我没关系,我时间有限,还要找我的朋友。你说的那些是你的事,我要做我的事,而且我的事很重要。”

男人望着那些被削好的木签,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石板上。凯因从门外搬来木板铺在地上,细细打量着长度,铺上差不多被烘干的衣服。

男人注意着言行,生怕惹怒了他:“你的事情很重要吗?”

凯因半天笑了一下:“重要到,胜过我的一切。”借着火光,他这才看清男人的容颜,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那双腥红的眼睛。的确长得是和他很像,但不是他,单凭这个男人没有那双醒目的兽耳,其余的凯因也不怎么在乎。言毕,他瘫倒在潮湿的衣衫上,合眼入睡。

男人倚在柱子上,垂眼轻笑。

……

温暖干燥的阳光,透过层层云彩,照射着大地,从那橙黄色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成为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斜斜的投射下来,光撒在凯因的脸上微微发烫,朦朦胧胧的张开眼睛,伸出手抵着从窗子射进来的阳光,阳光的温度加上一旁火堆的温度,烤的凯因浑身发暖。能闻到一股香味,很香,慢慢全部挤进鼻腔。

男人在一旁烤着新鲜的鱼,轻声道:“醒了?”

凯因从木板上坐起,穿上了外衫,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削木签是用来叉鱼?”原本第二日一早是想出去叉些鱼烤着吃,昨晚被黑市那群人追了一路,走了很远出去,这间小破屋周围也有河。

男人将事先烤好的鱼递给凯因,道:“那我用来叉什么,总不能叉人吧?”

望着眼前这个脾气不大的男人,确实没有那么厌烦。加上昨天本就气愤那滩污水,觉得昨日属实有些不太友好。凯因接过烤好的鱼,询问道:“你接下来能否带我去找我的朋友?”

男人问道:“是那个一身贵族行头的男人?”

凯因疑惑道:“不然还会有哪个?”

男人道:“拍卖现场和你一同的那个人?”

诺尔?他自然放心,那人地熟技广,怎么可能担心。他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诺尔将他搁置在此地不管不顾,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了,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公爵,凯因不语,摇了摇头。

思忖良久,才反应不对劲,诺尔不在,北部压根去不得,况且那个笑面虎诺尔身上还有伤,这么一想还是有些不妥。他连忙顿道:“那个朋友也要找。”

男人笑了笑,道:“找他就算了,眼前不是有一个么?”这男人貌似明白自己的意思。

凯因望着男人,道:“你,什么意思?”

男人嘴角微扬,笑道:“我看你们并不是一个地区的人,我猜测或许是途中认识的。你找他,原由一定也是能帮上你的,所以既然你这个朋友能帮到你,我也应该也能帮到你。”

能不能帮上,暂且不说。首先这男人有些伎俩,光是杀人手法都娴熟至极,若是无害于己,一同也不是坏事。凯因问道:“那你知道北部吗?”

男人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去,我现在就能带你去。”

凯因停顿不语。

那双腥红的双眼微微闪烁:“还有,认识一下,我叫行俭,你叫什么?”

“...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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