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袭

几人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到了旗州。

旗州的街道两旁站了两排翩翩少女,提着花篮四散鲜花,更外围紧接着敲起了铜锣,其余的百姓乃至大小官员皆跪地迎接梁司砚一行人的到来。

“小砚砚,怎么样,是不是特有面儿?”程舟嬉笑着还等着梁司砚夸他两句。

梁司砚是微服私访,如此阵仗肯定会惊动云都,办事反会束手束脚。但她毕竟是客,不好驳了宣平王的面子,只得小声咬牙切齿地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宣平王程天烨已经在府上等候多时。他的面容威严,已有饱经风霜的沧桑,但骨子里的傲气不减当年。他是护送当朝皇帝一步步从亲王走向帝位的,因此皇帝也给予了他异姓王的殊荣。

他见到梁司砚不跪不拜不行礼,镇定自若地坐在主位,惹得程舟下不来台。

“前几日收到犬子来信,听闻公主殿下要来,好生让人准备着,您可切莫嫌弃,只是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在程天烨眼里梁司砚不过一介女流,什么将军之名,不过是皇上的垂怜罢了。

梁司砚平生最讨厌别人称她为“公主”,在她母亲离世的那一刻,她心底便发誓不再承认自己是帝王之女,世人皆知的只是瑛光将军。

“父亲,”程舟见气氛不对,赶紧说,“瑛光将军此次是秘密出行,途经旗州,现在天色不早,我带将军去休息吧。”

梁司砚冷着脸,“宣平王不必烦心,本殿还有公务在身,明日便启程。”

“明日?这也太快了吧。”

“不错,殿下这么着急走,岂不显得我府上待客不周?”

“宣平王如今这阵仗,谁人不知我梁司砚到了旗州?众目睽睽,耽误了父皇交代的事,才是真的不周吧。”

“既如此,公主请便。”

梁司砚不再虚与委蛇,林榷乖乖跟在她的身后离开。程天烨看着林榷的背影一瞬间愣住了,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安顿好梁司砚等人,程舟被父亲叫到书房。

“舟儿,此行可是扳倒秦王和燕王的大好机会,务必要利用好长公主这步棋。等这件事了结,你们两个也不要再有瓜葛,她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可是父亲,司砚她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把她卷进来。”

“有些事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她既然是皇家子嗣,就注定成为我们的敌人。你应该清楚就她的性子,不可能与我们为伍,她是你登上帝位道路上最大的阻碍,切莫心软。”

程舟眼睛里瞬间没了亮光,“知道了。”

“对了,她身后的乐师什么来历?”

“应当就是寻常乐师,不过,司砚对他格外上心,他们之间似乎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宣平王似乎想起了什么人,又摇了摇头,“去查清楚,以绝后患。”

程舟攥紧了拳头,他们在策划一场谋反,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梁司砚陷入危险。

如果说最初热烈的追求都是蓄谋已久,他如今是甘愿沉沦其中,似乎只有利用才能更长久的陪伴。

梁司砚这边,小莱一直忍着一口气,现下开始喋喋不休:“程舟就是这么安排的?这可好了,谁都清楚殿下的行踪了,恐怕到了镜州那些人也早有准备,他呀除了惹殿下不开心还会做点什么?”

林榷悠悠道,“小莱姑娘莫急,也并非全然坏处。起码这么一来,暗杀是不会了,否则刺杀当朝将军的事谁也担待不起。查案是一回事,保住性命也是一回事。”

梁司砚:“到了镜州切记低调行事,沈桓认得我,沈府是不能住的。我们届时找家客栈,扮作寻常百姓,最好能秘密解决此事。”

次日,梁司砚如约离开了旗州,程舟也没有多逗留,紧随其后。

“程舟,你去你的福天楼,我们自有我们的去处,不必再跟着了。”

程舟颇为不满:“小砚砚,你想抛下我?”

“你再跟我贫嘴,打断你的腿。”

程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林榷偷偷笑了笑。

“小砚砚,你若有危险,我必来相助。告辞。”

梁司砚和林榷换上寻常百姓的装束,沿街买了不少吃食,找换的零钱无一例外都是私铸币,市面上流通的官钱甚至只占一成。

梁司砚皱了皱眉头心想:如此看来,私铸币一案的罪魁祸首首当其中就是一直掌管永泉局的沈家,但事实当真如此吗?那为什么要陷害秦王呢?难道沈家背后还另有其人,此人还与秦王为敌,不会是……

梁司砚不敢再往下想,但沈府她还真得找个法子进去搜查证据,永泉局也得安插人手。

“殿下可是在想沈府之事?”林榷察觉到梁司砚的想法,“在下觉得您直接亮明身份也无妨。”

“旗州之后,沈桓定然知晓您的行踪,恐怕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我们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梁司砚即可明白了林榷的意图,“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明晃晃地来,再明晃晃地走,到时候暗中回访,杀他个措手不及。”

“正是。”两人会心一笑,不愧心有灵犀。

梁司砚派羽年去永泉局打探一番,与此同时,林榷也示意关山打听一下附近隐蔽且开阔无人之处,说不定能发现私铸作坊。

梁司砚和林榷到了沈府,沈桓并不惊讶,显然是早就知晓他们的到来。

而沈桓的第一句话不问别的,问的是:“拜见殿下,敢问小女在云都可安好?”

沈桓虽已远离朝堂,但人们记起他,都知道他平生最看重两个字:情、义。

梁司砚目光语气瞬间也缓和了下来,“君玉一切都好,一别多年,大家都很想念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宠她呢。”

“那就好,那就好。”沈桓舒怀地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沈大人,您一向聪慧,想必也知道我们来此所谓何事。”

此时沈桓的眼神中多了些复杂,但依旧笑着,“然也,殿下尽管放手去查,我已经让下人安排了房间,殿下可小住几日,也让沈某尽尽地主之谊。”

“有劳,”梁司砚离开之际还是忍不住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白白做了他人的替死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全君玉,您务必三思。”

“不劳殿下费心。”

林榷觉得奇怪,“殿下是觉得沈大人是被人利用了?”

“我从小和君玉一起长大,沈桓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的眼里心里除了妻儿别无他物,此番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我才希望他能够说出幕后主使,减轻些罪责。”

“殿下,人都是会变的。”

“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总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蛛丝马迹。”

林榷眼神黯淡,怎么可能,如果梁司砚知道一个人在瞬间从云端跌落到淤泥里的感觉,知道被屠戮了全家,被当成他人肆意摆弄的的玩物的感觉,他怎么可能会不变?

“殿下觉得我会变吗?”

“你嘛,有待考察。”

一阵风来,院子里的桃花簌簌飘落,不小心沾在林榷的发丝上,梁司砚凑过去下意识摘了下来。

一时间的靠近,让林榷屏住了呼吸,被白绢蒙住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睫毛微微颤动,他僵在了原地。

“不过,你这个人虽然装得很好,总是笑呵呵的,但我总能感觉到你的骨子里不变的是一股悲伤。”

“殿下,逾越了。”

梁司砚尴尬地退后两步,一时间相顾无言。桃花雨下,两个青年一个看花烂漫,一个轻嗅芳香,相惜却又疏离。

月明星稀,一个黑衣人在沈府偷偷摸摸的,似乎在翻找些什么,正是黑纱掩面的梁司砚。她细细想来,每年私铸钱流通之多,与真币之间多出来的差额不是小数目,这笔钱财不是被沈桓私藏了就是给他的上家了,大概率两人手里都有。

另外,永泉局所上报的铸钱数目必然是假的,那么真正的账册又在哪里?

梁司砚悄悄潜入沈桓的书房,不料窗边的小书台竟有个黑影,是谁也在找东西?

梁司砚欲追过去,那人先行跳窗逃走了。梁司砚的武艺整个大康也是数一数二的,她在庭廊追上那人,一掌就把人拍出二里地。

那人的功夫稀松平常,踉跄着后退,一抬眼,四目相对,梁司砚怔住了。

那双氤氲了一般的桃花眼,她怎么可能忘了,她还夸过好看。可是林榷不是眼盲吗,这到底是谁?

那人趁梁司砚愣神之际,赶紧跑没影了。

梁司砚攥紧了拳头了,她的心里默念着千万遍不要,推开了林榷的房门。床上的人轻闭着眼睛,呼吸也是均匀的,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梁司砚轻笑了一声,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怎么可能会是他?她屏住呼吸,生怕吵醒了林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林榷睁开了雪亮的眼睛,今夜是他莽撞了。

林榷虚弱地起身,他面色如纸,用手帕捂住咳嗽的声音,帕子上已全是血渍。梁司砚那掌实在霸道,幸好他先一步找到账册,也不白挨这一下子。

林榷从被窝掏出账册,光着脚走到火盆边上,将账册尽数丢了进去。火焰吞噬了黑暗,火光中的眼睛里分不清是悲是恨,还是不甘。

邬云枫传信,他已和梁连津达成协议,助他登上帝位,两人共分天下。因此林榷不能让梁司砚查出真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幕后之人是梁连津,是她的五弟。

林榷知道梁司砚心底清明,只是即便她知道了,也找不到证据,她或许才是那个眼盲之人,前路迷茫,他们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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