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丁堰那天晚上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过。到底还是气血足的年轻人,睡一觉就神清气爽。

何湫九点过的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堰哥,你起了回我个电话呗。】

丁堰简单洗漱了下,给何湫打回去。

“堰哥?”何湫正在宿舍里写稿,“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哪里有那么多觉?”丁堰笑她,“你平时要睡到十点?”

“当然不是,”何湫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你哪天走啊?”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这么着急啊…”何湫有点惊讶,“你这给我出难题啊,就一个下午加晚上,我能带你上哪儿玩呢?”

“去哪儿无所谓。反正我文化素养不高,你带我去那些个名胜古迹我也是走马观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还行吧,刚咱一句话就用了两个成语,文化素养已经不低了其实。”

“那我谢谢大文豪的夸奖了啊。”

两人又贫了几句才回到正题上。

“要不这样吧,我觉得半天实在太勉强了,订票啥的也来不及。你收拾好直接来咱们学校吧,我带你逛逛,顺便带你回味一下大学食堂的味道。吃了饭,我带你逛逛周围不要钱的景点公园啥的。晚上压个马路,咱北京的天桥也算是著名景点了…”

烧水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丁堰把手机开成扬声器,用方言笑骂了她一句:“你倒是撇脱…哎,我发现,何湫你对我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啊。”

何湫“啪”地一声把电脑合上,专心回他:“不然呢?半天你还想要玩出花儿来呀?要不要等会儿我在学校门口铺个两米的红毯迎接你啊?横幅要不要啊…”

“哎,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挺难伺候:对你客客气气的呢,你说我装;现在我不跟你装了,你又不乐意了…”

何湫几乎没有南方人的口音,语速极快,但口齿很清晰,听起来脆生生的,让丁堰想起兰姨泡的莴笋,一口下去,满齿生津。

她讲话还带点儿话音和吞音,不做作,显得她更有股浑然天成的流氓劲儿。

丁堰等她抱怨完了,才回她:“再买束花吧,我喜欢贵的。”

“丁堰!”何湫在电话那头气得大叫,但丁堰早就将电话挂掉了。

虽然气得牙痒痒,何湫还是立马老老实实地下单了一束鲜花。

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丁堰从车上一下来,就看见何湫臭着脸站在R大门口,怀里抱着一大束绿色桔梗。

见到丁堰,何湫却不知道说什么,上前把花束塞到丁堰的怀里,也不用正眼瞧他:“那什么…你的花,没贵的,你将就将就吧…”

“将就就将就,你咋别别扭扭的啊?”丁堰接过花,仔仔细细地看:是一大捧绿色的桔梗,应该是一包好就送过来了,嫩得不行。

一抬头,何湫已经自顾自地走了,丁堰追上她,举了举花:“谢了啊。”

何湫哼他一声,但心里头还是开心的。

离何湫宿舍近的北区食堂虽然近,但饭菜又贵又难吃,何湫还是把丁堰带到东区食堂。

一进去,丁堰就笑。食堂人多,他凑到何湫耳朵边上说:“全国的大学食堂是不是都这几个菜啊:黄焖鸡、麻辣烫、铁板烧…你看,卤肉饭也有!”

“你吃不吃?”何湫又绷起脸,“不吃喝潲水去。”

“真恶毒啊你,我爷爷家的猪都不吃潲水了。”

“何湫!”

两个人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于昕在食堂十几米远的地方冲他俩招手。

于昕刚在公教上完通识课,中午就在食堂解决。两个人走过去,看到于昕旁边正好有三个空位。

何湫就一把把丁堰按到座位上坐下,仍是臭着张脸,硬邦邦地留下一句:“你守着你的花儿吧,于昕,跟我去打饭。”

于昕盯着自己面前的麻辣烫:“啊?”

东区食堂最出名的就是卤肉饭,何湫怕丁堰不够吃,给他又多加了一个鸡腿和一个卤蛋。

“味道咋样?”

“不错的,”丁堰夸得真心诚意,“我们学校的食堂就差远了,我那时候要么出去吃,要么就见天地往家里跑。后面兰姨都受不了我,吃了饭就催我回学校。”

于昕下午还有事,三个人就在食堂门口道别。

没走出多远,何湫的手机震动起来。

于昕:【我觉得你有点过分了。】

于昕:【你给堰哥买花了。买的是你最喜欢的桔梗,还是绿色的!】

于昕:【杨漠要是知道你宁愿给堰哥买都不给他买,他准得哭死。】

于昕:【我都吃上了你还叫我去端饭!空出来的位置你放花都不让我放包!我跟我的包可怜巴巴地在座位上挤了一个中午…】

“胡说八道…”何湫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手机关成静音塞回兜里。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逛了会儿公园。

“其实春天来北京逛公园是最合适的,玉渊潭、紫竹院、颐和园都很好看。特别是玉渊潭的樱花,很出名。”

“你都逛过?”丁堰觑她一眼。

“跟你说的就是我去过的,剩下的都没去过,”何湫耸耸肩,“我没那么爱出门,杨漠于昕他俩更爱出门,对北京更熟。”

“上个月,他俩硬是拖着我半夜爬西山。十二点半到的西山山脚下,回学校已经快四点了。第二天三个人直接睡到十一点…”

“还有一年元旦跨年,于昕八点过才下课。学校附近的店都没座,我们俩去了一家社区里头的小店,吃羊蝎子,喝啤酒,听旁边桌的大哥吹牛。吃完饭,我俩就说要走着回学校,那天儿,冷得我俩都要撅过去,硬生生走了三四里地,挨不住了。最后还是打了辆车才回的学校。那司机大哥还笑我俩…”

丁堰上大学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经验,他那时候忙着实习和挣钱,基本上就是城里镇上两头跑,压根没空。现在听到这些,也觉得新奇。

而且很明显,在北京的何湫比高中时候的何湫要自在很多。

丁堰还记得那时候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何先宏身后的何湫。他面上不显,心里头是暗暗吃惊的:除了长相,他在何湫身上几乎找不到半分熟悉的气息。

何湫小时候是很招摇的一个小孩,嗓门大,脾气虎,脑袋还灵光。大人小孩对她都是又恨又爱。

因为性格和年龄的原因,丁堰其实并不在何湫最亲近的那一圈玩伴里。但何湫那时身上有股莫名的责任感,即使并不那么合得来,她也会次次喊上丁堰。丁堰也就回回坐在旁边,看她领着一帮小孩儿玩些互相给别人做爸妈的游戏。

非要丁堰去形容那回见到的何湫怎么不一样,他也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那时的何湫很沉默,沉寂得甚至有些困顿了。

“你为什么不留在北京呢?”晚上在天桥上,丁堰就转头问出这个问题。

“啊…”何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个人就沉默下来。

其实晚上开始就有点飘细雨,但现在已经停了。夜幕下的北京昏黄一片,潮湿的,折射出一片迷幻。何湫有些散光,从天桥往前望去,路灯旁一圈圈彩色的光晕纠缠着往前延伸,然后又消失不见。

何湫决定今天多说一点:“从客观上来说呢,留北京并不容易。我们三个里面,除了杨漠留下来读研,我和于昕都是要回荣城的。”

“于昕不是学金融财政的吗,怎么也要回成荣城?”

“她家里条件不差,又是独生女,她爸妈就希望她在身边吧。她拿到了一家外企的offer,待遇不差的。”

“那你呢?”丁堰问她。

“我?”何湫满不在乎地笑笑,“我不喜欢上班,写稿子够我日常开支了。写稿子嘛,在哪儿写不是写。何况现在我爸妈离婚了,我妈身体又不好,总的有人在身边吧。”

丁堰知道肯定不止这点原因,但既然何湫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两个人就又沉默了会儿,即使是晚上,天桥底下也不时有车呼啸过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小的时候在批发站见多了货车。等到接触汽车之后,审美也跟别人不一样,就喜欢大块头的SUV。”

“比如?”

“嗯…让我想想,”何湫转了个身,背靠栏杆,“我记得有段时间我很喜欢丰田的那款酷路泽。”

“后来呢?”

“这款车也不便宜,型号还大,在城市里根本就不方便。”

“那你还喜欢这车嘛?”

“不喜欢了。”

“为啥?”

“有一年去川西,发现这车简直就是人手一辆,尤其深得那些喇嘛的喜爱。大环线跑了一周,给我看得审美疲劳了都…”

她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就都轻声笑起来。

“你呢,你是做这个行业的,会对车有特别的嗜好吗?”

丁堰皱了皱眉头,思考了几秒才慢慢说:“我其实还好。我是做这个行业,但其实我不玩车,我们家也没这个条件。邵辛阳爱玩车,他最开始找我一起也是想弄个自己的改装厂。结果呢,汽车改装哪儿那么好做…”

“那你这次来北京,有想法了吗?”

“还行吧,想法是有的,不过能不能实际做成还另说呢。”丁堰望着朦胧夜幕下的北京城,觉得他多少也能感受到那首《北京北京》里所表达的情绪。

但他很快就抽离了。

两个人在天桥上呆到了十二点过,丁堰把何湫送回学校再回的宿舍。

第二天,何湫起了床就被于昕杨漠拉着去唱K。白天场便宜,他们又是学生,从十点唱到下午五点只要不到一百块。

于昕和杨漠从《左手指月》唱到《两只蝴蝶》,甚至已经开始唱《海绵宝宝》的主题曲了。

而此时的何湫因为昨晚上睡得晚已经瘫在沙发上打出第七十八个哈欠了。她耳朵里尽是嗡鸣,杨漠跑调的声音象是从很远的传过来。哈欠打得她两只眼睛一直在流泪,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并不聚焦。

何湫索性闭着眼睛养神,再睁眼的时候看到手机里进了新的消息。

丁堰:【我走了,你保重。过几周咱们荣城见,请你吃兰姨包的的小馄饨。】

丁堰:【花我实在带不走,送给了酒店楼底下商店老板的小女儿,小姑娘说了:谢谢哥哥,也谢谢漂亮姐姐的花~】

消息是六分钟前发的,那时候丁堰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底下还有一张小姑娘捧着花跑开的背影,脚边上还跟着一条撒欢跑得四脚离地的小狗。何湫仔仔细细看了照片好一会儿,抿着嘴笑。

飞机落地时有些微的颠簸,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丁堰望向窗外。

今日荣城难得是个大晴天。

两个小时之前,何湫发来消息:【好一手熟练的借花献佛,骗小姑娘的谢谢,你丢不丢人?】

何湫:【说好了啊,我要吃兰姨的小馄饨,你请客。】

何湫:【生意兴隆啊,丁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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