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湫虽然生气，但也没那么不讲道理，第二天就放于昕和杨漠回来了。

“陛下仁慈~”杨漠刚进屋，就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

“毛病。”何湫骂他一声。

“气性那么大呢，”于昕笑她，“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丁堰了，这么热的天，他都穿的长裤，裤腿也没卷。我猜，你那一脚多半是给人踹青了。”

“那也是他活该！”何湫翻了个白眼，“中午你们自己解决啊，我去一趟政务中心拿新的身份证。于昕你问问他后面几天想怎么玩，咱俩安排一下。”

走出小区门的时候，何湫偏过脑袋往汽修店里头张望，丁堰正站在柜台前喝水。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下半身却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他运动裤的系带都没拴，就那么懒懒散散的垂着，显然是热得不行了。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把裤脚往上翻。

何湫看他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目光，跨几步走到小区的另一边去了。

八月正是雨季，进川西的路大规模地塌方泥石流。何湫之前联系的好几个导游和车队都不愿意进山，按照他们的说法。最早，也得等到九月份雨季过去。

“不是我说…你这个夏天逛巷子的决定就非常得荒谬。”何湫捧着一个椰子躲到树荫下。

他们现在所逛的景区，曾是年羹尧修筑的满城，由宽巷子、窄巷子和井巷子三条老式街道及其之间的四合院群落组成。但随着近几年旅游产业的发展，这一处也是整个荣城商业气息最浓重的景区之一。

“咱干点啥吧？啊？何湫…”于昕爱美，墨镜口罩防晒衣齐上阵。

何湫环视一周，“来吧，商业化也有商业化的好处。带你体验一下咱荣城的民俗风情。”

她带着于昕和杨漠走到一条极窄的巷子里头，巷子里头算不上杂乱，但要比外头阴湿些，矮墙的墙角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杨漠一个没注意踩上去，就滑了一跤，撑住墙才好险没摔倒。

“小心点，你跳Breaking呢？”何湫搀了他一把。

她带着两个人走上一个楼外梯，那梯子是铁制的，踩上去砰砰作响。

“采耳？”杨漠很是惊讶。

“二十九块九一个人，你就可以坐在空调房里采耳。我看了一下，里头还有两个客人，意思是咱们仨至少可以在这个屋子里呆上一个多小时。”

二十九块九一个人，三个人再打个折，八十整！

其实何湫并没觉得这采耳师傅的技术比赵蓉好上多少，工具还花里胡哨的。先拿个东西在她耳边敲一敲，嗡地一声响。再拿几个长条的器具在她耳朵里捣鼓来捣鼓去。

何湫瞬间觉得自己跟她昨天晚上刷到的短视频里面被迫做马杀鸡的那只微笑柴犬一模一样。

杨漠倒是新奇地不行，走出那栋楼的时候转头跟她俩说：“哎我感觉耳朵里是清爽了很多哈…”

“这些景点忽悠的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何湫戳他肩，示意他快点走，“这就跟北京那豆汁儿一个道理。”

巷子旁边摆了好些摊子，何湫去买了几串烤串和钵钵鸡，觉得都不够味儿，恨恨地骂：“死贵又难吃，真是一□□商！”

于昕哭笑不得：“姑奶奶，别骂了…”

虽然荣城位于盆地，但八月里除了青藏高原，全中国都是热的。何湫又拉着两人进了一间茶馆。

“何湫，”杨漠从后面拉住她，凑到她耳边上小声说，“这茶馆旁边就是金丝楠木的展馆，你确定咱们喝得起这茶？”

茶还是喝得起的，三人各点了一杯盖碗茶。这茶馆建在一个四合院里，地方很宽敞。装饰是以简约的白色和现代性风格为主，除了桌椅，店里还有一面落地的书架，上面的书籍多为历史社科类，文学类的较少。

此外，墙边和桌旁还点缀了一些绿植，增添了几分盎然的趣味。

“瞧瞧，这就是最低价六十八元一杯的茶馆，瞧瞧人家这环境，”杨漠咂舌，“何湫，快，你拍几张，让赵峥学学。”

茶端上来，一掀盖，满鼻扑香。除了茶，服务员还给他们每人配了一碟子茶点。

“多好…”于昕拿起一块曲奇尝了尝，“饼干也很好吃。”

这一处茶馆位于闹市之中，却格外安静。三个人都滋生出一股悠哉哉的惬然情绪来。三个人从近况说到国际形势，聊地尽兴又酣然。茶馆里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点起，一团团橘色烘出温馨的气氛。

“天，都这么晚了…”三个人透过天花板的玻璃往外望，已经是暮霭苍苍了。

“哎，咱们后面几天怎么安排呀？”杨漠喝了一肚子的水，问何湫。

“我的想法是：市区太热，咱们往上山玩一趟，下山玩一趟。”

“啥、啥、啥意思…”杨漠不是本地人，听得一脸懵。

于昕给他解释：“咱们省是个盆地，本地人就把南边的山区称为下山，北部的山区称为上山。以荣城为例，灌县这边往高原走，就是上山；而南部往长江干流走的山脉就是下山。”

“我想的是，咱们可以去一趟雅江市，那边山上有一个动物园，还有一个大熊猫基地。地方大，人还没有市区动物园多。那边可以玩两天。然后你走之前总得去趟灌县吧…”

杨漠点点头，觉得不错。

“那我现在订车票和住宿。”何湫掏出手机干活，“喝了一下午的茶了，都去趟厕所，然后咱们就坐地铁直接回家吧。我回去写会儿稿子。”

三个人没在市区吃饭。下了地铁，何湫带着他俩直奔当地的一家蹄花店。

“店面的装饰、服务什么的你就别挑剔了啊，味道不错就行。”

三人走进去选了个座，何湫给杨漠指了个方向，“那边，小菜想吃什么自己夹，一个盘子8块。”

何湫点了两份蹄花，红汤清汤各一份，又要了两份小炒，拌了份猪耳朵。

菜上得很快，何湫把开水烫过的碗筷递给他们两个。

“霍，这蹄花炖得好软，”杨漠夹了一块蹄花蘸了料咬下去，满口软糯，“好吃哎…”

“是吧？”何湫把那份凉拌猪耳朵往他面前挪了挪，“这家的凉拌菜也不错，你尝尝。”

“哎，哎，哎…”于昕揪住杨漠的手臂，给他俩递眼色，何湫坐他俩对面，看他俩挤眉弄眼的，“干啥呀？”

“何湫，你九点钟方向。”于昕给她抛了个眼色。

何湫立马转过头，就跟柜台前面点菜的丁堰对视上了。

丁堰现在也没想得到在这里能碰上他们，他跟身边人低声交代了一句，就抬腿往这边来了。

何湫一看到他往这边走，立马就把头扭回来了。

“三米…两米…一米…”杨漠小声地报着距离，“来了来了，准备准备！”

他报数报得何湫直紧张，低声吼他，“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丁堰这时候已经走到桌边上了，杨漠和于昕都喊了他一声，丁堰笑着答应，又去看何湫。何湫只把脑袋拧着，去看墙上贴着的菜单。

丁堰等了好几秒钟，看这人故意不转头，只好问：“怎么这时候才吃晚饭？”

杨漠看了何湫一眼，才笑着回答：“我们今天进了趟城，何湫说这家店的蹄花不错，特意带我们来尝尝。”

丁堰点点头，“这家蹄花店是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何湫在心里恨恨地骂。

“哎堰哥，你这是…”于昕往丁堰身后那几个男男女女看了看，“我瞧着，都是生面孔…”

“噢，”丁堰回头看了一眼，有人在喊他，“对，几个哥们儿约出来吃饭。那…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那堰哥你们吃好。”杨漠于昕点点头，何湫确实自始至终都没转过头来，甚至连侧过去的肩膀都没晃动半分。

“行，你们吃好，我先走了。”丁堰又看了何湫一眼，走了。

“哎呀喂，”于昕越过桌子去拉何湫，“人都走了你还在这儿装孤僻呢？不是我说，丁堰看到我们就主动走过来了，你呢，看都不看人家一眼。这点上你就比不上人丁堰格局大。”

何湫闷了一大口饭：“谁跟他比格局？要那玩意儿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吃了饭，何湫去柜台结账，却被告知账已经被结过了。她不用猜都知道是丁堰结的账，她转过头去看，丁堰那一桌还在吃。

她想了想，问前台：“你们这儿有现金吗？”

“有。”

“那行，”何湫扫码，“我转两百给你，你兑现金给我。”

丁堰正跟人吃着饭呢，就感觉一个人踢了一脚他的凳子，他拧着眉转过头，“不是…何湫？”

何湫冷着一张脸站在他凳子旁边，“为什么结我们那桌的账？”

何湫的脸色冷，语气更冲，一桌子人全都噤声望着她。

丁堰站起来，点点头，“是，账是我结的。怎么了？”

“我问的是，为什么结我们那桌的账？”何湫的语气没有半点和缓。

丁堰给气笑了，“结个账而已，你还非得找个原因。那成，我给出的理由就是：杨漠难得来荣城，我请他吃顿饭不成？”

何湫看了他几秒，丁堰挑眉问她：“怎么，不行？”

何湫上前一步，把刚刚兑的两张红色钞票摔在丁堰身上，“我用得着你来装好人吗？要道歉就好好道，扣扣嗖嗖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然后转身就走了。

“哎…”丁堰叫不住她，拿着两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哭笑不得，“这狗脾气…”

“堰哥，这姑娘谁啊？”有人凑过来问他，“这么凶呢？”

“是啊，这谁啊？”几个人跟着附和。

丁堰转过头看他们一眼，“关你们屁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