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咯!”厨房的窗对着庭院,温伯母的声音裹着饭菜香飘出来。
我跟进去想帮忙端菜,被李清抢先了一步,菜快上齐时,他被温伯母推出去:“去叫你温伯伯洗手,他准又在跟那堆仪器较劲。”他笑着应下。
饭桌上,温伯伯给李清倒了杯酒,又问起医疗AI的事:“上次说的适老化改造,界面字体调大了?”
“调了,还加了语音提示。”李清拿起我面前的空碗,舀了小半碗汤,轻轻放到我面前,“市政马上有个宣传项目,要拍老街区,准备到时候联系一下,把社区医疗站的智能设备也拍进去,正好做个联动宣传。”
我愣了愣,还在纳闷他们那个游戏公司什么时候还有这些业务时,他已经自然地转了话题,和温伯伯讨论起传感器的灵敏度。
桌下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温伯母冲我眨眨眼,下巴往碗里点了点,说道:“快尝尝我的手艺。”
我赶紧低下头,汤的热气扑在脸上,带着点微麻的痒。
咕噜一大口咽下去,鲜美的滋味从喉咙暖到胃里,抬起头时,脸颊大概是被蒸红了,温伯母看得直笑:“瞧这孩子,喝个汤还脸红。”
李清正跟温伯伯说得起劲,闻言侧过头,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半秒,嘴角悄悄勾了勾,拿起桌边的纸巾递给我:“慢点儿喝。”
我忍住了想钻到桌底的冲动。
饭后,李清陪着温伯伯下了几盘棋,就准备撤退了。
温伯母不舍,一直想留我们吃晚饭。
“哎呀,孩子们都还有工作要忙活,别留了。”温伯伯从抽屉里拿出合同,钢笔在纸上沙沙划过,末了利落签下名字,连看都没多看条款一眼,直接递给我:“拿着,场地随时能用,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联系老王,回头让阿清把电话发你。”
我接过合同,纸页上还带着温伯伯手掌的温度,字迹遒劲有力。“谢谢您,温伯伯。”
“谢啥,”他摆摆手,又拍了拍李清的肩,“你们年轻人干事有冲劲,比我们那时候强。阿清,下次再见该请我喝喜酒了吧。”
李清手里正拎着温伯母塞的莲蓬,闻言手顿了顿,耳尖倏地红了,却没反驳,只低笑一声:“温伯伯又拿我开涮。”
我捏着合同的手指蜷了蜷,假装看廊下的夕阳,脸颊却有点发烫。
温伯母在一旁笑骂:“老不正经的,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来安排。”话虽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又往我包里塞了袋杏仁:“路上吃,饿了好垫垫肚子。”
走出院门时,三角梅的影子被午后的太阳拉长了几分。
我捏着那份轻飘飘却格外稳妥的合同,忽然想起刚刚签字时的干净利落,都觉得不可思议。
“温伯伯也太放心我们了吧,居然就这么签啦?”我侧头问李清。
他正把车钥匙递给我,闻言笑了笑:“还这么天真呢,他早就发给律师看过了。”
“回去差不多两三个小时,能开吗?”
我接过车钥匙转了两圈,扬了扬下巴:“小瞧谁呢,当年在C市租车自驾游,我也没少开呀。”
李清挑眉,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是哦,结果在半山腰把导航开成离线模式,绕了三小时才找到民宿。”
“那是信号不好!”我发动车子,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笑。
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切进来,把他的侧脸照得透亮,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颧骨上,清晰得像幅素描。
开出没多远,路边出现块木牌,写着“月牙湾咖啡”,箭头指向海边。
李清忽然说:“停一下,去买杯咖啡?”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咖啡馆门口种着大片薰衣草,风一吹就翻涌成紫色的浪。
“我不要,这么美的风景我可不想喝打工水。”
听到我对咖啡的描述,他忍俊不禁,然后解开安全带,“想喝什么?我去买,你在车里等?”
“一起去。”我推开车门,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撩得头发乱飘。
他伸手替我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耳廓,像被阳光晒过的沙砾,温温的。
咖啡馆是开放式的,吧台正对着海湾。
李清点了杯冰椰子水,我要了杯冰椰抹茶奶盖。
我抿了一口,甜腻的奶泡在舌尖化开,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远处的海浪一层叠着一层,拍在礁石上碎成白色的泡沫,阳光把海水染成琥珀色,连空气里都飘着点黏糊糊的甜。
我们坐了一会,感受此刻的美好。结果刚走出咖啡馆,天边突然滚过一声雷。
李清抬头看了眼,拉着我往车那边走:“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转瞬就成了倾盆大雨,劈里啪啦打在车顶上,像要把玻璃敲碎。我们刚跑到车边,李清忽然拽着我往后备箱跑:“车门没解锁,先躲躲。”
他猛地掀开后备箱盖,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混着雨水的潮气涌出来。
我被他拉着钻进去,后背抵住冰凉的箱壁,他半个身子挡在我面前,替我隔开了斜飘进来的雨丝。
后备箱不算小,却也逼仄,我们几乎肩并肩贴着。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些,贴在锁骨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我的呼吸有点乱,只能偏过头看箱外的雨幕,雨水把世界浇成一片模糊的白,只有海浪声还在隐隐约约地翻涌。
“冷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裹着,显得格外低。
我摇摇头,刚想说不冷,后背却被箱壁冰得瑟缩了一下。
他立刻伸手到后座拿薄毯,一时间我被包裹在他的臂弯里。
“找到了。”他把薄毯拽过来,抖开的瞬间,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没等我反应,就被他裹进毯子里,连带着他半侧身子也靠了过来,“这样暖和点。”
“李清,”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喉结,忍不住问,“你……”
话没说完,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伸手替我把薄毯绕到后背,隔绝最大的凉意来源。
距离太近,我能闻到他发间的雨水气,睫毛上甚至还挂着一滴水珠,颤巍巍的,像要落进我眼里。
“别动,”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哑,“有头发沾到脸上了。”
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比雨水还凉,却让我耳后倏地烧了起来。
后备箱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像把整个世界都隔在了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他先探出头看了看,才拉着我出来:“雨停了。”
我刚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天边裂开一道口子,夕阳正从云缝里钻出来,把海水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渔船成了剪影,连雨珠都在草叶上闪着碎金般的光。
“哇……”我忍不住惊叹,转身想跟他说话,却撞进他怀里。
他伸手扶住我的腰,没立刻松开。
海风带着雨后的清冽吹过来,撩起他额前的碎发,眼里盛着整片海湾的落日,比任何时候都亮。
“好看吗?”他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点头,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刚才在后备箱里没说出口的话,好像不用再说了。
有些情绪就像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却在停了之后,把世界洗得格外干净,连带着那些藏了三年的心思,都变得透亮起来。
他慢慢松开手,却顺势牵住了我的手腕,指尖温热。“走吧,”他说,“再不走,赶不上晚饭了。”
我被他拉着往车里走,回头看了眼那片金色的海湾,夕阳正一点点沉进海里,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要缠在一起似的。
回到榕城已是傍晚,绕路去还了车后,我们才打车回到酒店。
我这才发现李清推了一个行李箱,疑惑道:“你过来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吗?”
李清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换洗衣物,回答道:“这边没有事了,明天一早要去北平,参加一个会议,要待几天。”
我不由得心疼起来,他专程为了我的事才跑这一趟。
正对着行李箱发呆,脑回路已经自动给李清编排了一出“为爱奔波三千里,转头还要赶会议”的苦情戏码,鼻尖刚有点发酸,就被他屈指敲了敲额头:“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
“没、没什么,”我赶紧摆手,试图把脑子里那个戴着斗笠冒雨赶路的李清形象摇出去,“就是觉得你好辛苦,像个旋转的陀螺,还是镶了钻的那种,转起来都在发光。”
李清失笑,把叠好的睡衣塞进浴室:“我先洗个澡,你联系下客房服务送点吃的吧。”
我老实照做,待点好餐后,浴室就传来水流声。
想着躺下小憩片刻,没多久,就突然听见“咔哒”一声轻响——是有人在转门把手?不对,是敲门声。
送餐居然这么快?预制菜也开始搞内卷啦?
“胡思路,你回来了吗?”陈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这家伙这个点找我干嘛?项目进展我不是都报备过了吗!浴室的水流声还没停,要是被发现大半夜我房间有别人,那我也太尴尬了吧…
我吓得瞬间弹坐起来,脑子里的小警报“呜哇”乱响,这可咋整?
“胡思路?”门又被敲响了几声。
我贴着门板急得直跺脚,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的木纹,脑子里的小剧场已经演到“同事撞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狗血戏码。
“干嘛!”我扯着嗓子喊,声音紧张得发飘,“我、我刚回来还没收拾呢!”
“收拾?”陈辰的声音透着点疑惑,“那正好,我订了楼下那家挺有名的海鲜粥,想着你跑了一天肯定饿,送上来给你当宵夜?”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送宵夜,这是要给我送“公开处刑”啊!
忙不迭地提高音量,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别别别!我刚点了客房服务!红烧肉盖饭配紫菜蛋花汤,硬核得能顶住三天饥荒!”
门外沉默了几秒,陈辰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这样啊……那行,你早点休息,别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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