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厘一个没防备,匕首就被赵叶青拿了过去。他目光闪了闪,想到匕首还是赵叶青帮他讨回来的,最终没有说什么。
出其不意拿到匕首,赵叶青有点得意,但见夏厘没什么反应,也就收了玩笑的心。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刀,仿若能透过这光洁的刀身,看出它曾经饮过多少鲜血一般,半晌后说道,“姜爷爷告诉我,我二爷爷的伤口跟它相符。”
别人的话他或许不信,但姜知的话他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夏厘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立即喝,“是,伤口一致,但是不是它难说。”
这把刀他太熟悉了,十多年来从未离过身,更是不知在手上摩挲过多少回,他记得刀上的每一处细节。查看赵延兰伤口时他就想到了。
他的不确定,不是因为不熟悉,而是因为他看过现场,也知道这把刀当时在谁的手里。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侯金球。侯金球有嫌疑但不大,很明显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凶手根本没有自己跳出来的必要。但也不排除有人反其道而为之,可侯金球不像能做好这种事的人。
具体如何,还得等查完侯金球才能下定论。
“什么意思?”
赵叶青握紧匕首又松开。
赵叶青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匕首,有可能就是它捅进了二爷爷的心脏,
“现场没有刀,这把是侯金球故意留下的,或许是为了咬死我。”
夏厘道。
在那人拿出这把刀时,夏厘并不相信真是他的那把,因为他亲眼看到刀在侯金球的腰间。可是入手的那一刻,他确定,这就是他的刀,并不是什么仿品。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侯金球逃走时,故意留下的。
为什么?夏厘不解。
从祈春台回到赵家,夏厘想了一路。要么是侯金球笃定人是他杀的,留刀就是要坐实他杀害人的罪名。要么侯金球就是跟凶手一伙的,这把刀也真是凶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陷害他。
遥想自己刚发现侯金球时内心的窃喜,还以为侯金球的出现会对自己有利,真是可笑。
人心呐,确实猜不透。
赵叶青追问,“为什么?”
“可能他也觉得人是我杀的吧。”
夏厘苦笑,为自己的天真而笑,“又或者人是他杀的,用它来陷害我。”
无论哪个,都是想陷害他无疑。
“是你吗?”赵叶青盯着夏厘的眼睛,不遗漏任何一个表情变化,企图从他会的眼神变化中获取信息。
侯金球他会查,但夏厘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吗?
夏厘坦然:“我说过,不是。”
“这么说他们一开始就是想陷害你,早有预谋?”
不然又怎会特意制造如此相似的伤口,赵叶青思索着,“看来那个侯金球就是关键了。”
赵叶青重重叹了口气,躺倒到床上,“又慢了一步啊。”
这两年逛了大半个江湖的赵叶青,自然知道榆林附近的唯一山贼窝。别说当家人,连养猪的他都知道叫米斗,除了那个连山贼自己都不知道的大当家,他对羚子寨了如指掌。
“怎么说?”
夏厘敏锐地感觉到这话中有事。
“赵延竹把寨子屠了。”
声音是从屋后传来的。窗户应声而开,驰道钻了进来。
驰道的突然出现吓了赵叶青一跳,他拍着胸脯爬起来,“驰老大你不能走门吗?”
吐槽归吐槽,他也没有否认驰道的说辞。事实上,这也是刚刚他气赵延竹的地方,虽说是山贼,平了也就算了,可屠戮就过分了。
想要掌控武林,他理解。需要武力威慑,他也懂。可威慑不是残暴,他甚至开始犹豫,能不能将赵家交回到赵延竹手上了。
他三爷爷还是受当年影响太大了,这样的形象并不适合当领头人,太容易走极端。
“羚子寨被他屠了,为什么?”
这个消息让夏厘十分震惊,完全没有想到。侯金球出现在案发现场,他就猜到会给羚子寨带来麻烦,但怎会是屠寨?
算来从事发到现在,时间也才过去几天,如此这般急着屠寨,赵延竹是否过于急躁了?况且,他们不是对外说现场就他夏厘一人嘛,又以何理由屠寨?
“不是宣称案发时只我一人吗?”
“因为剑皇尸身被盗,现场留有侯金球的腰牌。赵延竹去寨子抓人,没抓到,便说整个寨子图谋不轨、存心包庇,就屠了,顺便为民除害。”
驰道说得简单,那背后的血色只有经历的人才会知道。
赵延竹这是在干什么?要找的都没找到,就先屠了寨子,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暴虐?
夏厘不解。
想来赵叶青那么生气,也是因为这件事。这样一来,赵叶青应该不会允许赵家再落在赵延竹手上了,即使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现在也不会了。这对他来说,或许也不全是坏事。
“唉……”
赵叶青再次长叹一声,“寨子都没了,侯金球要是得到消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跑掉了。”
“但愿不要跑得太快。”
赵叶青人命道。
虽然屠寨这事百姓中也有人支持,不算全是负面评价,但也落人口实。二爷爷自小教他,行事要事事站得住脚,才能让赵家屹立不倒,显然三爷爷不是这样认为的。
夏厘在桌案上铺开纸笔,“那我们现在来分析一下现状。”
杀剑皇的凶手是谁?剑皇的尸身在哪?谁干的?
“先不说这些。”
赵叶青按住夏厘准备写字的手,“先说说你最后见到我家小叔叔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厘抬头强调,“可你只有十天时间了。”
虽然孩子很重要,但当务之急不应该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吗?孩子已经丢失有几天了,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而若十天内不解决剑皇的事,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时间很紧迫,但小叔叔可是我二爷爷唯一的儿子,我还指望把家业传给他呢。”
某些人位子还没坐稳就已经考虑甩锅了。
他刚找姜知确认了,野儿的孩子真是二爷爷的,万没想到二爷爷真的会晚节不保。虽然这件事也让他惊掉了下巴,但既然是他赵家的人,他又怎能不管,更何况孩子无辜。
夏厘之前也一直认为这孩子大概率是赵延竹的,可能是这个小妾惹怒了赵延竹,赵延兰插手是单纯救人。
没想到还真是赵延兰的,这么算来他们二人制定计划的时候,赵延兰就已经在金屋藏娇了。没看出来啊,藏得还挺深。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延兰看起来稳重本分的一个人,还能干出这事来。挖亲兄弟的墙角,就算赵延竹当众劈了他也不过分啊。
夏厘不可置信地,再次试探着问:“跟你七姨奶奶?”
赵叶青尴尬:“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是我小叔叔就对了。”
“小旗子,快把你弟收走!”
推门进来的人柳眉凤眼,白衫羽扇,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别说,江云歌换上男装可一点也不娘气,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气质绝佳,可惜现在的表情有点气急败坏。
夏厘看过去,就见从江云歌身后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黑漆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瞧见夏厘,就扑了过来,“哥,可算找到你了!”
“哎,我说你……”
江云歌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哥你没事吧?”
小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猛地冲到夏厘跟前,想扑到夏厘怀里又不敢,怯生生地拉着他的手,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告状,“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我的蛊乱放,害我到现在才找到你。”
夏萝有个不好的习惯,逮着机会就往夏厘身上放追踪蛊,也不知道是谁授意还是他自己想干的。
夏厘一直假装不知道,只是在不方便的时候给虫子挪个窝,这次也是一样。
在香茗屋顶被劫持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那条虫子移到了提篮里的婴儿身上,这也是找到赵叶青小叔叔的最后底牌了。
“就你一个?”
杀千刀本刀的夏厘蹙眉问,“赤羽呢?”
赤羽是夏萝的护卫,类似于他身边的驰道。
小少年撅起嘴小声道,“他不给我出来,我偷偷来的。”
“偷跑?”
夏厘寒了脸,无情地甩开夏萝牵着他的手,“夏萝你是皮痒了是吗?”
手被甩开,小少年不敢再次上手拉,反而打起了哆嗦,好像很怕夏厘,懦懦半天才道,“……我下回不敢了,我发誓!哥你别生气了。”
“嚯,这小鹌鹑是谁啊?”
江云歌瞪大眼睛,“差点没把我家戏楼砸了的小霸王哪去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茶杯直冲面门而来,好悬没在那漂亮的鼻梁上开花。
“你说什么?”
夏萝扭头,直接越过桌子开始追打,茶盏、水壶、花瓶、凳子满天乱飞。
赵叶青咂舌,好在他没有收藏古董的习惯,否则不得心疼死。就算如此,这些可也不便宜,姜知给他配的东西都不差的,朝夏厘道,“我花了十多年才积攒起来的东西啊,墨墨你得赔我。”
江云歌在前面狂奔,“小旗子管管你家熊孩子呀,这是要上天呐!”
他叫得慌乱,跑地却很悠然。砸了一堆东西的夏萝其实连他衣服角都没碰到。越达不到,夏萝就越来气,牙齿都快咬碎了,“你有种别跑!”
夏厘默默缩到墙角,以防自己被波及,并且好心地回复了赵叶青一句,“找江楼主要,他引诱的。”
明知道他家孩子不经逗还逗,那就后果自负。别以为他不知道,江云歌就是想给他难堪,好出一口夏萝闹他的气。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跟夏萝有矛盾就找夏萝去,他可没心思掺和。
还有就是,夏萝正是惹人嫌的年龄段,被人教训教训也挺好,他就不插手了,不打死就行。
两人闹了一屋子的兵荒马乱,突然一盘糕点天女散花般地洒了赵叶青满头。瞧着满床油腻腻的糕点,赵叶青终于忍无可忍,“要打出去打!”
“你凶谁?”
蹦跶地正嗨的夏萝,被一句话就转移了仇恨值。小少年调转方向,就冲着赵叶青去了,抬手便想甩巴掌,被赵叶青一把擒住。
夏萝毕竟还小,动真格的根本就不够看。
那细细软软的小胳膊,比他那刚出生的小叔叔也不遑多让,感觉一使劲就能给捏断。
一下子被禁锢住,小少年脸涨得通红。
眼看小少年怒气值直线飙升,赵叶青突然“哎呦”一声松开手,痛苦地按着胸口伏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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