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荣都快要再次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了崖壁上奋力攀爬的人影,也不知怎么就跑去了对面。
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他在一处较窄的地方,攀着树藤荡了过去。在夏厘登顶前,在上面等着他。
贺荣将囧字面具搁下,“都查到这了,你还敢用我?”
夏厘笑将起来,“不查到这,又怎敢用你?”
无论怎样的信任,哪有无法抗拒的把柄让人安心。
贺荣仔细打量这个窝在软塌里,跟猫儿似的少年,他一直都知道世人小看了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小看了他。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从这人的种种行事中,看到了一丝孩子气。
比如说像自己这种危险人物,用起来会得不偿失吧。总感觉这家伙用自己就太无聊了,找点刺激。
当然,他没有证据。
“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荣没找到墨玉,就被醒来后的夏厘忽悠到了榆林,还直奔这间戏楼。
可自从进来到现在,他除了一开始在看台露了个脸,就一直窝在这里。都没往楼下看过一眼,说是来看戏的,鬼都不信。
“来戏楼当然是看戏。”
夏厘唇角微翘,预想了一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或许还要演一段?
执起紫砂壶,夏厘突然开始倒茶,而且倒了三盏。
“对吧?”
这句问的是紧闭着的大门。
那门应声而开,走进来一位身着戏装的美人。
美人腰肢轻摆,水袖飞扬,一个旋舞,娇花般地飘落在夏厘身侧,“君言甚是~”
一句话唱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贺荣认得,她正是刚刚台上的主角江娘。
夏厘默默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坐下。
江娘并没有追过去,而是端起面前的三杯茶一饮而尽,完了一脸娇嗔,“这么久都不来,还以为你把奴家给忘了。”
看这个黏糊劲,贺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相好?”
“呀!”
仿佛才看到贺荣一般,江娘娇羞中还带点嗔怒,“还带了个小哥哥,果然是不爱奴家了~”
贺荣嘴角抽抽。
刚在台上,怎不觉得这人这么欠抽呢。
“好好说话。”
夏厘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正仔细地将手臂上散开的绑带给塞回去。
刚被扑那一下,绑带被江娘那一身零碎挂到,带散了。
好在袖箭的创面小,有几天功夫,也不出血了。否则,呵呵……
正犯着贱的江娘突然觉得有点冷。
咳了一声,正色道,“不闹了,说正事,你找我干嘛?”
“!”
贺荣惊了,居然是男的,顿时觉得更恶心了。
“突然出现在楼上,害我差点唱劈叉了,下回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他给夏厘开了权限,可以直接到这个包间来,不需要提前预定、可这家伙从来没来过,也不知道今天什么风给吹来的。
在戏台上他一抬眼见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月戏楼的当家花旦,江云歌,货真价实的三十岁老男人。”
夏厘给贺荣做了个简单明了,且一步到位的介绍。
贺荣再次环视了一下这个号称顶级的包间,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中的疑惑,“那什么达官贵人,就为看这个?”
“营销手段罢了。”
夏厘解释道。
哪有那么多名人来这小地方看戏,真当他们都闲得慌啊。不过由于剑皇在这里,所以武威殿和乾坤馆的人倒是确实来过,但家人其实只是借个地方谈事。
至于红错笔,他本就喜好这个,万丰的戏楼走过大半,不足为奇。
剩下那些,多半是杜撰。可这些名人被杜撰的还少吗?谁又会来跟一个小小戏楼计较。
江云歌就是看准了这点,才如此肆无忌惮。
看吧,今天过后,自己八成也会成为这些噱头之一,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来的原因。
“小旗子,你这可就过分了哈。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啊。”
夏厘真是两句话把他老底都掀了。
“枉费我妆都没卸就来看你。”
江云歌状似不满,倒也没有真生气,“想知道什么?”
江云歌知道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亲自过来定然不简单。
夏厘也不跟他绕,“野儿是你的人吧。”
江云歌神色毫无变化,自己又把茶续上,这时候的江云歌反而透着一股子优雅淡然,“嗓子唱得都冒烟了。”
夏厘也不催促,静静地等他又喝完了三盏茶。
喝完茶,江云歌徐徐道来,“已经不是了,你找她做什么?”
野儿的确曾经是他戏楼的人,一个专门唱小生的帅气姑娘,但终究没能逃过卖唱女人的命运,“嫁人了。”
这是他完全不认同的人生轨迹,可人生是别人的,他无权左右。
废话,都给赵叶青添了个小叔叔,定然是嫁了人,只是嫁的到底是谁?
依据赵叶青的猜测,小叔叔是剑皇的骨血。
说来,也不知道那小孩怎么样了。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刚出生的小婴儿放在屋顶怎么看也不安全。哪怕是一阵风吹下来,也是致命的。
他被失控的赵家家臣出手突然,没给他操作的时间。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现在就算折回去寻找也失去了意义,只希望赵叶青能够早点找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想象赵叶青找到小孩的时候,定会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压下心底淡淡的愧疚,夏厘问,“嫁的赵延兰?”
“怎么会。”
江云歌对夏厘的猜测感到莫名其妙,赵延兰可是众所周知的痴情种。纠正道,“是赵延竹,第七房小妾。”
对野儿的婚事,江云歌不愿多说,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婚姻非常不满,“她婚后我们就不来往了,近况我不了解也不关心。你找我不会就是聊这个吧?”
“那看看这个。”
夏厘拈出一枚袖箭。
样式简单流畅,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却异常锋利,绢帕轻抚其刃,便是一道裂痕。
轻轻一扣,激发出清越的金属颤鸣声,江云歌由衷赞叹,“好东西,再雕点花就漂亮了。你从哪搞来的?”
夏厘当然知道是好东西,胳膊上的伤可还没好呢,“眼熟?”
“样式是蛮眼熟的。”
江云歌肯定,满大街的袖箭都长这样,“只是这个材质,我也就三年前见过一次。”
夏厘放心了,只要江云歌见过,就不可能一点消息没有,不然这三年他一定睡不好觉,“然后?”
江云歌开启工作模式,“我可是花了很大代价才查到的。”
夏厘了然,别看江月戏楼出名的是戏,可它最挣钱的却是消息买卖。
不过筹码他夏厘从来都不差,“知道我为什么问野儿吗?”
江云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内心,“你见到她了?”
口是心非。
贺荣在心中吐槽,这叫不关心,那眼神就像看见肉骨头的狗,钓起来不要太容易。
“不在赵府。”
夏厘故意钓他胃口。
“废话。”
江云歌脱口而出。
这他能不知道?
一年前两人闹翻,他嘴上说着不关心,可心里终究放不下,背地里时刻关注着,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最近突然失去了她的消息,以他这么大的消息网,都没有消息,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对上夏厘跟贺荣一副看穿了你的表情,江云歌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她在哪儿?”
夏厘敲了敲袖箭,示意他先说袖箭的消息。
袖箭的主人归谁管,对他来说很重要,关系到他下一步的计划。
江云歌叹了口气,“赵延竹偷偷养了一批死侍,叫修罗卫。”
贺荣,“没了?”
感情江云歌拿了半天乔,一句话就没了。贺荣突然觉得这生意赚翻了,要不自己以后也拓展一下这个领域。
“都说偷偷养了,还能谁都知道啊?”
江云歌无语,知道为了这点消息他费了多大劲吗,让他差点废在赵家手上。就这么免费送出去可亏大了,不过为了野儿他给了,“野儿呢?”
“雁渡。”
夏厘回忆了一下竹篮里那张狰狞的脸,附赠了一条消息,“她三天前生了个儿子。”
“雁渡哪?”
江云歌身体前倾,几乎都要扑到夏厘身上。跟生子相比,他更关心野儿本身。
夏厘摇头。
这个他真不知道,关于野儿他只在赵叶青的口中听说。连赵叶青都没见到人呢。
“那孩子呢?”
江云歌退而求其次。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野儿骨肉。
夏厘又拿起了那枚袖箭,“被他们带走了。”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修罗卫的更多消息?
虽然他真的不知道孩子在哪里,但被修罗卫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他这么说应该能从江云歌那里得到更多消息。
物尽其用嘛。
“完了。”
闻言江云歌表情一僵,若真是被修罗卫带走,那八成已经没命了。
“怎么,被亲爹接回去不好?”
夏厘好整以暇,看得出来里面还有故事。
江云歌仍是不愿多说野儿,只是补了几条修罗卫的消息。
一是修罗卫是赵延竹的私人护卫,总共十二个。
而是领头的是一个叫“鞠先生”的人,常年跟在赵延竹身边。
华灯初上,榆林镇万人空巷。
位于镇东头的祈春台人山人海。
所谓祈春台,是每年祭祀春耕春神的祭台,今天是祈春的第一天,所有人都来祈福。
仪式还没开始,现场唱戏的、算命的、挑货的,杂耍的、舞狮的、踩高跷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除了插着八方黄旗的祈春台上,到处都是人。
跟个大型庙会似的,但与庙会不同的是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带着面具,慈祥的、精致的、搞怪的,各式各样。
笑面弥勒拉着囧字脸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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