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是修仙界的招生之日。
凡间总有些渴望御剑飞行、除魔卫道之士,他们通过一些诸如“听说你爹的结拜兄弟的师父的大弟子的徒弟的兄长的岳父家有本修炼法术的秘籍”这类复杂的手段得来一些心经、咒术或制符之法,然后组成一个分散的野修派。
然而得来的“秘籍”,要么是只剩一张纸的残卷,要么是谁也看不懂的狂草,要么是念了几年才能聚点灵的心经口诀,要么是学了有成果却还没杂技有看头的雕虫小技。
要想乘风运气,还是得进正规的仙门。
不过修仙也是要看缘分和天赋的。没仙缘的野修们,有些坚持几年就放弃了,回家种地的种地,经商的经商;可仍有次次“落榜”次次不死心的,这些人大多已是耳顺、古稀之年,仍坚持夜里挑灯专研那些不靠谱的“秘籍”。
于是民间“寒窗十年”的除了想要登科及第的书生,还多了想要踏入仙门的野修。
众仙门为了方便野修了解和选择仙门,合力筹集银两建了个小村庄,名为龙门村。
到了六月十二这日,五湖四海的野修齐聚此地,选择要去的门派。全部选择完毕后,各门派的仙士会将各自的考生送到考核地,六月十五统一进行考核。
傅煜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龙门村”三个大字,看了很久,直到感觉脖子有点酸了才抬脚继续走。
“啊!”前面村门处有惨叫声,很快人群就往那边聚集起来。
“奇怪,我怎么进不去?”发出惨叫声的人捂着红肿的额头道。
他的同伴见此,上前一步,直接被莫名之力反弹回来,“我也是。”
一个皮肤微黄的书生正巧路过,他停下说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吧,这村设有结界,你们要先去那边测灵根等级,灵根在一及以上的才能进村,若灵根为零是进不来的,这不是歧视,而是没有灵根的修士,不管怎么修炼,都凝聚不了灵气,你们不要伤心,很多一级二级灵根的人,即使进去了,也不一定就进得了仙门,凡事要看开嘛。”
说完,他抱着手中那只香味扑鼻的荷包鸡进村了。
“唉,我们俩找了那么久,又走了那么久才来到这,却连进都进不去。”
“弟弟,咱俩还是回去卖饼吧,以后再也不做什么修仙大梦了。”
兄弟俩勾肩搭背,互相安慰彼此,踏上回家之路。
“天呐!!!”
傅煜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那矗立块一人高的玉石,发着绿光,玉里浮着一个字——二。
“我的灵根比之前高了一个等级,今年有望进忧乐门了!”
有人吐槽道:“你这志向也太低了吧。”
“保底嘛,要不是每年只能去一个门派考核,我现在早就能画符了。”
“那是你蠢,实力不够,还偏要选修仙界第一大派,自讨苦吃。”
“那是因为去年没摸清整个修仙界的情况,再说,谁不想往高处爬?谁的眼光不会放在好地方?本姑娘懒得跟你说。”
傅煜不再听他们说话,走到测灵石前,闭上眼睛,伸手去触摸它。
他很害怕。要是他的灵根为零,他该怎么办?回去?还是浪迹江湖?
他抿了抿唇,万分紧张。
等了会儿,有人惊叹道:“这位小兄台看似弱不禁风的,居然这么有天赋!”
傅煜睁眼,看了看自己的灵根等级,即使不了解,他还是被眼前的字震惊到了。
七!
他居然有七级!这是不是说明他有修仙的天赋?
傅煜兴奋地朝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完后又像只兔子似的蹦跳着进村。
留下一脸懵的众人:这人该不会脑子有点问题吧?
进了村,傅煜朝人多的地方走去,找到了报名的地方。
那是个很大的广场,一眼望去,大概有几十个摊位,每个摊位都有二至三名身着门服的弟子在登记。
傅煜逛了几个摊位,发现一件事——各仙门的“贫富差距”太大。
有的门派门庭若市,报名者数不胜数,有的则屈指可数。
“请问一下,”他随便拉了个人,问:“你知道魂灵山报名处在哪个位置吗?”
武子杨转过头,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就这,队伍有点长,你得排队慢慢等。”说着,他挪了挪位置,“你站我前面吧。”
傅煜记得他,之前在村口见过。虽没什么交集,却觉得这人很好相处,他有礼地弯了下腰:“多谢。”
随着时间的流逝,队伍往前挪了点,傅煜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鸡腿。他向后看去,脸有些红,“谢谢,我不太饿。”
他从小就不善言辞,这个人莫名对他好,他还有点不知无措。
武子杨自己啃了起来,问:“兄台,我叫武子杨,你呢?你叫什么?”
“我姓傅,叫傅煜。”
“傅?同皇族一个姓氏啊。傅煜,好名字,你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公子。”
傅煜别过头,脸色有些不自然,“嗯,我爹是个生意人。”
武子杨对这些不敢兴趣,又问:“对了,你灵根是哪个等级的?”
“七。”
“哦。”刚应完没多久,武子杨停下吃的动作,大声道:“七!?”
傅煜不好意思地点头。
“小兄弟,你牛啊。诶,你是哪来的野修,这么厉害?”
傅煜摆手:“我不是野修,我就只是个普通人。”
“行啊,天赋不错嘛,话说,你怎么想到要来魂灵山?”
傅煜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虚地说:“我来龙门村的路上听到了一群野修在聊要去哪个门派,听到他们说魂灵山只收长得好看的,我不是野修,要是凭实力,我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仙门,自觉长得还可以,想着来这个门派,胜算要大点。”
“噗!”武子杨笑出声来,“你人看着挺谦虚,没想到还挺自恋。”
傅煜尴尬地笑了笑。
“谁说魂灵山看脸收人?”
和他聊了这么久,傅煜渐渐地不紧张了,虽觉得自己那个想法确实丢人,但还是想争回点面子,“这排队的人,不是长得都挺好看的?”
“你可知,十大仙门?”
“修仙界排名前十的仙门。”
“那你知道魂灵山排第几吗?”
傅煜摇头。
武子杨竖起三根手指,“这个,而且魂灵山山主的修为,除了那些已经归隐的散修,在修仙界可是排第四。”
傅煜震惊之余,心想:完了。
“如此说来,我得换个门派了,魂灵山我定是进不去的。”
武子杨拉住他,“先听我一句,你这种灵根,到好的仙门才会有所作为,所以你就试试吧。若是你担心毫无基础,通过不了考核,你可以在龙门村待一年,这儿你可以学一些基础的仙门知识,我之前也是个普通人,不是野修,就是在这待了三个月才懂那么多的。”
“最重要的是,其实魂灵山的考核对我们这种连鸡毛蒜皮的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来说很友好,因为它不考实战,它考你的这和这。”他分别指了指自己的头和心。
“真的吗?”
“当然,我拿我进不了魂灵山做担保。”
傅煜想了想,决定留下来。反正就算考核失败了也没关系,就像武子杨说的那样,要是失败了,他就待在龙门村,明年继续。
“那你又是因什么而选的魂灵山?”
“这个,说来话长。”
经他一番叙述,傅煜知道了其间来龙去脉。
武子杨原是个穷书生,家在千水坪,少时上过几年私塾。后来阿父病逝,家里还有一个婆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阿母一人扶起一整个家,他心疼阿母,便回家种田砍柴,但他始终没有放弃,闲暇之余就拿出书卷自学,放牛的时候看,吃饭的时候看,睡觉的时候看,书不离手。
今年家中境况好转,本来已经决定要参加乡试,却在途中传来了千水坪有厉鬼作祟的事。
他担心家人,便连夜赶回千水坪,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未干的血水,百花台上围满了村民,他飞奔过去,挤进人群中,泪水潸然而下,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台上躺着的尸体中,好多都是他熟悉的,他的婆婆,他的阿母,他的妹妹,他的弟弟,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台上,脸色灰白。
他一次次地试图爬过去,却一次次地被邻里拉回来,“子杨啊,你就节哀顺变吧,他们都被厉鬼吸走了精魄,救不回来了的!”
他在邻里们的阻止下亲眼看着那些仙门子弟起火阵,将他的亲人们的尸体烧尽。
他最后伤心地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深夜,所有村民都聚集在村长家的院子里。
那些仙门子弟有的站在房顶上,眺望远方;有的守着院门,紧皱眉头。
武子杨没有睡意,见这副场景,加之之前在前往乡试途中行人的谈论,猜出事情的大概。他又想到了家人,不禁暗自神伤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没能照顾好、保护好他所爱之人。
他往黑暗的墙角缩了缩,埋着头,肩膀不停地抖着。
“砰!”
这声巨响打断了武子杨,他抬起头,院内顿时狂风大作,那些睡着的村民们被吓醒了,面露恐惧之色,襁褓中的婴儿也在嘤嘤啼哭。
守着院门的仙门子弟做好拔剑的姿势。
一名仙门弟子从房瓦上跳下来,“怨念过重,林尉,羽纱,你们起十四阵,其余弟子起初六阵!”
“是!”
风弱了些,院外却有许多怨气不停地冲撞着结界。约半柱香后,那些仙门子弟好像有点坚持不住了,除了之前命令他们的那位,其他的都已经冒了虚汗。
随着阵外一道红光闪过,那些怨气散开,有的逃逸有的被斩除,武子杨看到了一抹红影,“外层换十六阵,里层换初七阵,护好村民,剩下的交给我!”
话落那抹红影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又过了很久,房瓦上有人道:“师兄,山主好像受伤了!”
之前跳下房瓦的那名仙门弟子收回灵力,“你们守好这里,我去帮山主。”
这场恶战持续到了东方既白,煞气才退去。那夜没有任何一个村民受伤。武子杨看着那些仙门子弟,他们的脸色并不好,但他们都竭尽全力地护住了村民。
也就在那一刻,武子杨心生了一个念头,他问那些仙士,他能否拜入魂灵山。他不想考取功名了,他想修仙,去救那些被厉鬼邪魔迫害的人。
经仙士们苦口婆心地劝说,千水坪的村民们终于愿意暂时离开千水坪,待怨气消散在回来。
而他来了龙门村,准备魂灵山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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