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此刻他身上穿着一件书生长衫,散落的在地上的是他原本穿的衙役服。
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像是沉睡在梦乡不愿醒来一般。
他的身后站着一身形佝偻满头银发的花甲老妇人,只见她解开了男子的蓝色发带,任由青丝散落,骨节分明的骷髅十指插入两人男子的发间,再是轻轻地往下一梳。
“一梳,梳到底……柏郎啊,你可还记得你迎娶我,那日,你做了什么吗?”
老妇人的眼中溢满了柔情,“你啊,也是这样为我梳着头。你说,一梳,梳到,底,我下嫁于你,是你这辈子莫大的恩赐,你这一生,都不会负我,要与我相守一生,相伴一世,到底都在一起。”
抬手又轻轻地梳了下来,老妇人再一次念叨着,“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你说,要与我白发偕老,会守着我,会保护我,会倾尽一生,爱我,照顾我。”
“三梳,梳到,儿孙满堂……你说,我们要生很多,很多,很多的娃儿,男孩像你,才高八斗,口若悬河;女孩像我,温柔似水,赛若天仙。等我们老了,身边就会有很多,儿孙陪着,一定会很幸福,你说,你要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妻子。柏郎啊……”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老妇人用一根红的发黑的绸布条将男子青丝扎了起来,“这是你新婚那晚送给我的,现在,我将它还给你。柏郎啊,那时候你,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你笑着告诉我,你一定会出人头地,带我享尽荣华富贵的……”
“柏郎啊,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啊,爱到了骨子里……”
老妇人走到了沉睡男子的跟前,触上了他的脸庞,用指骨触遍他脸色的每一个角落,“可结果啊,你说的荣华富贵,是你自己的吧,休了我这个糟糠之妻,入赘王家,你想的真美啊,哈哈哈哈……柏郎,你可当真是个薄情郎,负心汉呐!哈哈哈哈……”
洁白的骷髅手臂落到了男子双眼上,“柏郎啊,你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我,所以,这双眼也已经没用了吧,让我帮你,把它们拿掉吧,给你换一双,只有的我双眼。”又从双眼滑到了双唇之间,探了进去,“柏郎,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讲的一点也不真啊,这也无用了吧,等我待会替你拿掉它们,往日,你的情话,也就不用说过别的人听了。”
接着又落到了胸口的位置,“哦,这里的心我已经看过一次了,可是我还是想看看你这薄情郎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柏郎啊,你既然又活过来了,那么我们就再来一次……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轻易地死去了,我要让你知道,背叛我孟青兮的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消失响彻了天际,但细听之下其中好包含这无尽的凄凉之意,被心爱之人背弃的苦涩、悲凉之情。
骄阳换成了夕阳,火红的晚霞烧着了整个天际,李望延与庄拾星的马车终于赶到了渔村。
不过接下来他们遇到的困难便是如何寻找乐君他们,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西南边的一处亮起了一道烟火。
见此状况,李望延与庄拾星相□□头示意之后,李望延就被庄拾星抱着赶去了那边。
不到一盏茶的世间,李望延与庄拾星就到目的地,就看见已经有三个人影站在了那边,分别是一脸不悦的朔,淡然的曲望尘以及姗姗来迟的文泽轩。
“望,你怎么来了?”
朔上前一步,不着痕迹把李望延从庄拾星的怀里拉了出来,虽然怒瞪了庄拾星一眼,“不是让你照顾好他的吗?你怎么带他出来吹凉风!你究竟是来救望的还是来害望的?”
庄拾星被训得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李望延。李望延摇了摇头,拍了拍朔的胸口,“是我让庄兄带我出来的,要怪就怪我吧。”
为何又是这样,朔不甘地看了一眼庄拾星,为什么望总是护着他呢?
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
“李兄,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过来?”文泽轩开口问道。
“对!我来是要告诉乐大人凶手是谁的!乐大人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李望延本以为乐君马上回来,却不想等了半晌也不见人过来。
“我们也正在找乐大人。”朔先一步开了口,“不过现在估计是来不及了……”随后才想起了他们是闻讯过来的,转过头面向了曲望尘,“尘兄,你有线索了?”
曲望尘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乐君就在那边!”
就在和曲望尘眼神交流的一刹那,朔就间接的靠着亡海珠与他对了话,得知复玉珠与乐君有了感应,就在西南方向。
“确定?”文泽轩问。
曲望尘再次点了一下头,“就在那边!”纵身一跃,向着西南方赶去。
“走!”
朔很自然得搂过了李望延,随即跟着上了曲望尘,另外两人相互尴尬地看了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夜幕下的古宅越发的恐怖起来,那一排屋子的房檐下栖息了无数蝙蝠,暗夜之下,它们红色眼睛亮起,令看到的人心里发慌。
乐君等人此刻也点起了火把,各自照亮周围的一席之地,旁边的动物尸骨,透着一丝诡异,好似随时都会爬起来活动一样。
“大人,没有发现!”
“大人,没有任何发现!”
“大人!东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大人,没有人在。”
“……”
衙役们一个一个回报着,都表示在这古宅之中没有发现任何人。就这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乐君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仔细地数了数人数,结果发现少了一个人,“陆三石呢?有没有人见过他?”
衙役们面面相觑,表示没有见过他,这可让乐君犯了难,“你们先去外面候着,顺便看看陆三石是不是已经出去了,我再去里面找找。若是一炷香内我没出来,你们就通知衙门,多派些人手过来支援。”
“是,大人!”衙役领了令,便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乐君开始在这古宅四处查探起来,走到后院时,他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不由得顺着香味寻了过去,走过了池塘,穿过了假山,路过了一片果园,最后走进了这片大院的深处。那里有一座茅草屋,一阵阵浓烟正从窗口涌出来。
见此情形,乐君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抽出了佩刀,凛然地向着茅草屋走了过去。透过窗户,乐君看到了一副诡异却透着凄美的画面。
老妇人青丝如雪,披散的长发铺到了地上,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衣,坐在一个正煮着沸茶汤的大锅面前。
大锅的左边是一口大水缸,水缸上面种着红色的奇异花朵,有花无叶,花瓣多如菊,反卷似爪,开得十分妖艳绝丽,不过花下好似浮着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肥料。
她双手有骨无肉,白色的骨节清晰可见,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汤匙,一勺一勺的将水缸的水舀到大锅中,口中还念念有词,“喝了我这汤,无忧无虑似神仙……”
看着这样的场景,乐君心中有些发慌,他还来不及想应对之策,视线偏移了一下,就看到老妇人的身后有一男子被绑在了椅子上。
虽然两眼之处空无一物,只留下两个窟窿,满脸血迹,可是细看之下还能能辨认出来那人正是失踪了的陆三石。
怎么办?此刻他该怎么做?这场面完全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样子。
“喝了我这汤,快乐似神仙~这位小伙子,你要不要来喝一碗,我这孟老婆子熬得的汤呐……”
乐君倏然回首,只见那老婆子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端着一碗颜色浑浊的汤水,涡进去的双眼直直盯着他,嘴角缓缓地裂了开来,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
“啊——”
方才的那副画面入眼,乐君竟然被吓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他就被绑在了椅子上,而他的旁边坐的正是没了气息的陆三石。
乐君将视线移向了前方,那个白发老太婆,依旧从大缸里舀水一勺一勺得倒入沸腾的大锅之中。这回乐君终于看清楚了,大缸里面的不是别的,是被切割成好些块的尸体。
“小伙子,你不该来的,不过我这花朵,倒是又多了新的肥料。”
老妖婆放下了汤匙,走到了乐君的面前,两只骷髅手摸向了他的脸庞,摘下了他的面具,审视了一会他的脸,“你的面相比那负心汉俊朗,可不知你的心,可是比他的真诚。”
闻言,乐君再一次将视线移到了陆三石的身上,只见他的胸前的衣衫血迹斑斑,胸口之中空无一物。又看向了那口熬着汤的大锅,其中正漂浮着被煮熟的心脏。
乐君纵然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从来不曾目睹这样的场景,活生生地一人,被挖了双眼和心脏,还被扔进锅中煮沸,这个人就坐在他旁边,而凶手此刻正用那窟窿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双眼和胸口。
“小伙子,你该不是是个哑巴吧?”
老太婆指了指地上的那块血肉说道,“最不能相信地就是男人的那块三寸不烂之舌,你是哑巴也好,省的我拔了你的舌头。”
一瞬间,恐惧占据了心头,乐君的眼中已经不单单是慌乱害怕了,但是此刻一股更大的意志力保住了他的意识清明,不至于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吓的意识混乱。
他知道他自己不会死的,因为朔还没有看到他的死期,所以现在他一定得拖延住这个老妖婆,等他们过来将她绳之以法。
像是认准了乐君不会说话,老太婆开始絮叨起来了,“我啊,活得也是孤独,一直都没遇上一个对的人。”
看了一眼乐君满是疑问的眼睛,她好像有了兴致,便看着陆三石的脸庞继续说道,“那年我遇到了柏郎,我以为他是我的良人,我不惜和父亲断绝了关系,下嫁于他,可他呢?与那王湘桂,暗通款曲,想要抛弃,我这个结发妻子,哈哈哈……我孟青兮,是瞎了眼才会嫁给这个负心汉!”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孟青兮的骷髅手就再次抚上了陆三石的脸庞,“柏郎……”
果然犯人就是孟青兮!
虽然他们之间就有所猜测,但是此刻看着孟青兮年老的模样,他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可这样以来,所以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女子们之所以都会安然沉睡估计和她熬得汤药脱不开关系,至于毫无伤痕的死去对于现在的孟青兮来说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只剩下白骨的双手都能自然活动,又何况无伤的取人性命呢?
“看你这一身衣裳,你估计就是来抓我的官差吧。”
孟青兮再一次走到了他的身边,“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杀那些女子,因为啊,她们呐,都太痴情了,活在人世,太累了,还不如先一步离开,脱离这片苦海,永远沉沦在那美好的梦境里……我啊,这是在救她们。”
乐君霎时燃起了怒火,孟青兮见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不信?那么,你也来尝尝我这汤吧。”
她舀了一碗汤水在破碎的碗中,随后走到了乐君的面前,扣住了他的下巴,将汤水悉数灌了下去。
“喝了我的汤,无忧无虑似神仙……”
“无忧无虑似神仙……”
孟青兮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不出片刻,乐君合上了眼,意识游离,沉浸在梦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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