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不要杀人！”

徐子英稚嫩的嘶吼已然破音。

江北眨了一下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骇人的血红色。徐子英挡在徐父的身前，腹部被青云剑刺穿。江北感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秒。

子英！是谁敢——

她感到手上浸了一片温热的液体，低下头去，发现自己正握着剑柄。

是我……

是我！

江北颤抖着松开了手中的剑，趔趄几步，跪在了地上。她只感到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徐子英面色惨白，倒在了血泊里。徐父和赵哥见自己捡回一条命，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逃。

李云霄身上带着三条血淋淋的剑痕。他从地上爬起来，越过失魂落魄的江北，冲到徐子英身边，颤抖着撕下自己的衣袖，紧紧按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上，然后又用布条紧紧缠住伤处。

江北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声音、色彩都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发生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我杀了徐子英吗？

是我……

邻居大婶急匆匆地进来道：“又在吵什么呢？你们这户从来都没有消停过！”她一见满院的血色，顿时吓失了魂，惊叫道：“哎呀！出什么事了？”

李云霄见状，赶忙叫道：“快叫医生来！”

大婶呆愣愣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李云霄见她离开，便又把目光投向了六神无主的江北。他拾起砍柴用的斧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江北了无生气地垂下头去。她双目失神，等待着死期的降临。

李云霄面无表情，斧子却在凌空颤抖。

“咚！”铁斧落到了地上，斧尖沾着一片血红。

一股红血自江北的前额流下，顺着鼻尖，“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那枚骇人的眼纹，被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劈成了两半。

江北跪在地上，沉默了半晌，忽然冲上去拾起斧子，再次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啪——！”李云霄飞起一脚踢向她的手腕，将斧子踢到了别处。他望着江北，厉声道：“给我发誓！此生不碰真剑，绝不再激发出体内的灾相。”

江北无力地瘫在地上，没有回应。

“说话！”

“……”

李云霄拾起地上的木剑，插在江北的面前：“给我记住，一个人，只有被活着的人遗忘，才是真的走到了终点。你们平时形影不离，从今天起，这把木剑上也悬着两条命——你在，徐子英才在。”

江北抬眼瞥了一眼木剑，又颤抖着低下头去。

李云霄吼道：“发誓！”

江北瞥了一眼血泊中的徐子英，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抽泣着低声说：“我……我发誓……”

李云霄疲惫地长叹一声，背过身去：“缘分已尽。你走吧。”

“我看是死了很久了。”

“瞎说！死人哪儿还有喘气儿的？”

“那怎么一动不动的？大宝不是说了嘛，这是个疯子，自己疯死了。”

“哪儿有人把自己疯死的？”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聒噪地响个不停，直教江北头疼得仿佛要炸裂开一般。

“去！去！去！都闪开！”一个女声如奔雷一般炸响，周遭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江北竭力睁开眼，见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正凑在她的面前。她柳眉凤眼、朱唇浓艳，上唇左侧一颗豌豆大的美人痣还长着一根细细的绒毛。江北想起疯老头曾讲过，这是人称“母老虎”的孙婆子。

“诶呦！这不是醒了吗！”孙婆子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凑了过来，一双圆睁的丹凤眼仿佛要贴上江北的面颊。

江北轻声问道：“这……是哪儿……？”

孙婆子拍拍江北的领口，对周围的人喝到：“愣着干嘛！人都活过来了，还不赶紧准备点吃的喝的？快去打水来！”她身边那些人，也都是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人，但经她一训斥，竟都像是懵懂的孩子一样，唯唯诺诺地转身离开了。

江北坐起身来，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台上。她抬眼四望，发现自己仍然处于溶洞之中。

孙婆子坐到她的身边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我……为了救人……”江北忽然着急地起身，“小蓝呢？她在哪儿？”

“什么小蓝？”孙婆子面露困惑，思索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道，“难怪大宝说你疯了！看来你也和我们一样。”

孙婆子的话让江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你跟我来。”孙婆子引着她走到地下河的边缘。此时，原本汹涌的地下河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平静的水面光滑如镜。江北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示意下跪在河水边。河水中，她的倒影竟穿着一件雪白的袍子，眉目也比现在看上去稚嫩几分，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她这两天来早已十分熟悉，然而此时竟出现在自己的倒影之上。

“这里是惘湖。”孙婆子坐在了江北的身畔，水中倒映出一个年轻女子，“被过去所困的人，就会迷失在惘湖里。在这里，会看到回忆和曾经的自己。”

江北恍然大悟，原来小蓝就是五年前的自己。她伸手触碰河面，看着熟悉而陌生的面目在涟漪中波动。模糊的记忆，在她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