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会议(中)

观测者们正讨论着沉重复杂的话题,这时,一个行为奇诡如迷幻毒蘑菇般的人来了。原来,玛奇亚斯一时兴起,想来他的“快乐老家”转转,于是,他便来了。他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丝毫不讲客套。

奇术士心里清楚,他所敬爱的观测者们都把他当作一个拥有青年外貌,又极其独立自主的小孩。尽管他是她们捡来的,并非亲生,但他与养育之人的关系,却比亲生子更亲切。因此,他才能任性、大胆、为所欲为!这是二百一十岁“小孩”的特权。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来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又感觉好像来对了时候,玛奇亚斯披着繁星的光辉只身而来,恍如一只向光的飞蛾,正好落在庭园的一角。刚看完星星,他便趁着心灵流动的时候,来到了最重要的这里。于是,以这样的形式与他们相见,也很顺当。玛奇亚斯在原地点了点头,稍稍整理了他那一袭乱得颇有艺术感的深沉斗篷,摸了摸细腻的下巴,深感似乎一切都很妥帖。

“来吧!放肆吧!拥抱神灵与鬼怪,和讨厌的规训说拜拜!”已经做足准备的玛奇亚斯实在太爱这里迷宫式的氛围。他闻到现在庭院里的空气有点冰凉,驻足片刻后,脑海里又有了新想法。只见他变出一把带着羽毛的弯头法杖,再像猫头鹰般整个人盘坐在杖子的顶部。就这样连人带杖地跳到正在开会的方桌前,以甜美的笑容惊艳了在座的四位长辈:“打扰了——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家人们在聊什么呀?”

玛奇亚斯眼前一亮,语气亲昵得不行,如此怪诞的撩拨一来就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这还没完,他又用魔力在艾利欧和艾丽座位的夹角处变出一只无椅背的长脚木凳。玛奇亚斯哧溜一下由杖上滑到凳上,坐得更靠近既是挚友也是良师的艾利欧,这是个再讨巧不过的位置。

这个非常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木座椅真是太舒服了!不愧是由我的魔法变的。要是他们的白椅子也能换成这样的就好了,玛奇亚斯自满地想。

玛奇亚斯从进门到上座的速度,实在快得不可思议,这么做不为效率,只为畅快。

“小玛奇??”

艾莉微微惊讶道,拿名单的手因而晃了一晃。她没料到玛奇亚斯当真会来,这一幕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看着玛奇亚斯那光彩照人的样子,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艾丽也因为与奇术士百日不见的新鲜感,而抬了抬眉毛。

“嚯——啊!更好的办法,我都听见了!大家肯定又在谈异变吧?那么,进展如何了呢?快同我说道说道!玛某愿闻其详,在此洗耳恭听!”

玛奇亚斯自然地翘起腿,用十拿九稳而又稀奇古怪的语气说道。此刻他的斗篷就像冠军的披风,只是态度却这般轻浮,好像光靠他就能摆平所有坏事。

“……我们不想把你也卷进来。”

艾利欧的内心排解着多重顾虑,状态非常严肃。他边思量边深吸气,这时候他既要交代家事,又要保护朋友的安全。他当然希望玛奇亚斯能听进他们的话。可一切都将改变,再无从前的模样。

“吾友啊!这就有点不对了。我也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吧!亲爱的大家长们啊,这种时候就别把我当什么小孩子了!我没那么幼稚。”

艾利欧不想让玛奇亚斯陷入危机,反而致使玛奇亚斯觉得他见外。于是玛奇亚斯说起这段话的时候声音非常大,一面生闷气一面强调自己的独立,也令他更像跟父母讲道理的小孩,激动到差点双手拍桌。

艾利欧刚张开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艾利斯那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轻轻打断。艾利斯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

“我是说——”艾利欧的话音未落,艾利斯便以平和却不容忽视的语调接上了:“我们不是说你幼稚,只是不想你也受伤。”

“家人们哟!为什么要穿着华美的衣服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我倒是觉得现在是放松小剧场,茶话会时间!来来来,请请请!”突然,唰、唰、唰、唰!奇特的声效和四团光芒呈现在观测者们面前的桌子上。变出来的东西是——三块草莓蛋糕和一块巧克力蛋糕。当然,这些蛋糕下面都有白瓷盘托着,蛋糕旁还配了银制餐叉。奇术士阔绰又热心地打断了家庭纠葛。

“吃吧,诸位!转换一下心情!开拓一下思路!吃了蛋糕不完蛋,吃了点心长点心!好状态多来点儿!”

玛奇亚斯古怪地笑着说了一堆奇怪的话,变脸比翻书还快,与方才完全是两个模样。草莓蛋糕是给艾莉、艾丽、艾利斯的,独一份的巧克力蛋糕给艾利欧。

四位观测者都看着各自的蛋糕,气氛很怪。大约是因为这几位内里都不觉得末日还有开茶话会的机会,也很疑惑这样做是否得体。总之,关乎危机感和爱面子。终于,艾莉用魔力将名单挂在荧幕的一旁,俯身,然后坐了下来。之所以挂起名单,是为了不影响简短的茶会。餐叉和餐盘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四个人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在五分钟的沉默中吃完了蛋糕。

五分钟后,难受的气氛有所缓和。艾利欧打了个响指,给所有人都施了洗濯魔法的同时,心里想着:真希望生活里也没有蛋糕屑!

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食物也难以让白发红瞳的四人安心。玛奇亚斯也知道光凭吃的根本不可能完全慰藉观测者们的心。在他眼里,观测者们就好比吃不够贡品的神明。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给了他们最喜欢的蛋糕。因为玛奇亚斯想让他的家人们宽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可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吗?还是说,这终归只是任性的痴想呢?

见蛋糕吃光,玛奇亚斯开心极了,也啪地打了个响指,收起桌上全部的餐具,向观测者们朗声问道:

“如何?心情好点了吗?喔!你们品尝美味的时候,我看到名单上那坨紫色的阿莱克(Alek)了,好好笑!这是可以说的吗?难道这货就是异变的根源??”

玛奇亚斯为观测者们带来了一连串猖狂的演出,此刻又像个等着被夸耀的孩子。奇术士的快乐是非世俗且不被定义的。而现在,他或许该收起这无限的乐趣,严肃一些。

“嗯。”

艾利欧痛恨地看着高悬名单上的阿莱克的名字,给了玛奇亚斯肯定的答案。每一次提起阿莱克,在艾利欧眼里都等同于再一次强调观测者们的失败,这对他来说无异于羞辱。他一定不想忍耐这种愤怒,可是没有办法。观测者们甚至不能杀掉阿莱克。

微妙的节奏,精心设计的幽妙棋局。玛奇亚斯终会以他的方式博弈,然而所有人都是棋子,没有例外。

“喔~有意思!

”玛奇亚斯一语双关地说。他既指阿莱克有趣,也指他们的反应很有趣。

近距离的观察和接触是奇术士生活的必需品。玛奇亚斯坐在方桌的夹角间,止不住地想:从这个角度看这一家人的眉眼真的很像,不愧是一家人。观测者们虽然是四个单独的人,实际又一心同体,紧紧相连。那么,想象他们是融为一体的四个人……就好像把四滴白色的牛奶滴搅在一起,不得不说这想法微妙极了。

玛奇亚斯有奇怪的自觉,且知道养大自己的四个观测者,不过是女神切成四份后得出的赝品。既然都是切出来的,那么拼回去的方法当然有,或许最好没人知道这个还原的办法。

不过……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玛奇亚斯真的太羡慕血缘关系了。对外人,他又何尝不是无情的呢?这种无情也是你们(观测者们)教我的!玛奇亚斯很是自信地想。将所有不重要的东西全都推出去,这么做也无疑是将同等的疑虑投射于自身和他人。是很自私!但又何妨呢?

“玛奇酱……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玛奇亚斯全神贯注地往每个人的脸上看,艾莉不禁好奇地问道。

“艾莉是凝定的惠风,艾丽是茫茫的尘埃。吾友是清晰的烈火,艾利斯是繁复的洋流。”

玛奇亚斯就像个奇怪的风物志播报员。只有他知道,这么夸耀其实是在打岔,好停下脑内那些扭曲暧昧的意象。他说着自己的想法,目光就好像初升的太阳。在这里,再怎样大胆的直抒胸臆也不会沦为某人的笑柄。但外面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类若是听见这样的比喻,可不会一笑了之。

“嗯……”

听到如此褒奖,艾莉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艾丽紧跟着姐姐的叹息眨了眨眼,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

“真不愧是小玛奇的风格呢。”

艾利斯谄媚地一笑,心中却想着与阿莱克相关的事情。这些事与玛奇亚斯碰在一起,令他既嫉妒又懊恼。他并非不爱听夸赞的话,只是在这个时刻听起来有些别扭。

艾利欧简要复述了刚才的会议内容和他们即将面临的现状。所有人都陪着奇术师又听了一遍。玛奇亚斯心想:听就听吧!反正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功夫,还能加深印象呢!

复述只花了几分钟,但玛奇亚斯却仿佛听完了一段精彩的故事。他在座位上手舞足蹈,神采飞扬地扬言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了这么多,我觉得阿莱克这小子真是太可怜了。艾丽好像是说这个可恶的二五仔阿莱克要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冒险团在一起吧?你们说,这个胡闹的冒险团,它合不合法呢?不会是那几个人把阿莱克绑架到小黑屋里,强迫他入团的吧?那可真是太过分了!我们也可以绑架他们的人!”

“……注意你的用词。”

艾利斯和艾利欧居然异口同声地提醒玛奇亚斯,就像老师在训斥学生一样。这说得也太离谱了吧!弟兄二人心想。

“哦!好,我尽量注意用词。你们听我说,重点来了。我觉得阿莱克这小子一定比我们弱,虽然你们可能都不这么想。”

玛奇亚斯理直气壮地唱起了反调。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呢?”

艾利斯质问道。除了艾丽,其他观测者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直觉,直觉!大自然的直觉!”玛奇亚斯振振有词地说,“你们不是也说了嘛,如果他要杀你们,早就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我觉得,打蛇要打七寸,关键是要找到他的七寸,也就是他的弱点。我们要抓住他的弱点!如果没有弱点,我们就去创造弱点!还有,他这么自闭,肯定是个孤儿。这是我的直觉!既然如此,杀不了他也没关系,那就往死里管。比如说,创造一个结界,把他永远关在里面,不就好了吗?然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让他一个人在里面痛苦吧。”

“小玛奇是真的脑洞大开啊。”

听完玛奇亚斯抽象的比喻和理论,艾莉不禁感慨道。

“痛定思痛,方能成长嘛!”

玛奇亚斯开心地扮了个鬼脸。

“说得倒简单……你要记住,我们没有外援。”

说起外援,艾利欧只觉得难以忍受,想得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艾利欧再次强调道。

这便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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