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在隐秘之家,足有一人高的坩埚中雾气缭绕,交织着馥郁与苦涩的双重气息。锅炉的热气传导到玛奇亚斯脚下的地板上,热得有些讨厌。他正烦恼地站在房间中央,撇着嘴唇,思考着某事。纳西索斯的枝条,正被煮得发亮。而最终精炼出的悬浊剂,便是众多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至宝。专注之中,奇术士玛奇亚斯忽觉生活似乎缺失了一抹亮色,单调得如同黑白画卷。他微微抬起左手,食指轻点,仿佛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未完的梦境。霎时间,似乎被赋予了生命的雾气从房间四处如同蘑菇孢子般喷薄而出,旋转、升腾,最终化作飞舞的蓝色与青色烟尘,像云朵般没有重力,交织出一幅既奇异又梦幻的景象。
这一场心灵的官能游戏,让玛奇亚斯在这单调的生活中寻得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乐趣。他静静地站立于这梦幻般的场景之中,淡然一笑。这是因为性别认同的错位,既能感受幸福,又能感受痛苦的时刻。多么与众不同啊!
“欢迎光临敝舍!”奇术士玛奇亚斯对着这两个人形烟雾清了清嗓子,忽然像赞礼官一般彬彬有礼,他热情而喜悦地说道,“咳咳,二位不必拘谨,请随意。”
“虽然我们在家里也能看到这里的进展,但亲自来一趟的感觉,确实大不相同呢。”
化作艾莉模样的幻影伸手,轻轻揉了揉另一个化作艾丽模样的幻影耳朵前的长发,眼神中充满了宠溺和爱恋。这两个幻象惟妙惟肖,尽管只是由烟雾构成,但每一个细节都仿佛是用极致观察力总结出的虚拟现实艺术,只要不触碰,就难以分辨真伪。玛奇亚斯施展的幻术斑斓而绚丽,是另一个天堂。
“姐姐大人……”艾丽的幻影脸色微红,眼里尽是追求与渴望,话也比本尊多了许多,“我……一个人,睡了好久哦……感觉、好寂寞、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当然可以,因为你是我最亲爱、最重要的妹妹。”
艾莉的幻影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噢,虚假而相亲相爱的小剧场,像是另一个深远世界的图像。
“不得不说,每次看到艾莉和艾丽,我都觉得她们美得就像两幅出自神之手的画作!每一个细节都如此完美无瑕,令人赞叹不已!这简直是手法的神迹,构思的精密,刻画的奥义!如果有人能根据这些线索设计出百合学十级考试题,那将是一场无尽循环的乐趣……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啊啊,我愿意一生一世为她们创作!”
玛奇亚斯喜不自禁,在房间内大喊出了他的真实喜好,随后,热泪盈眶。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幻影身着纯真而美丽的蕾丝睡衣,可是,她们本人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样的衣服。玛奇亚斯所营造的幻境,仿佛她们真的同床共枕过,甚至超越了姐妹之间的禁忌。仿佛她们本人也脱离原本的轨道,在新的世界神游。这样健康的乐趣充满暧昧,让奇术士舒适而满足。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这片虚伪而暧昧的雾气中走出,直接穿过了那以魔法精心制作、足以乱真的幻影的面容。
只距离玛奇亚斯几步之遥的艾利斯,像一个令人着魔的神像,轻声而不可动摇地问道:
“你准备任性到什么时候?”
这个破坏了奇术士百合幻想的人,正是艾利斯本人。他那阴柔的脸庞正对着沉醉在幻境中的玛奇亚斯,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玛奇亚斯那故弄玄虚的模样令他厌恶,在艾利斯看来,奇术士自以为生动的戏剧漏洞百出,是不光彩且可耻的。而无论玛奇亚斯的内心世界有多么丰富多彩,艾利斯都不想看到。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只要世界不毁灭,我就一直任性下去,”玛奇亚斯边说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迅速挂上了一副笑脸,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死鱼眼一般,透露出内心的无奈。他非常不悦地盯着艾利斯,再次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基佬怎么突然来了?接着,他故作镇定,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说道:“也许这只是我的幻想,有事你就直说吧。”
“这当然只是你的幻想,”艾利斯用一贯虚伪的笑容藏起厌恶和恨意,直视着玛奇亚斯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策划什么?如果你有什么想弄清楚的事情,我们可以帮你。”
说完,一股几乎令人致盲的强光在房间内骤然闪耀,仿佛它所及的每一处都沐浴在巨大的舞台灯光下,亮得玛奇亚斯不得不闭眼,他可不想陷入目盲的状态。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同时,那虚假的幻雾法术也被瞬间驱散,破灭了。
“这和你有关系吗?人家也有自己的私事,这难道不合理吗?”
玛奇亚斯又一次开口说道,并心里暗想,连在家看个“电视”都不让了吗?
艾利斯注视着玛奇亚斯那说个不停的嘴,心中思忖:玛奇亚斯是个聪明的坏孩子,如果顺着他的话说,对话就会陷入僵局。于是,他顺势换了一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问道:
“为什么我们捡到的人偏偏是你呢?”
“是我啊,怎么了?不满意?”
玛奇亚斯装腔作势,坦率地反问道。
“没错,我不满意。”
艾利斯瞪着他,直言不讳。
“不满意又如何?反正,我在名单里,而你,又不能违反规则突然杀了我。”
玛奇亚斯摊了摊手,装作很豁达的样子笑了起来,既像个胸有成竹的智者,又像毫不在意的赌徒。
折磨人的情况并没有就此终结,艾利斯紧盯着玛奇亚斯,眼中闪烁着浓浓的醋意,追问道:
“艾利欧哥哥如此地看重你,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玛奇亚斯?”
玛奇亚斯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双手一摊,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嘿,谁知道呢?我玛奇亚斯可没空去猜这种谜。不过嘛,要是说艾利欧对我,或者说我对他有意思,那我得第一个跳出来否认,哈哈。”
嫉妒如同藤蔓般缠绕在艾利斯的心里,阴暗而不光彩,他紧盯着玛奇亚斯,不甘心地问道:
“为何哥哥偏心的总是你,不是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你?”
玛奇亚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此刻像在走钢丝,苦笑道:
“艾利斯,这是何苦呢?我和他之间,不过是多了几分默契,多了一些共同的兴趣爱好罢了。我们是纯粹的朋友,绝非你所想的那样。至于所谓的恋人,我更愿意将我的心,交付给奇趣的大自然,因为那里有我追求的真理与自由!”
显然,艾利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追问道:
“那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玛奇亚斯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尽量保持平和地回答道:
“就是聊聊天,谈谈彼此的理想与追求;看看书,一起探讨书中的奥秘;或者,一起钻研魔法的本源。你的问法,真的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很单纯的交心朋友,你为什么非要乱想呢?”
听完玛奇亚斯的话后,艾利斯心中的妒意彻底被激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说话语气还是很平稳,不依不饶地问:
“那,你具体说说这些事情的细节和发生的日期地点吧。每一次都要和我说。包括穿的衣服、你们的表情动作、这些地点里都有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是什么样子的?全部都描述给我听。不可以漏掉任何一项。”
玛奇亚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抱怨道:
“艾利斯,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这些细枝末节,三言两语哪说得完啊!就算我按照你的要求去整理,起码也得说上个几百个小时吧!说来,我都和你们同化了,你们就不能直接把我的思想和记忆同步过去吗?”
听闻此言,艾利斯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沉吟片刻,他的表情像皓月一般明朗,却用落寞的语气对玛奇亚斯说道:
“小玛奇,我暂且不能告诉你。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愿意说?”
“就算说,我也不要说给你听!你是在审犯人还是在准备律师打辩护的材料啊?哦~忘记告诉你了,几个小时后,我和你亲爱的哥哥还有约。还有,我觉得你永远不会像我一样理解他!”
玛奇亚斯如是回答道,为了激怒艾利斯,他超自然地撒了谎,并且把“你亲爱的哥哥”这几个字念得特别肉麻。
艾利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玛奇亚斯的话触到了他心中最敏感的一根弦,他质问道:
“为什么你能独占艾利欧哥哥这么多时间?这根本不公平。”
“去问你的艾利欧哥哥啊。”
玛奇亚斯耸了耸肩,脸上挂着一抹微笑,表示他无所谓的态度。
艾利斯得意地笑了笑,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威胁道:
“好啊,玛奇亚斯。但是,在那之前,我会把你刚才的小插曲,完完全全,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姐姐们。我要让她们也知道,你是如何背着她们在这里偷偷演绎你那拿不上台面的小爱好的。我很期待,她们会怎么评价你的这种行为。”
玛奇亚斯毫不示弱,手指轻轻一挥,一台精致的橡木收音机便凭空出现在他的左手中。那收音机的外壳雕刻着复杂的魔法纹路,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既神秘又诱人。他轻轻抚摸着收音机的表面,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对艾利斯说道:
“艾利斯大人,您请看——这就是我的魔法收音机。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任何我想说的话,全部录入这台收音机中。一旦它开始播放,就会像风一样传遍它信号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现在,我就用我的魔法把‘艾利斯是恋兄癖’这句话,收录在这里面!所以呢,你要想清楚,是否真的愿意让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说完,玛奇亚斯笑了笑,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魔法收音机,仿佛已经看到了艾利斯在他的威胁下屈服的样子。
然而,现实与他的想象相反,艾利斯的目光坚定而倔强。这一刻,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艾利斯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玛奇亚斯,像是一个白色幽灵般,不知何时,他的右手已经抓住了玛奇亚斯的左手手腕,并紧紧地捏住。只听见“啪!”地一声,魔法收音机应声落地,像一个识趣的孩童,化作了深绿色的以太光点,消失在了空气里。艾利斯的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模样就像是一个男护士正在关切地检查一个需要特级护理的病人;但他眼中的光芒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疼?”
艾利斯轻声问道,声音虽轻,却像是重锤般敲击在玛奇亚斯的心上。他的手纤细却有力,以及,他的内心远不满足于这样的报复。
玛奇亚斯只觉得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无数根细小的纲针同时刺入,让他不禁咬紧了牙关。他依然强忍着特别清晰的疼痛,勉强地笑了笑,回答道:
“也…还好?”
玛奇亚斯又羞又恼地注视着艾利斯猩红色的眼睛,忽然之间,儿时的许多夏夜记忆涌上心头。那些夏夜里,天空、山峰和湖泊的黑色轮廓清晰可见,风声似乎长出了翅膀,在夜空中翱翔,而群星则如同在沸腾般闪烁。他还想起了那些观测者们的陪伴,那些记忆如同许多许多美好的梦境。玛奇亚斯作为一名奇术士,从她们的身上汲取了智慧,伴随着那些空中楼阁般的幻想,一同成长。然而,此刻他不禁自问,难道这种陪伴,其实只是一种残酷的安慰吗?
艾利斯是那么盲目陶醉于嫉妒的感情漩涡,他仔细地端详着玛奇亚斯那如同沙漠般淡淡的肤色,以及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魔力纹路,好像在吟诵一首简短的诗,微笑着缓缓说道:
“给你一个忠告,最好还是别惹我生气。按规矩,我不能直接杀了你,可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毕竟,你那经过魔力强化的**凡胎,也就只有这种程度。虽然,你很难死掉,但饿你几天几夜,应该也挺有意思的。你如此要强,也不想求着我,给你喂饭吧?”
玛奇亚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他冷哼一声,若有所思地反驳道:
“别吓唬我了,难道你以为我是个老好人?不会吧?我既不是外表的老人,也不是内在的好人。”
艾利斯听后眯起眼,一眼就看出了玛奇亚斯内在的恐惧和懦弱,还有病态的自恋,他咧着嘴回答道:
“我当然不这么认为。小玛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希望你不会让我难堪,您应当是我们四人的骄傲,而且,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对你宽容放任。我认为,现在是纠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不!谁都别想纠正我!喂——松手啦!你要把我的魔力回路掐断啦~”玛奇亚斯一边大喊一边浑身发凉,紧闭眼睛,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败下阵来,嘟嘟囔囔地说,“啊——我的眼睛好疼、好晕!现在我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你怎么对我用这么猛的眩晕术…呃,艾利斯!你真是有仇必报!”
艾利斯没有理会玛奇亚斯的喊叫,而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像变得很陌生,他用称赞的语气问道:
“我为什么要松手呢?你刚刚才对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小玛奇。你那么厉害的话,不如,现在来猜一猜:我,会放过你,还是把今天的仇恨记在心里,让它成为一件对我们两个人都,永生难忘的事呢?”
他的渴求,他的烦恼,他的想法,玛奇亚斯不可能理解。就像,他也一样不理解玛奇亚斯的性别焦虑,玛奇亚斯的烦恼,玛奇亚斯的想法。
“啊——你的光魔法快照瞎我了!”即便闭上眼睛,玛奇亚斯仍然感到头晕目眩,他像一只在夜色中无助的猫头鹰,拼命躲避着刺眼的白光,却无处可逃,只能连连求饶:“喂!要是真把午饭吐你身上,你可别怪我啊!”
彻头彻尾的感官震慑,强光魔法通过玛奇亚斯的魔力回路传达至全身,就好像他所有的细胞都被照亮,而由于魔力回路可以视作所有生物内部的第二神经系统这一特殊性,艾利斯的做法更是将这眩晕的感受放大了百十倍。
“没关系,你吐吧,我不嫌弃。”艾利斯带着戏谑的笑容对他说,像是打架赢了的小孩一样,心满意足地观看着玛奇亚斯痛苦的样子。而玛奇亚斯则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能够忍受这种屈辱,或许就能找到逃脱的机会。艾利斯并没有特别的恶意,只是很专注于让玛奇亚斯倍感折磨,却又不想真的杀死他。事实上,人类的身体和眼睛常常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感到困惑,他们嫉妒高位者,嘲笑低位者,这是人性的弱点。
突然,玛奇亚斯感到一阵恶心,食物残渣一股脑儿地涌上他的喉咙,迫使他像中了邪一般呕吐出来。而艾利斯并未给他丝毫退缩的余地,因此,他只能无奈地照自己先前所说的那样,将秽物吐在艾利斯那件洁白无垢且华美的上衣之上。
“面包碎块、西兰花碎、口蘑碎块、莼菜汤……闻起来又酸又糟糕,小玛奇,”艾利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念出此刻散落在他肩头和胸口上这些食物的名字,就像是在数着集体墓地里无名的石碑一样。他好像对玛奇亚斯现在的狼狈模样很满意,灿烂地笑了笑,然后客气地说道:“看来,你的胃没有很好地消化它们。真可惜。不过,吐了这么多,你应该感觉清醒多了吧?”
“清醒了,清醒了!”
“真的清醒了吗?”
“真的清醒了,我发誓!”
玛奇亚斯激动地说道,前几分钟还可爱而自负的表情,现在变得像闹了鬼一样凌乱,非常悲惨。
“那么,请不要对我撒谎。”
艾利斯见状,便话里有话地说道。随后,他松开右手,用洗濯咒将华服上的污物在眨眼之间清洗得一干二净,同时,呕吐的异味也被这魔法彻底驱散。
“哎!”
玛奇亚斯揉了揉左手腕,接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恶作剧性质的话语真的灵验了,只是,遭殃的人是他自己。论魔法实力,他远不及艾利斯的三成。生活中处处都蕴含着魔法的痕迹,那些早已逝去的往事,既构成了现实的一部分,又仿佛带有魔术般的神秘色彩,这些事情无可辩驳。人类的学业显得简单而又无趣,其中鲜有能够让人铭记一生的知识,相比之下,远不如星辰与动物对他产生的深远影响。他早已精通了数十种人类的语言,仿佛还能解读星辰的奥秘,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掌握了宇宙间所有的神奇智慧。
然而,奇术士魔法的目标——变化外物,变化自我——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但事实是,这个世界并不完全属于他,一切也并非永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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