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刺客行会

夜晚的喧闹声一如既往,焦灼的梦想升腾如灿烂繁星,在月亮的清辉里泛滥,直至月亮倾覆。

街道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刺客行会就在伊莉希恩西北方向的主街,日轮形状的中央大道上,几乎所有主要的公立机构都在那里,是整座城市的枢纽。宽阔的大道向四面八方延展,足以容纳十二台马车并驾齐驱,而至高的王城就在日轮的中心。

王城城墙由巨大的石块砌成,城内,数座魔法高塔拔地而起,将这些塔相连,就会得到一个六芒星的图案。王城宫殿就在这几座高塔的正中,是伊莉希恩城最大最繁复的建筑。

殿内,所有的设施豪华而完备,尤其是那被称作近水露台的地方,那里由六个镶嵌着魔力水晶的水泵供水,露台其中的一侧被巧妙地设计成瀑布的模样,瀑布的最下方连接了城内的排水系统。

回到正题,在露希耶的带领下,大约走了三十分钟的样子,冒险团四人组就刚好不偏不倚地走到了刺客行会。刺客行会是这座城市隐秘的脉络,这座建筑外墙由深灰色的原岩构筑,门楣上刻画着一幅拿着两把交叉曲剑的蒙面人。她们走了进去,门内是一条烛光微弱的走廊,历代刺客大师的肖像画就在走廊两旁挂着,每一幅画似乎都对应着一段令人生畏的往事。

解说一下刺客行会,这里有三层:宽敞空旷的训练室位于行会的负一层,中央摆放着数十个用红色笔迹标注人体部位名称的假人。负一层的右侧是作为模拟战场的靶场,各式武器被放置在此,譬如飞刀、毒箭、烟雾弹、钩爪和刺刀,还有许多说不上名的,改良后的武器。这里的空气总是有一股铁的味道,是因为,这里的刺客们经常用低智人形怪物作为练习绞喉的活靶,诸如哥布林,地精。相应的,相关的善后非常妥当,地板和墙壁总是被打理得发亮,没有丝毫血迹。顺带一提,这个建筑的隔音也很好。

负二层,是刺客行会内部情报交换和策划的中心,这里总是很安静。而且,只对行会内部的高层人员开放,外人不得进入。这是个布置简洁的房间,几张长桌与座椅围绕着中央的沙盘,而墙上挂满了各个地方的地图与画满了标记的情报。房间的最里侧有一张靠墙的深色皮沙发,那是米内特的床,加入行会的第一天起,他就在那里休息,没有添置任何奢华的椅子。虽然他攒下的钱已经足够买好几张杀人鳄的皮制成的沙发了。

四人正经过走廊,露希耶厌恶地看着那些画像,评论道:

“为什么把杀人者的肖像画挂在公会进门的地方?真是恶劣,为什么要敬仰不光彩的人?完全不明白!”

“这些人的过人之处,肯定不止杀人这一点吧?”

绯亚说道。

沫沫可对画上人物的衣着打扮更感兴趣,她在脑子里想着这些服装大概会是什么年代的,又是由什么料做的,有没有采用特殊的工艺呢?如果能复刻一下的话,说不定能大卖,赚上好多钱呢!

阿莱克还是静静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几分钟过去,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任务板。任务板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任务简报,从简单的情报收集到复杂的刺杀任务,每一项都标注了目标信息、任务难度、奖励金额以及是否已被人接下。板子最顶端,大大地写着“KILL MISSION”(刺杀任务)。

眼下,十几位刺客正看着任务板,寻找适合自己的任务。这些人的交谈声低沉而隐秘,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其中两位打扮得密不透风、只露出眼睛的刺客,他们的对话值得一听:

“外面一直在传,末日将至,为什么,要干的活越来越多?”

“所言极是。有什么好单子吗?”

“我瞧瞧…嗯?这个人的赏金竟然有二十一万?真是天文数字。”

“天文数字。二十一万金币悬赏此人,死活不论。仔细一看,这悬赏的不就是那位整天在电视和报纸上露脸的大名人——圣徒大人嘛!身为女神教会的门脸,竟被阿尔特里亚的教皇大人通缉,真是活得久什么事都能见到。圣里多,地位仅次于教皇的,阿尔特里亚王国的首席圣徒……今天的大新闻不仅是他失踪一事,而且,教会管辖的风之刻印也被某人偷走,致使被封印的东西逃了出来,王国的人正在各地追捕窃贼,只是到现在也没后文,各种谣言已经四起。那风之刻印原本由圣徒保管,他和刻印同时消失,很难不被怀疑是蓄谋已久。传言称,我们协会长就是那个窃贼的包庇者。尽管,他长期以来一直为王室效力,很早就得到了伊莉希恩王室的赏识,也因此获得了作为王室特派杀手的免责特权。但,这次事件惊动了邻国的高层,若真被追责,就看王室能否保得了他。据说,他身上背负的人命数以百计。听说,哪怕杀了这么多人,还是有不少王室的人把他当作一只听话又好用的忠犬。行会内部对他的看法不一,外界更是议论纷纷。”

“为什么会怀疑会长呢?”

“因为窃贼在现场留下了我们行会的标志,还把行刑用的刺刀丢弃在那地方,简直就是公然挑衅教会。我觉得,过不了多久协会长就会被引渡,行会很可能会解散,继续使用这个地方作为总部很蠢,但我说了也不算。我手上还有个急活,走了。”

两个路人对话结束后便离开了行会,依莉希恩团的成员们的目光转向了大厅角落里的米内特。

这个男人约莫三十岁,身形高挑,身着带有菱形花纹的深色长袍,宛如一头专注的鹰隼,正倚着墙站立着,一丝不苟地核对着手中的行会季度账目报表,并在脑海中勾画出需要改动的部分。他凌冽的气场仿佛将周围的人都笼罩在一片寒气之中。此外,他的颈间还佩戴着一个太阳形状的金色金属项链;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上蒙着一层铅灰色,其中隐藏着如同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狼狗般的亢奋;他的头发顺直,色泽如栗木般深邃;虽然戴着面罩,但仍能看出他的鼻子轮廓笔挺,瘦长的脸庞犹如花岗岩雕像。这些特质彰显了他的沉稳,但难以掩盖因长期浸淫于杀戮和鲜血所带来的衰败之痕。

众所周知,由于刺客职业的特殊性,行会自创立以来坏账便层出不穷,是出了名的棘手。而刺客协会的会长米内特,不仅将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难题一一化解,还从未在公众面前流露出丝毫的疲惫与叹息。

林林总总的**如同魔鬼投向血肉之躯的钩饵,信奉它的人用杀死自我的狂热去追逐,像逆流而上的鳟鱼,最终沦为罪恶与酸腐的化身。

“米内特……你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没等露希耶上前阻拦,阿莱克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径直沿着墙走向刺客协会的会长,突然用断断续续的语句问道。阿莱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身体自然如此行动了。对此,刀魂并未给予回应,仍如往常一般不言不语地观察着事情的发展。

其实,米内特仅凭脚步声,便在几秒之内就精确地分辨出了这四人的气息。阿莱克那濒临死亡边缘的气场让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保持着高度的警戒状态。他的目光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猛然抽离,注意到那金发少年的眉宇间竟与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仿佛是往昔记忆的残留。米内特黑曜石般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随即,那之中所有的光彩又再度黯淡下去,他也变回了那副麻木而老练的样子。

他知道,这一定是自己长期投身于繁忙事务所产生的错觉——毕竟,他的姐姐已经消失了十二年,杳无音讯。而他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迟钝地度过每一天,再也追不回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向他求饶的人比某些教会一年救济的人还要多,米内特见识过太多的恐怖与痛苦,而他,已经非常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除开那些可以随意杀戮的时刻,在其余的时间里,他的心情总是漠然、疲乏且无聊的。

因此,米内特思考再三,选择沉默不语。这十二年里,他与现实一次次妥协,也渐渐失去了找寻亲人的执着,这等同于背叛了自己和家人。而至今未娶妻生子,亦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想到这里,米内特的眼神更加木然。他的心原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地,现在却变成了一片乱石丛生的荒原。

岁月匆匆,十二年前,他还是个对世事充满好奇、手握曲剑都会颤抖的青涩少年。而现在,即便在一场任务中杀戮二十个目标,他也不会再有丝毫的畏惧。用人命冲抵坏账或是做假账,这些曾经让他不齿的行为,如今他已驾轻就熟。事实上,现在的他,在社会上浮沉不定。而过去的他,已经死了。他的过去,坍塌了,化为用碎片支撑起的废墟,深深扎于回忆的瓦砾间。在那名为现实的、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逐渐心安理得。

“阿莱克,你为什么要问他姐姐叫什么啊?我看你是真糊涂了!他可是刺客行会的会长,万一得罪他,你不怕他对你下狠手吗?”

露希耶边说,边抓住阿莱克瘦削的手臂,将他拉回人群。

“他是我的……”

阿莱克摇摇头表示并不害怕,他望着米内特的方向慢慢地说道。名为血缘的因果,还有迟钝、困惑和呆滞,如同一张被打翻的调色盘,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迅速消失,连同那些融化的色彩一起。

“偶像?”

露希耶问道,她的震惊还未消退。

阿莱克没有回复,只是又漠然地摇摇头,表示不是。

“不是偶像?不对,以我的直觉,你绝对是把他当成偶像了吧?我决不允许你变成那种人!”露希耶训斥道。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团员里有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如果有,也决不允许这些疯子对自己人动手,这是底线。她又说:“总不能是亲人什么的吧?”

这时,阿莱克还是没有回答她。

“不是亲人就好,是的话也太狗血了。比起那个,他们刚才说二十一万金币悬赏那个圣什么的人哦!你们听着不心动吗?二十一万!!”露希耶看起来古怪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环视四周,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对未知探索的渴望,对金币毫不掩饰的贪婪,“还有,你们就不好奇封印的东西是什么吗?”

“龙?魔兽?风之刻印是什么呀?”

沫沫可问道,她认为封印里可能藏着危险的生物。并且,非常可能比之前的魔界花还要难打很多倍!也就是说,危险!

“说不定是宝箱怪被封印着呢!只要拿到了那些宝藏,到时候就富可敌国啦!如果能摆平风之刻印,一定会变成王国上下的大名人!只要有了那样的名气,不论是帅哥还是美女,每天都可以看个够!”

露希耶如此说着,仿佛是在享受这份紧张中的乐趣。好像怪里面肯定有数不清的财物。

“不,我觉得事情远非如此简单,那封印之下或许藏着教会的秘密。将这个秘密揭开,捉拿嫌疑犯,真的会有好的结果吗?至于那个刻印,是这几天才公开的东西吧,如果没有被偷,可能永远都是个尘封的秘密。总感觉,风之刻印和二十一万都是烫手山芋。也应该会有比我们更厉害的冒险队去解决这些事吧?”

绯亚沉思片刻,说道。他向来很警觉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这次也是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更具体的地方。

“你不要那么焦虑啦!宝箱怪也好,教会的秘密也好,全部由我们打破就好了!二十一万金币耶阿莱克!绯亚和沫沫可都那么说了,你不去也得去,破解风之刻印和教会的谜团,连带抓住二十一万,就靠我们几个了,”露希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站起身,说道,“那就亲眼去看看吧!命运的齿轮,就是在这样那样的各种选择中转动的哦!”

于是,以露希耶为首的四人组踏上了又一段全新的旅途。前方,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就这样,阿莱克随着三人一同离开了刺客行会。夜色中,四人的身影渐渐拉长,新的目的地是——遍布女神教徒的阿尔特里亚王国。

善变的风总是在低语古老传说,将所有的讯息传到月亮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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