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柔被那样的眼神一盯,差点什么都交代了。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虚。她不能这样,一般遇到这种事不该先招,应该先反问。
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避开自己的事故。
于是聂星柔装作惊讶,问:“什么情况,你睡了谁?”
听到这话,施爱精心挑选了一个牛黄喉,准备用签子杀掉聂星柔。她质问:“你胡说什么东西?”
“不然你怎么能发出这种疑问呢?”聂星柔问。
“靠!我只是和段明喆打了个啵儿!”施爱说。
看她那副急赤白脸的模样,聂星柔信了。聂星柔悄悄在心里比较了一下,那还是自己比较荒唐。
聂星柔生怕施爱看穿自己的计谋,她又追问:“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就,大年夜被段明喆骗出去看烟花了。然后你懂的吧,倒数的时候气氛太蛊人,他就凑过来亲了我一口。”施爱狂乱地抓了下头发,“小鲜肉谁忍得住啊。”
在她抓头发时,聂星柔将烧烤盘端到一边,还偷空吃了串烤得很嫩的小牛肉。
她在间隙里点头赞同。就是啊,小鲜肉谁忍得住。根本没办法。
“那你和段明喆到底?”聂星柔问。
“到底?”
“算什么关系呢?”聂星柔说。
其实这话一出口,聂星柔也觉得像一种自问。她和蒋恩慈算什么关系呢?她不敢细想,也不敢突围,她无力处理这种复杂的关系。
施爱喝了口酒,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溅出来少许,聂星柔抽纸擦掉了。
“为什么我要想清楚我和他的关系?。”施爱拿了一串烤得软趴趴的鸡爪,“你看嘛,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女生先着急,反复想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男的就能优哉游哉,甚至还能继续去找别人。我想了想,为什么我不能做悠哉的那一个?我继续工作约会,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我没有道德,别人的道德也没办法绑架我。”
聂星柔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啊,这话说得太对了。”
施爱咬了口鸡爪,刚吐出几颗小骨头,忽然抬头看向聂星柔。她说:“不对劲姐妹,你是不是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情。”
“我没有。”聂星柔一口回绝。
施爱冷笑,狠狠咬下另一只脚,“坦白从宽,不然我就告诉你妈。”
“……”
这就是和闺蜜关系太亲的弊端,因为来往时间太长,连对方的家长都熟悉。遇事一句“告你妈”就足以威胁人了。
聂星柔只能老实交代了这两天的经过,不过照例隐去了姓名。施爱听到合不拢嘴,她兜着下巴,“你这个花样比我劲爆多了,不如投稿P站吧。”
聂星柔差点被喝进去的柠檬茶呛死。她咳嗽半天,“闭嘴。”
施爱一边吃烤掌中宝一边细品,“你们之间还挺多梗的啊。”
聂星柔恨不得双手抱头,直接钻到桌底去。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再次浮现出现来了。
比如那天被他摁到床上的时候,蒋恩慈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新的一年,带你一天看两次日出。”
那会儿聂星柔还没转过弯来,什么叫两次日出?
然后蒋恩慈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日出可以是个名词,也可以是个动词。
从此她对“日出”这两个字,有点过敏了。
聂星柔挑出烤串里的所有黄喉塞给施爱,“你多吃点好吧,少说几句。”
这时,大门口又来了一个人。他穿得很多,羽绒服鼓鼓囊囊好像轮胎。脸被围巾裹了大半,看不清长相,只知道是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有人在最角落招手,“沈澈,这边。”
声音很大,盖过了烧烤店的嘈杂。而聂星柔手指一颤,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
蒋恩慈看着通话记录里的三通播出电话。聂星柔和她用的是一个牌子的手机对吧?他能打电话,她就不能接电话了?
白天出门时,聂星柔说她去给苏禾宜拜年。哪有拜年拜到现在还不回的?而且她还说晚上要和他一起吃部队锅,要他准备食材。
那种垃圾食品到底有什么好吃的?蒋恩慈瞧不起这些食材,但依旧打电话要人准备了。锅子里摆着整整齐齐码好的菜品,泡菜的味道让人心烦。
但始作俑者连电话都不接。
蒋恩慈走到厨房,看了眼那锅东西,连锅一起扔掉了。
他将垃圾袋口扎起来,洗了手,手机振动。他瞟了一眼,是曾鸣的电话。他想挂断,一转念,他的女友多,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蒋恩慈还是接了电话。
那边的背景音可热闹了。人声,麻将声,酒杯撞击声,还有鞭炮噼啪作响,唯独听不清曾鸣在秃噜什么。
蒋恩慈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眼神看向不远处的鹿角蕨。在灯光的照耀下,他感觉有一片叶子格外得亮。
这时,曾鸣的声音传过来:“出来玩啊,晚上有个局,能high到天亮。”
“不去。”蒋恩慈说。
“那我拎点东西上你家打游戏?”他问。
蒋恩慈也觉得奇怪,这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他家里钻,这到底是什么毛病?他说:“梅姨不在。”
“也行啊,让我看看你家衣柜和装修,抄个作业。”曾鸣说。
曾鸣的“澄”会所在选址之际,他就开始穿梭于蒋恩慈名下的酒店和会所,学习装修和软装购置。后来蒋恩慈搬到竹里馆,曾鸣三不五时上门。今天抄沙发品牌,明天打听地毯和瓷器的品牌。
后来当他听说蒋恩慈的智能衣柜不仅根据衣服的面料调整柜内空调的温度和湿度,采用最先进的太空材料做挂衣杆,更绝的是,衣柜上等身大镜子上还有显示屏。显示屏上有模特,可以试穿搭配衣柜里所有的衣服。
曾鸣嫉妒疯了。他很想知道这个衣柜是哪里定的,他也要弄一个。
毕竟,拥有这些东西是他作为荷城富豪的象征。钱是一个衡量标准,但更重要的是,他要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而蒋恩慈,不仅拥有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他还拥有绝佳的好品味。
虽然蒋恩慈小他六岁,但蒋恩慈的能力和家世超越同龄人太多,是曾鸣唯一佩服的人。
他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来蒋恩慈家中的福利。他带着处理好的澳龙、黑金鲍和东星斑等各类贵价海味,还端了一锅花胶鸡汤。一到蒋恩慈家就开始翻他的存酒。找到了一瓶路易十三后,曾鸣毫不客气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那表情,好像是一口还魂。
蒋恩慈坐在一旁,“你家老爷子还能缺了你的酒喝?”
“那不得装吗?能喝二锅头绝不喝茅台,能抽大前门绝不动1916,能吃青菜绝不碰鲍鱼。老爷子的艰苦朴素风格由我继承,这几天他老人家乐开花,我他妈憋得要断气了。”曾鸣说着话,点了炉子,准备涮肉。
“你家开始考虑继承权的问题了?”蒋恩慈问。
“还不是那个在新加坡留学的私生子闹的。他突然带了一笔资金回来,把老爷子最看重的物流公司盘活了,还收购了两间物流公司,把整个华中市场都吞了。”曾鸣趁着锅开了,下了两片鱼,“他这招起死回生真他妈牛啊。老爷子今年都让他和他那个妈上桌吃饭了。”
曾鸣越想越气,又灌了两口酒。
蒋恩慈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的左手搁在沙发上,五指轮替敲击沙发皮面,发出扎实的闷响。他开口问:“一直没问,那个私生子叫什么?”
“沈澈。”
“荷城人?”他又问。
“听说早年和妈一起住在荷城,荷城科技大学毕业。后来他妈卖了房子凑齐留学费用,送他去了新加坡。”曾鸣将锅里的鱼片夹出来,沾了点酱料,送到嘴里。
蒋恩慈拿起手机,给胡浩辉发了消息。
【蒋恩慈:你调查聂星柔的时候,查过她的前男友吗?】
即便是休假,胡浩辉也是手机不离身。遇到蒋恩慈的消息,更是回得飞快。
【胡浩辉:查过,荷城科技大学的沈澈。他去留学之后两人就分手了。】
蒋恩慈轻啧了一声,将手机按灭,反扣在扶手上。心里那头困兽似乎又开始隐隐造次,它亮出爪牙,跃跃欲试,想要撕碎什么。
蒋恩慈很反感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他伸腿,一脚踹倒了那只昂贵的爱马仕垃圾桶。
曾鸣在旁边吓了一跳,鲍鱼整个儿摔进汤锅里,浓稠的黄亮汤液溅了出来,正好烫到了曾鸣的手臂。他疼地叫了一声,又不敢惹身边这位祖宗,只能默默拿纸擦掉。
然后,曾鸣递了杯白水过去:“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蒋恩慈接过水杯,抿着唇没说话。
*
好像就是一个回眸,聂星柔和沈澈对上了视线。
四年没见,沈澈还是能一眼认出她。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深情,明明都是陌路人了,他看她的表情依旧很包容。
然后,沈澈直接走过来,挤到了她身边。他冲着朋友招手,“过来拼桌,这边有老朋友。”
他自然大方的姿态让聂星柔和施爱面面相觑。如果要说介意,好像显得她们挺小气似的;如果说不介意,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可就在两人愣神的功夫,沈澈的朋友也坐了过来。对方自我介绍:“两位美女晚上好,我是沈澈的朋友,万景融。”
男人理了个平头,综合了五官的秀美,看起来像个粉面书生,但又不失男子气概。他一身潮牌,衣服上有小小的logo,耳朵上还挂了一枚闪电的做旧银耳钉。为了配合造型,右边的鬓角还剃了个闪电造型,看起来很酷。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施爱和聂星柔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艺术专业,原来学画画的时候,颜料都是选用的万色牌水粉。施爱无聊,查了下万色颜料的发源,顺手就扒出了人家的族谱,还搜到了这位万家独子万景融的名字。
当时两人都在感慨,如果能嫁给万景融,是不是以后画画都不用买颜料了,直接把最贵的那一套包圆?
现在万景融就坐在两人面前,这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这时,沈澈多说了一句,“星星,这位就是你说过想嫁的颜料大亨。”
此话一出,聂星柔和施爱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候,她们齐齐笑出声来,愣是把万景融都笑愣了。
聂星柔看了眼身边的沈澈。男人眼神含笑地看着她。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玩笑话都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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