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3.骗子话术

蓝橘的色调大片大片的晕在远处的山头,映射下的余晖破碎的星星点点冰冷的漫无边际,直让人觉得寒意刺骨,了无生趣。冬天的味道,冻结着难言的苦涩,冰凉无波。

白承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用还在发抖的手去看秦遇肩膀的伤口,血肉模糊,很深,秦遇一声不吭,他被咬下来了一块肉。

被丧尸咬到的普通人会在24小时内被彻底感染,异能者清醒地时间短则一天长则三天,看着自己逐渐变得不同的过程是痛苦的,研究所无能为力,这两年安全区里被咬的异能者大多在道别后选择了安乐死。

白承安的声音听起来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冷静,而他的语序却又是颠三倒四,混乱不堪:“不回去了,我陪你……”他一哽,像是在说服秦遇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镇定剂,“你是异能者,你有晶核有精神场,会没事的……我知道的,我们是研究这个的……等最后你变成丧尸了,也有概率衍生出自我意识。到那时候就会没事了,对,只是时间问题,秦遇到那时候你只是有一点点不一样而已,会没事的……”

“我会陪着你,我会等你恢复意识。”

白承安是当今研究丧尸疫苗的佼佼者,他比谁都清楚这其实是……小概率事件。他的大脑还是混乱的,他没有受伤,但抬手间又觉得身体仿佛有千斤重,单单是自己的躯体都压的白承安喘不过来气。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空白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以前听到过的一句话:病榻床前,难有无神论者。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佛、上帝,什么都好,哪怕是恶魔。此时此刻,他无声又虔诚地向神灵许愿,谁都可以,能够真正的给他一丝渺茫的希望就好。

白承安甚至不敢祈求太过火,怎么样都好,只给他一点点盼头就好。

他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秦遇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的爱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他的喉咙口,死死地卡住,让他的呼吸极度地不顺畅。

不应当是这样的。

他眉眼温柔,低头起手在自己的衣角找了块儿相对干净的地方蹭了蹭,尽力抹净,再次抬手替白承安抹去脸上的脏痕,泪、血、尘土,大拇指一点点替他揩去。

看着爱人的脸庞再度干干净净。

秦遇思绪万千,他今年三十四了,不大不小,是个知道生死且有深刻认知的年纪,他见过也送走过亲人朋友。

人总归是要经历生离死别,他也曾想过自己死后该拿承安怎么办呢,后来又想,承安年少时就经历过至亲离世,如果以后再留我们承安一个,他会恨自己无用。

他那时想,等未来他们都七老八十,满头白发了,他就努力再活长一点吧,承安受不住这个的。而秦遇自诩自私自利的心态好,承安先走他自己死后还能放心些。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太匆匆。

白承安任由秦遇动作,他的视线缓慢地移到秦遇的脸上,看着他垂首深邃的眉眼,认真的神情,紧绷着的唇角……他过去总说秦遇这个人过得太没心没肺了,好像发生在身上的什么事情他都能欣然接受,他也是白承安见过最乐天派的人,白承安说他一根筋,但其实他自己又被这样潇洒肆意的秦遇吸引。

他看着他,又在自己都无知无觉地时候红了眼,泪水模糊了一瞬他的视线,而后再次滴落。白承安动了动唇角,只说:“我没想哭的……我想要,想出来两全的办法……”

秦遇晃了神,手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他声音低低地,好似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吓到白承安,“我来抱抱我们承安,好吗……”

白承安说:“不许。”

身体却先一步抱住了他。

“不想你抱我了……”

顷刻间,泪如决堤。

到了临头,秦遇有很多话想一一说给承安听,他像是起誓:“不要难过安安,我说过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是最最最信守承诺的人了。”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看着你的前方、你的未来、你所有的一切,我想让你知道,我在。”

或许我的躯体会先一步离开你的身边,但是我想你知道。

我的灵魂将永远地跟随着你。

直至死亡也难以将我们分开。

拥抱明明是人类最为慰藉的动作,在他们的过往里随意一览,走马观花,秦遇的拥抱一向令他安心。

从最开始一个意外里,两个在人潮川流被撞到的陌生同学,秦遇下意识地护住了被挤的差点摔倒的白承安,又在下一秒倒入他的怀里;再到后来,情难自抑时干过的傻事,两个人在的小组参加的比赛获奖了,为了合理的跟一个人相拥,清清冷冷的白承安颇为热情的抱了所有人,等到他们两个抱了一下又互相松开,撇开头是两个都发红的耳后根;……相熟相知又相爱,秦遇表白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他气力大,太过开心了抱起白承安转圈,幸福在瞬间蔓延开来;秦遇的爱相较于白承安更为张扬热烈,大方地展示给所有人,实验室的师兄师弟们见证了他们的这几年,也看着他们数次相拥……这曾经是白承安觉得最好的回忆。

绚丽灿烂的回忆突然变得苍白无力,白承安现下感知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像是烟花嗖的一声飞天,炸开,湮灭,彻彻底底的不见踪迹。秦遇的伤口没有处理,温热的怀抱混着血腥味,呼吸之间白承安的身体轻微的发着抖,他一度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但事实上,他害怕了。

他如此渴求爱人的慰藉,又真实的在害怕。阵阵的无力感如同涨潮而来的海水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冰冷刺骨,让他无法抵抗,被一**翻滚难平的浪潮击倒。两人静静相拥,在一片沉寂间过了不知多久白承安的头抵在秦遇的脖颈中,闷声开口:“……骗子。这怎么能算……,你是满口谎话的骗子。”

……骗子难以开口再说些什么光鲜亮丽、冠冕堂皇的谎言。

仓促间,他想让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可以无限的延长有限的时间。

匆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

二月十四日凌晨,中央基地发生了一件大事,D区的居民区有人举报7栋2单元1601户圈养丧尸,两人当即被武装队抓获。

事发后一小时,沈鉴开被上面叫了过去,丧尸在第一时间关押到了研究所的隔离室,而人类进了监狱的审讯室几方连番审问片刻没有停留。

沈鉴开因为这件事被迫在几个地方来回奔波,连轴转了两个小时才办完所有程序,他没回家,转头又回了研究所。

沈鉴开快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到轮椅在大理石地板上急速划过的摩擦声,脚步一顿,没进去。一转身果然看见范何必坐着轮椅上从走廊转角出来,他看见沈鉴开慌忙的神情才算安定下来,人还没到跟前就急急忙忙地出声:“师兄!师兄!白师兄跟秦组长他们还没回来!”

沈鉴开还穿着厚重的大衣,室内燥热,他单手解开纽扣将衣服褪下,随意地搭到手肘上,眉头微蹙,神色认真地听着。

张源推着范何必站定,他更为冷静,表情是少见的严肃:“师兄,我来之前去组长他们家看过了,黑着灯也没人应。”

自从范何必某次任务地点的大楼突然坍塌,他被压到腿无法逃脱,困在原地不能动弹,还是因为他提前跟张源约好了晚上回来打游戏但是一直不见踪影,让张源意识到不对及时告诉了老师他们。

邰民安知道后连夜调动了军队支援,范何必才得以脱困。他这次意外过后,研究所的师兄弟们只会做上面安排过来的必要的任务,并且都会一一报备时间。

沈鉴开向来是师弟们的主心骨。他年长,又自带一种独特的温柔平和的气质,宛若定海神针,在沈鉴开身边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哪怕天塌了只要有沈师兄在,好像就没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遇他们这个任务的委任书的复印件就在沈鉴开的办公桌上,他是知道这次的地点偏远,但是也知道秦遇他们出发的早,一天也能走个来回。昨天晚上沈鉴开在实验室加班的时候,就在等承安师弟他们两个的信息了,但是到了十一点都毫无音讯。

沈鉴开这时候已经开始联系两个人的通讯,早先是怕手机的动静影响到他们没敢打电话,结果现下双双都没有打通,再之后沈鉴开就被中央传唤安排好丧尸的事。

他看着两个师弟,目光柔和,放缓了声音,只是抬起空闲的手指关节,轻按着太阳穴,安抚道:“好,放心师弟,我知道的。承安他们还没回来,老师如今不在,我虽然不能像老师一样去调军队帮忙,但你师兄我还是能联系人把你们大组长捞回来的。至于你们两个呀——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先回去好好休息,都熬了好几天了吧?等一觉睡醒就能见到他们了,放心吧。”

范何必他们心下惶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范何必微微皱着眉,抬起的眼里带着担心;张源抿着唇沉默了几秒,转过头,开口满是信任:“好!那我们等师兄消息。”他想了想,没忍住还是补充说:“师兄你也要注意休息。”

沈鉴开笑了一下:“好,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办公室里,沈鉴开温和的眉目正色起来,他搓了搓脸,让自己强行清醒,现在是凌晨四点,他熬了两个大夜。上面的人不知为何催的急要求他一周内对研究所的丧尸出一个后续的草案,需要开会讨论,沈鉴开这几天不能出安全区,但是不亲自去也不放心,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带着一小队去找承安他们。

他没去管手边厚厚的四份文件资料,翻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偶尔在某个的名字上停留一瞬,思索几秒又掠过,继续下滑。

而后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声,吱呀,紧随其后的是方允行的声音:“抱歉沈组长,我失礼了。”

今天来找沈鉴开所有人的神色里都带着几分焦急,方允行亦是如此,他显然是刚才实验室过来,还穿着白大褂,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急匆匆地说:“沈组长……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鉴开起身,他顿了顿仿佛想起来什么,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瞬:“哪里的话,方前辈您说。正巧我也有件要紧事想请您帮帮忙。”

信得过,爱人在军队待过,自身实力强。

邰平之不在,方允行是眼下对沈鉴开来说最合适的人选。

*相见欢李煜——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写前半段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是《风平浪静》里,李唐的声音。

“匆匆真的是太匆匆。”

*写着写着忘了插充电器,电脑刚刚差点没电,虽然没发生啥,但还是庆幸现在软件都有自动备份的功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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