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迈下车,一身黑,只有脖颈上搭配的深暗蓝色围巾有些亮度,让人的目光越发集中在他冷峻的五官上。
他无视院内风景,旁若无人走到后备箱拿了礼物。
佣人们面面相觑,犹豫了半晌才挪动脚往他旁边走,要帮他提着。
再怎么说也是裴家的三儿子,回家没个人招呼,传出去怕是闹笑话。
“不麻烦。”裴以迈说,朝他们礼貌点头,转身自己往家中走去。
他只回来这么一次,佣人们可是要常年呆在这儿,惹了裴子天一家,他们以后怕是没几个好果子吃,他也就不为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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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千书正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聊小时候她和裴承尘的事,无非就是两人多么合拍多么般配。
她无心,裴承尘没有耐心,两人全程都在以晚辈的姿态打着哈哈。
聊了十多分钟,长辈都很默契,无一人敢提及裴以迈。
直到门口传来佣人的问候声,以及裴以迈的脚步声,他们五人同时抬头朝那边望去。
她只扫了一眼,今天的裴以迈看上去比平日要冷淡一些,或许是因为带着目的过来,也或许是他对这个地方本就没有感情。
匆匆挪开眼神是因为,结婚证还没捂热,她坐在裴承尘对面接受一句句拉拢的寒暄,总觉得对裴以迈不太合适。
裴以迈将左手的袋子递给佣人,转身望向他们,从裴承尘开始,最后落到薛千书身上,多停留了一秒,才若无其事挪走,朝裴老爷子点点头当是问候。
裴子天碍于身份,还是带着笑容,驰骋商业场多年,这点伪装他信手拈来,倒是旁边的裴承尘,看都不看,翘着二郎腿,单手磨着指甲,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不耐烦,惹得裴子天猛地拍掉他的手。
“先上去吧。”裴贤禅看着裴以迈轻和说。
虽然年迈庄严,但眼里还是流出了对这个小儿子的心疼。
“失陪一下。”裴以迈微微鞠躬道,无意瞟了一眼攥着拳头的薛千书,起身转身往楼上走去。
裴贤禅余光跟过去,若有所思。
等裴以迈消失在转角,裴贤禅才回过神,提大了音量叮嘱:“换身衣服下来准备吃饭。”
没等到裴以迈的回答,场面有些尴尬,薛经便开口打圆场:“大概是年轻人腿脚快,到楼上了。不过裴以迈还是有些裴老爷子当年的风范,身体板正。”
裴贤禅点点头,不经意扫过薛千书,朝薛经说:“就是脾气犟了些,怕他吃苦啊,还是有些年轻。”
“他在外面挺好的,不让别人苦就万幸了。”裴承尘因为手机被扔,只能撕着手上倒刺打发时间,顺口插嘴,又被裴子天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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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裴以迈提着一袋东西进了书房,十分钟后才从里面空手出来,不想下去和他们过多交涉,便站在窗边朝下望。
刚好看见薛忆一个人从后院走出来,满脸不快,拿着一根枯草棒子一路拍打无辜的草木,嘴上还骂骂咧咧。
她转弯看见他的迈巴赫,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枯木棒子一扔快步跑到车子旁边,和一旁的佣人说了什么,佣人往房子一指,抬眼,便对上了他的目光。
“以迈小叔!”薛忆不管庭院安静,扯着嗓子朝二楼窗边的裴以迈挥手喊,声音顿时传遍每个角落。
传到麻将桌上的裴承尘妈妈应素耳朵里,惹得她出牌的手顿了一下。
应素身着华丽,貂皮大衣盖着针织吊带,将身材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是全职太太,以前,平日里小孩也是交给佣人照看,自己闲着没事就出去逛逛街打打牌,现在裴承尘大了她也就更没有挂念了,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裴以迈三个字像是魔咒,刺激得她一脸不耐烦,往桌上丢了一块,“二筒。”
紫色长美甲在太阳穴按了按,啧了一声。
项艳就在她对面,抬眼就能将她的动作一览无余,应素烦得太表面,不用猜就知道,薛千书和裴承尘一天没结婚,裴家就一天不安稳,应素是信了外面的流言,忌惮裴以迈得很。
联姻在即,也该给应素一颗定心丸。
她轻轻推牌,看着应素笑说书:“胡,感谢亲家。”
这话一出,本面露不悦的应素扬起嘴角五官展开,拍拍脑袋说:“哎呀,我今天手气不行,还是亲家手气好啊。”
另外两人一听,便跟着打趣:“你们两人谁赢谁输不都是一家子,原来这一下午都在合伙吃我们两个呢?”
桌上气氛重新恢复,麻将开了新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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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以迈蹙眉,薛忆这冒冒失失的劲儿比薛千书大不少,但毕竟这是小姑子,只能随她喊叫,就祈祷她长大些能变稳重。
薛忆从外面噔噔跑进房内,路过大厅像是没看见沙发上的五个人一般冲向二楼寻找裴以迈。
惹得裴承尘翻了个白眼说:“吵死,这么喜欢嫁给他得了。”
“裴承尘!”裴子天恨铁不成钢。
本来薛裴两家联姻就是为了扩大势力,不论对外对内,都是裴承尘得利,嘴上居然乱点裴以迈和薛忆,不是明晃晃给自己立了一个对手。
“不打紧不打紧,薛忆还小,她的婚事以后再说。”薛经帮着解围,大女儿已经委屈了,可不能再搭进去一个小女儿。
见裴承尘讲话不分轻重,薛经内心犹豫,拍了拍薛千书说:“千书,你去麻将房看看你妈妈和应阿姨,和她们聊聊天。”
“好。”
反正她也不想呆在这里,正好趁机离开,便招呼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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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薛忆冲到裴以迈旁边将他拉到走廊尽头的窗户,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动静,确认是否隔墙有耳。
“怎么?”裴以迈转了转手臂,挣脱她的抓握,往后撤,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我姐姐要嫁给裴承尘了,以迈小叔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这门婚事黄了。”薛忆一脸惆怅。
他侧头,想是她刚刚应该跟是项阿姨说了自己的想法,被项阿姨教训一顿所以现在才这么委屈的,忍不住哼了一声。
“为什么不想千书嫁给裴承尘?”裴以迈明知故问,偏要听人亲口说,满足一下内心快感。
“裴承尘那么大一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对我姐姐好,而且我姐姐…”薛忆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姐姐心软,裴承尘肯定抓着她这一点,以前就总欺负她,结婚了不得变本加厉!”
“千书是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嘘!”
楼下传来薛千书去往麻将房的脚步声,薛忆将食指举到她嘴边打断他的话,又指了指窗外,机灵一笑说:“以迈小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去后院的庙旁等我,我有办法能让这门婚事办不成。”
看她这一副小孩样,裴以迈轻笑,反正离家宴还有一会儿,便点点头往后院走去,陪她玩玩,也好奇看她还能怎么整裴承尘。
三分钟后。
“姐姐!”
薛千书站在麻将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被薛忆一口喊住。
薛忆跑到她身边将她往外面拉,语气自责又着急说:“姐姐,刚刚我把蛋挞拿过来,一下没看好它,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跟我去找找。”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果然,被薛忆带回去准没好事。
她焦急,快步往院门口走,要出去寻找,又被薛忆喊住。
“姐!我去外面找,你去后院小庙旁边,蛋挞爱去那里玩,万一在那边呢。”说完挥挥手,消失在院门墙角。
薛千书啧了一声,一路找着旁边的草丛或者树干后面,嘴上急火火喊着:“蛋挞!蛋挞?喵~”
“薛忆骗你的。”
她刚走到后院拐角,就听到裴以迈无奈的声音。
抬眼,他双手插入衣服口袋,站在小庙旁,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人。应该正在打量庙里的情况,听到她的叫声才刚起身的。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他们不应该独处的,裴家后院空旷,佣人多但都集中在前院,所以这个地方在她现在看来,很像读书时候学校的小树林,来这儿的都是带了某些目的躲避视线的。
薛千书站直,环顾一眼四周,确保没人发现之后,往裴以迈跟前走了两步,不解问:“骗我?所以是你让她带我过来的?”
疑惑的目光落到裴以迈被风吹得泛白的脸上,这样的举动很不符合他的作风,就连小时候裴承尘天天吼他,让他别跟着他们,裴以迈也从不避讳,不管是做什么都直来直往,更别说现在了。
“不,她也骗了我。”裴以迈脱下外套往她跟前走,披到她身上。
薛忆真是大条,天寒地冻,把她骗出来也不知道留一件外套,刚刚着急还真没发觉,裴以迈这么一提示她才感受到冷了。
按往常,这个举动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即使被人看见了,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小时候她对他就是很好,这是两家都知道的。
可是现在她总觉得心虚,便往后退了一步。
裴以迈低头看着她拘谨的步伐轻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奈说:“你也觉得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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