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就没有不听下去的道理。
而且堂屋由于经常给祝明礼接待同僚,并没有仆从敢随便路过这里。
祝星序赶紧悄悄走上前,来到堂屋的廊檐下。
神奇的是,她从正门挪过来,头上的步摇居然都没有响哎!
果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是特别认真。
里面又传来许氏的声音。
“可是……老爷……”
祝明礼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我说别管就是别管,你还要忤逆我不成?”
祝明礼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既能扮得了老好人,也能演得成恶人。
他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
果然,许氏噤了声。
但没过多久,她又小声道:“那……怡儿那边的事……”
看来许氏已经和祝明礼说过了。
祝明礼似乎在思考,半天没出声。
“怡儿那边……能劝就劝吧。”
“太子,实非良人啊。”
后一句,祝明礼说得极小声。
要不是祝星序是把耳朵贴到门上听的,她都听不见。
祝明礼不愧是尚书省的长官,一眼就看清了。
不过,祝星序可不会认为,祝明礼是那种希望女儿觅得良人的那种父亲。
太子的劣势,祝明礼想必十分清楚。
里屋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祝星序估计是里面的人要出来了,她蹑手蹑脚地隐入一旁的抄手游廊,顺着回到自己的院子。
今日素兰本是跟着祝星序一起去仙来酒楼的,但中途她和顾云淮一起出去后,便随着许氏回来了。
看见祝星序,她和锦珠忙迎上去。
“怎么样?”
祝星序坐到梳妆台前,开始一个一个往下卸着头饰。
“不怎么样。”
素兰心一紧。
她知道祝星序对五皇子应该是有感情的。
现在他们没有联系,可她却还是为了五皇子拒绝了这么好的一位公子。
她为自己的主子感到难过。
“大小姐,感情的事,不能强迫。”
憋了半晌,素兰说出这么一句。
这话有些无厘头,祝星序只看了素兰一眼,又接着卸头饰去了。
*
时值七月,睿朝南方阴雨不断,靠近河岸的铎州更是历经了半月的大雨。
洪水不仅将铎州人民的农田给淹坏了,还冲垮了百姓的房屋。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关于如何赈灾,派谁去赈灾的问题在朝臣间争论不休。
皇帝看着底下吵吵嚷嚷的臣子,头疼不已。
他随即点了一人。
“你来说。”
那人正是太子党的官员,见皇帝点了他,大喜过望。
“臣以为……应让太子殿下携赈灾银八百万两前往铎州。”
众人哗然。
三皇子党派的人士立刻站出来反对。
“陛下,让太子携带八百万两实在太过冒险,更何况,如今国库因为边疆战事,多年来已是入不敷出,敢问这位同僚,这银子从何而出?”
那人只是依靠家族关系刚升上来的小官,被质问之下哑口无言。
皇帝更是烦闷,怎么会有这种饭桶出现在早朝上。
“传旨,将那人的官职降低为八品,安排为寒州县令,即刻上任。”
众臣子争论的声音降了下去。
这寒州可是苦寒之地,若去了那里,一辈子也回不了京城。
皇帝靠在龙椅上,将底下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众爱卿可还有什么想法?”
他们左右互相看着,都不敢当那出头鸟。
“罢了,先退朝,六部长官及三皇子来一下。”
太子党等人的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没叫太子,但却叫了三皇子。
陛下这是何意?
*
京城的七月也阴雨绵绵。
因为下雨,她和季迟影只能通信,不能约出去玩。
祝星序躺在榻上,一边看着新找来的地理书,一边打着哈欠。
自从上次顾云淮的事情过后,许氏真的没有再和她说成亲的事情。
这无疑是好事,但祝明礼的态度让她有些忧愁。
不让她正常相看,是因为要以她为筹码站队吗?
祝明礼不让祝若怡和太子来往,应该是拒绝和太子站队。
但是更多的倾向,也没有了。
祝星序翻了个身,愣愣地看着院子中的雨幕。
她该何去何从呢……
隐隐约约,祝星序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哭。
祝星序起身,打算去看看情况。
院子的角落,有个身穿粉衣的丫鬟正蹲在地上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锦珠则在旁边安慰着她。
祝星序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了?”
见她来了,两人赶紧起身行礼。
粉衣丫鬟的眼睛红红的,祝星序认出来,她是负责打扫院子的,好像叫锦秀。
“回大小姐,奴婢的老家在铎州,前不久,那里刚发生了洪涝……家里已经半个月没回信给我了……”
说着说着,锦秀又开始掉眼泪。
此事祝星序也听说了。
天灾,向来都会导致伤亡。
就算是科技进步的现代,也难以抵挡天灾的威力。
“许是铎州那边还在救治伤员,没有多余的差役送信呢。”
祝星序安慰着她。
尽管安慰的话语十分苍白。
锦秀点点头,止住了哭泣。
祝星序从自己的小金库拿一部分钱出来,给锦秀。
“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回老家看看。”
锦秀没敢收钱,只瞪大眼睛看着祝星序。
“大小姐……这真的可以吗?”
祝星序点点头。
“去吧。”她把钱硬塞进锦秀的荷包里。
锦秀不住道谢,赶紧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素兰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大小姐!”
祝星序看着她:“怎么了?”
素兰拉着她进屋,自己随后看了看外面,确认没人才阖上门。
这几日锦珠休息,回老家去了,只有素兰在。
她走到榻边,递给祝星序一封信。
上面写着祝星序的名字,字迹苍劲有力。
素兰紧张极了。
这肯定是男子给她写的!
当然不能被别人看到。
祝星序并不在意,拆开信大概看了看。
是商文修写的。
久违地用了简体字。
非常亲切。
看完之后,她将信塞回信封,点燃炭盆,将信烧掉。
素兰不明白祝星序的意图,看着她的动作,猜到里面肯定写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没想到大小姐这么谨慎。
烧完之后,祝星序立刻换了一身不那么喜欢的衣裙,让素兰叫车夫去套马车。
商文修告诉她,摊主出摊了。
素兰还想跟上来,被祝星序制止。
祝星序拿了一把大油纸伞乘上马车。
怕引起注意,祝星序只让车夫在附近的巷子里停下。
因着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她便让车夫先回。
她和来接她的商文修汇合。
这条街,以往总是熙熙攘攘。
不管是摊贩还是人,总是那么的多。
但雨天,只有稀稀拉拉的店铺开着,摊贩可以说是没有。
倾盆大雨之下,唯有卖石头的摊主坐在路边,等候着客人。
两人来到摊位前。
黑色的幕布之上,不仅有上次见到的一些石头,还有没见过的。
摊主看见他们。
“又是你们啊。”
毕竟来他的摊位前穿着华贵却一件也不买的人并不多。
摊主正想介绍今日的新品,商文修开口了。
“我全都要了。”
摊主抬起头看着他。
“当真?”
商文修点头:“快点吧,晚了我后悔。”
摊主笑开了,马不停蹄地开始包着石头。
廉价的他放一起,稀有的和漂亮的单独放着。
算了钱,商文修付给他。
之后,两人佯装离开,实则躲在不远处偷偷注视着摊主。
也多亏了这场雨,一米开外的景色都是朦胧的,只隐约能看到轮廓。
摊主好心情地收拾着摊位,任雨丝捶打他的蓑衣。
他将东西收好,往另一个方向走。
祝星序和商文修赶紧跟上去。
摊主身穿宽大的蓑衣,在整条街上算是一个很显眼的存在了。
他们便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摊主也很谨慎,进了某个小巷之后左拐右拐。
要不是商文修对这一带比较熟悉,祝星序都感觉自己要跟丢了。
最终,摊主拐进一个屋子里。
他们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便只在拐角处等待。
趁此机会,祝星序问他:“你怎么知道石头是从积夜潭捞上来的?很多湖底下都有吧?”
商文修回道:“他们这样的盗宝人,总喜欢用一些古称或黑话来称呼某些地方。刚好那天,我就听到了。”
听到他们在说,积夜潭的湖底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
所以,这也是地理类书籍完全没有记载的的原因。
祝星序不疑有他,继续紧盯着那个小院。
雨依旧下着,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等了两刻钟,祝星序的腿都有些发麻了。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商文修也皱着眉。
“就算是进货,也该出来了吧?那里可不是什么住人的地方。”
像是想到了什么,商文修快步上前,推开院子的门,往里走。
祝星序也紧跟上去。
院子内被雨打湿的狼藉遍地都是。
商文修推开正屋的门。
空空如也。
商文修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是发现了我们。”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但他们跟丢了是事实。
祝星序叉着腰看着周遭的环境。
商文修遗憾道:“没办法了,行动只能暂时解散。”
他伸了个懒腰,重新拿起伞。
“下次有机会我再叫你。”
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祝星序也转身拿起她的大伞,准备回去。
她就没想过事情能很快解决。
她撑着伞,出了院门。
这条巷子她没来过,需要低着头走。
倏地,面前出现一双黑靴。
祝星序以为是有路人要过,自觉靠边走。
可那双黑靴却执拗地又往她的面前站。
祝星序左右来回了多少次,那双黑靴也左右来回着。
就好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不让她走似的。
忍无可忍,祝星序抬头,准备骂他。
这一眼,便坠进了黑雾。
裴榭的双眸漆黑如墨,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没有打伞,细密的雨丝落在他身上,头发和眼睫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只是,他惯常平坦的眼尾,竟然微微往下垂着,祝星序从里读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在委屈什么?
祝星序没说话,裴榭也沉默着。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祝星序走上前去,将他笼罩在自己的伞下。
裴榭眼前一暗,目光落到面前少女浅棕色的瞳仁里。
祝星序直接开口:“怎么不打伞?”
裴榭没说话,仍是执着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祝星序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总之,先出这条巷子吧。
祝星序撑着伞往前走,裴榭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出巷子,却不见马车。
祝星序皱眉。
“你府上的马车呢?”
裴榭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面到现在,他始终没有说话。
难道是淋了雨生病了?所以不能开口吗?
祝星序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
触-手一阵冰凉。
看来是没事。
半晌之后,裴榭才说了第一句话。
“可不可以,不要和其他男子靠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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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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