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进湖水里,裴榭抱着她的手臂就松开了。
祝星序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游到水面上。
她看着高处举着火把的追兵,心情复杂。
他们也不想着下来找他们吗……
万一他们没死呢。
“哎,裴榭,我觉得如果是你,你肯定会……”
祝星序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头。
湖面除了她,空无一人。
裴榭沉下去了?
“裴榭!”
祝星序喊着。
希冀他是从别的地方上岸了。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湖中,没有取得任何回音。
再无犹豫,祝星序又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下湖底。
她的游泳技术是在现代学的。
进了水中,她的记忆纷至沓来。
水中很昏暗,她有些看不清楚。
但祝星序依旧睁着眼,在水中搜寻着裴榭的身影。
祝星序不停地观察着,时不时浮上水面吸取空气。
她不能出事。
如果连她也晕了,裴榭就真的没人救了。
来回几次之后。
在一处海草里,她看见了身穿棕色衣服的裴榭。
这身衣服还是他伪装成工人时穿的。
如果能穿白色就更好了,她一定能一眼看到他。
祝星序往那边游去。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有水草缠住了他的小腿。
怪不得上不来。
迷糊中,裴榭微微睁眼,只看见祝星序身穿蓝色的裙子,像一条人鱼一样游到了他的面前。
她长长的衣带,在水中摇曳。
是梦吗……
他记得,他和祝星序好像吵架了。
他不让她和他待在一起。
所以她之后也躲着他。
当时,他只觉不过一个女子罢了。
这个女子,只是有些小聪明。
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从未有人能长久地陪在他的身边。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莫名其妙的情感,他选择远去。
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他会这么难过呢?
若真是她……
他定不会再放手。
就算……她对他无意。
祝星序游到裴榭的面前,用力撕扯着海草。
可惜水里的阻力大,就算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扯不断。
这海草怎么跟个塑料似的。
氧气渐渐稀薄,她得抓紧了。
祝星序取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划拉着那些水草。
簪子很有用,水草们四分五裂。
解救了裴榭的小腿,祝星序拉着他的手使劲往上游。
最终,她带着裴榭游上了湖面。
祝星序大口地呼吸着。
她的肺部十分胀痛。
还没完,还得上岸。
祝星序搂着裴榭,咬咬牙,奋力地往岸边游着。
到了岸边,她先将裴榭托起,放在草地上。
随后,她才撑着湖边,上了岸。
一阵风吹来,祝星序的身子不停地抖着,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之后,她便脱了力,整个人倒在地上。
她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能把裴榭拉上来。
这就是传说中肾上腺素的作用吗?
祝星序挣扎着坐起,挪到裴榭身边,轻拍他的双肩。
“裴榭,裴榭。”
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对她的呼唤没有反应。
她检查,发现裴榭的胸膛没了起伏。
一股莫大的恐惧涌了上来。
这就是他的生死劫吗……
所以,尽管她已经拼了命地去救他,也还是难逃剧情?
祝星序不能想象,在这个古代,若没了裴榭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更何况……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头上还有一个簪子,祝星序立刻取下,把裴榭身上的衣服撕开,露出胸膛。
随后,她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
祝星序先前也幻想过,初吻会是怎么样的。
可能是在浪漫的海边,或者是靓丽的烟火下,甚至是情到深处的亲吻。
她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但,她很庆幸。
只要那人是裴榭就好。
做完人工呼吸,她又开始做心肺复苏。
祝星序的手在颤-抖,她竭力抑制住。
“求你了裴榭……一定要醒来。”
做完心肺复苏又换人工呼吸。
“裴榭……不要丢下我……”
祝星序的眼前模糊了,她迅速擦去眼泪。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来回了不知道多少次,裴榭终于吐-出了一口水,伏在一边咳嗽。
祝星序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咳完的裴榭听到哭声,转头去看她。
尽管五脏六腑像火烧一样难受,但他见不得祝星序哭。
他抬起手,抚摸着祝星序的脑袋。
“别哭……”
他还不能正常说话,只能轻轻说出这两个字。
祝星序听见这两个字,哭得更凶了。
裴榭犹豫了一下,坐起身子,将祝星序搂入怀里。
他知道于理不合,但此时并没有旁人。
所以,他可以任性一次吧?
伏在裴榭的肩头,祝星序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他。
“你真的没事了吗?”
裴榭温和地笑着:“没事了。”
祝星序还不放心,退出他的怀抱,把他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
裴榭的衣服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材。
祝星序的脸有些红。
幸好是晚上,看不清。
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势。
祝星序完全松懈下来。
这么一松懈,她就感觉全身哪哪都不舒服。
裴榭看着她颈边的红痕,欲言又止。
祝星序注意到了。
“怎么了?”
裴榭定了定神,伸出手,指尖抚过那一道痕迹。
“这是……怎么弄的?”
祝星序颈边的位置有些痒,她又挠了挠。
“蹲在草丛里的时候蚊子咬的。”
裴榭沉默。
但看着她坦然的样子,他相信是他误会了。
“我那边也有些治疗蚊虫叮咬的药膏,回去之后我拿给你。”
“好啊。”
祝星序很开心。
从乌云膏和迷药可以看出来,裴榭那边确实都是好东西。
糟了,那些文书!
祝星序急忙拿出那些资料。
资料都湿透了,但字迹没有晕。
裴榭也拿出来看了看。
“裴桦建立这个冶金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上面的记录有些都是几年前的了,字迹早就干涸。”
他不以为意地又塞回去。
反正,打倒太子也不全靠这些。
祝星序放心下来。
两人起身,一起往城里走。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裴榭问了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祝星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
前两个都是他帮忙拿到的,没准这一个也行呢。
听完祝星序的解释,裴榭拧眉深思。
“我知道了,那个石头,我会拿给你的。”
只要是祝星序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双手奉上。
“我可以问问,你要这些东西的目的吗?”
寻常的女子,都想要一些绫罗绸缎,或是珠宝首饰,甚至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只有祝星序,说出的东西,都是难之又难,奇之又奇的。
祝星序抿着唇。
她要怎么说?
说她要用这些东西回现代吗?
不管怎么想,她都不能告诉裴榭。
但让她扯谎,说些其他的理由,面对裴榭,她又说不出口。
“对不起……这个不能告诉你。”
她只能道歉。
裴榭淡然地走着,好像丝毫不意外她的话。
“那,商文修知道原因吗?”
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起商文修了?
而且听裴榭的语气,好像很是不开心……
她要说不知道吗?
可是一问商文修就能问出来啊。
被裴榭知道她骗了他,会不会像那个面罩人一样被裴榭拉去鞭打啊……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知道……”
果然,在她说完之后,裴榭周遭的气压更低了。
如果她不是自恋,裴榭真的喜欢她的话……
祝星序代入了一下。
他和其他女子有秘密,还不告诉她!
她立刻生气了。
但下一刻,祝星序蔫巴了。
伤害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她怎么像个渣女似的。
明明她连恋爱也没谈过。
两人相对无言。
还是祝星序最先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你生气了吗?”
裴榭也转过头看着她。
“如果我说生气,你就会告诉我了吗?”
天哪,这正室一样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仿佛在质问祝星序为什么要和其他男人关系密切。
祝星序老实低头。
“不会……”
裴榭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没生气。”
他盯着祝星序湿漉漉的头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很不开心没错,但看着她仿佛做错事的委屈模样,他只有心疼。
反正,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他都一定会把她留在身边。
若有必要,将那商文修除掉也可以。
他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祝星序低着头,自然没有发现。
走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出现追兵,可能已经回去了。
从湖边走到城门时,天边已经成了鱼肚白的颜色。
没想到,只是单纯跟踪一个进货的,会耗去一晚上的时间。
她都有点害怕回祝府了。
来到城门,裴榭照旧出示着自己的腰牌。
祝星序也照旧盯着他的腰牌看。
只是这次,裴榭的注意力几乎全在祝星序的身上。
他自然也看到了她对他的腰牌展现出了些许渴望。
……知道要腰牌是什么意思吗?
裴榭又将视线移开。
两人进了城,祝星府将湿透的资料全交给裴榭,然后马不停蹄地往祝府跑。
越晚回去,越糟糕。
这个点,祝府的仆从已经有人准备出门采购了。
祝星序躲开那些人,从侧门进入。
她走向自己的院子。
素兰正在屋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
看到祝星序回来,素兰睁大了眼睛。
“大小姐……这。”
祝星序现在的模样非常狼狈。
衣服又脏又湿,像是去泥地里摸滚打爬了一样。
“别看了,快去打热水,我要沐浴。”
素兰点点头,立刻去安排了。
待她沐浴好,换上一身新衣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锦珠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小姐……夫人那边请您过去……”
祝星序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她问:“那,夫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呢?”
锦珠摇头:“夫人没说,只说让您过去。”
祝星序慢慢起身,穿好鞋子,往正院走去。
肯定是被发现了。
许氏从没这么早喊过她。
正院的门是开着的,祝星序低着头走进去。
一见到许氏,她就跪下来认错。
“女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不管怎么样,态度要好。
没准许氏会因为她谦卑的态度网开一面呢!
头顶传来许氏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还知道错?你知不知道一个闺阁小姐彻夜不归是多严重的事情吗!”
她猛拍桌子。
祝星序只得低着头老实挨训。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情况危急,她也是没办法嘛……
总不能错过拿到冰乳石的机会。
至于后来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帮裴榭吧。
想到她,祝星序便想到昨晚的事情。
所以,她和裴榭,算是和好了吗?
自己如今都是他的恩人了。
是恩人的话,把腰牌给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祝星序的唇角勾了勾。
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许氏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更加生气。
“你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
许氏本不想管。
但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也会连累到怡儿和灿儿。
她绝不允许!
挨了许氏的训斥,祝星序没有任何意见。
直到她骂累了,最后留下一句。
“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起来,不能吃饭!”
祝星序行了礼,起身准备去祠堂。
刚出屋门,就碰见了大步流星的祝明礼。
他看见祝星序,叫住她。
“星序,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
祝明礼看着许氏道:“你去外面请一些教养夫人,还有妆娘来府上。星序和怡儿从今天开始,待在房间里接受指导。”
他的话和许氏的命令相违背。
许氏皱着眉,和祝明礼说了祝星序干的事情。
祝明礼严肃地看着祝星序。
“此事除了家人,谁还知道?”
祝星序现在只有对裴榭撒谎才会浑身不舒服,对着祝明礼,她没有丝毫犹豫道:“无人知晓。”
祝明礼紧绷的面部放松下来。
“那就是了,夫人你别外传就无人知晓,好了,去吧。”
许氏还有些不甘心。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祝明礼的声音小了些。
“过几日,宫中就会为皇子们选妃。我预备让星序和怡儿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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