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李予安全带系到一半，察觉到这声音的来源，有点茫然地望向申悠的方向。

温之槿以为申悠是在讽刺她，手伸过去扭着申悠的下巴就给她转了过去，然后双手抱臂，悠然地靠回去。

李予看一眼她已经系好的安全带，再没其他动作。

车内氤氲的的氛围，以及半明半暗的亮度，天然带着催眠意味。温之槿从昨晚就没睡好，中午又因为焦虑而没睡午觉，现在整个人都困到极点了。

潜意识里，她开始淡忘所有的事，只隐隐约约记得申悠今天过来了，她们现在要一起去吃饭，可是她好困，所以就想睡一会。

头一点，一点，一点地歪。

终于靠到。

她心满意足地沉沉睡过去。

等温之槿再次睁开眼时，只见一车的人都盯着她，申悠还笑得尤其暧昧。

等等……申悠？

如果说申悠是坐在前面的话，那么她旁边靠的人是谁？

——天崩地裂。

温之槿从容地直起身体，顺起一缕头发，解安全带，拉车门，微笑。

脚踏出车门的那一刻，温之槿甚至恳求能来一道雷把她劈死。

李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淡定目送温之槿下车后，也解安全带，“走吧。”

一群人各怀鬼胎地上着台阶。

等菜都上来后，那点什么不自然的诡异氛围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大家的劲头都在吃饭上了。

吃着吃着，申悠问起有什么玩的地方推荐的。

齐涛家就是卿城本地的，所以轻车熟路地给申悠介绍起可以玩些什么，但都是些什么温文儒雅的人文景点，庙啊山啊的，申悠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有什么刺激点的吗？就野外求生那种类型的。”

齐涛：“……”

他不禁感叹道：“你和温师妹不愧是多年的好友啊，连喜好都如此的出奇一致。上次温师妹一个人脱离大部队都差点出事了，你这还要野外求生？”

申悠和温之槿既然能做这么多年的朋友，那肯定是多多少少有些相同之处的，虽然两人都喜欢一些刺激的活动，但申悠可没温之槿那么胆大且鲁莽。

听到这话，申悠慢悠悠转过头瞧温之槿，语气讪讪：“一个人——差点出事——？温之槿，你挺行啊。”

温之槿怕被申悠骂，所以并没有和她说那件事，没想到眼下还是被齐涛给抖了出来。

温之槿眼神躲闪的功夫也没忘翻齐涛白眼，条件反射地就踢了一脚斜对面的齐涛，责怪他就这么把她精心隐瞒的事给说出来了。

这动作其实没什么，朋友之间开个玩笑，且温之槿和齐涛两个人都没什么歪心思。

可在李予看来，就是莫名不对劲。

温之槿察觉到他僵了一瞬的动作，竟也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脚。

李予平淡朝齐涛那边看一眼，齐涛一脸无辜且震惊，却又立刻殷勤地说道：“不过好歹有我们李予，及时找到了温师妹，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申悠惊讶看向李予，“又是你？！卧槽你们俩这……”

她话说到一半停下了，因为李予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说那些事。

温之槿却生了疑：“为什么要用‘又’？搞得好像我出过很多次意外一样！”

申悠悻然耸耸肩，拿小刀将豆腐饼切了一小块给温之槿，又贴心地为她挤上番茄酱，“没什么没什么，快吃吧，这个特别好吃，很嫩。”

温之槿喜滋滋地接了过来。

然而没安逸多久，汪歆又忍不住八卦了：“所以说你们仨高中是同班同学？都没听之槿你提过和班助是同学呢。”

温热的菜徐徐冒着清烟，李予喝粥的动作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可即使不用扭头，余光里也能看到温之槿快埋进碗里的脸。

他知道她是不打算回答了，所以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高中那会也不是多熟。”

汪歆觉得有点奇怪，但看几个人好像都一副不愿多说什么的模样，也就没再多问。

饭后，温之槿惯例要去后花园逛逛，齐涛虽来过多次，但也没怎么仔细逛过后山，汪歆和陈选然就更别提了。

温之槿原本是和其他三个女生并排的，但走着走着，申悠有事情，要回信息，脚步就慢了下来，不知不觉就落到了最后面。

等她事情说告一段落，再一抬头，就看到了李予。

她很精明，只消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话和我说呢？”

“对。”李予朝温之槿的方向留神了一会，确定她已走远后才再度开口，“关于高中研学的那件事，当时你让我赶紧去医院，我忘了谢谢你。还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让她知道，请你帮忙保密。”

“没必要？”申悠不知道自己是不解多一些还是不争气多一些，“你知不知道林修源冒充了你？之槿当时之所以愿意和林修源那傻逼谈恋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惦记这件事，抹不开面子。”

听到这话，李予倒真是失神了一会。他确实不知道温之槿为什么要和林修源在一起，但他想，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喜欢的吧？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勉强自己呢？

申悠嗤笑：“后悔吗？肯定后悔吧？但凡……”

“不后悔。”李予朝她笑了笑，表情倒是真的挺轻松，“就算我当时和她说了又能怎样呢？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她因为愧疚从而对我产生感情，那没必要。”

申悠沉默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苦涩。

半晌，她翻了个白眼，捶了捶李予的肩，“行，哥们有种。”

李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山上入春似乎要比市区里快一些，好些花都露了粉尖，草也逐渐嫩绿起来。

温之槿忙着给汪歆和陈选然拍照指导姿势，压根没注意到少了两个人。

不过李予和申悠的谈话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回来了，只不过申悠后面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一直在外面聊到了他们都把花园逛完了。

温之槿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抱着手出了花园。

她知道申悠在谈什么事——出国。

申悠成绩从小不好，她自己志向也不在这块，她喜欢画画，画得也好。不过她画画纯粹是因为喜欢，即使被老师夸到天上去，她也仍不愿意考级。

出国的事早在高中就已经在谈了，只是一来申悠还无法确定自己的目标院校，二来她是真的没办法轻易就割断国内的一切，只身前往国外。

温之槿当然也没脑子自私到让申悠放弃前途、放弃热爱，为了她留下来，但心里那肯定是不舒服的。

申悠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所以温之槿一从花园出来，她就凑上去搂住她脖子，头靠在她肩膀上，胸贴着她背行走。

温之槿没什么好气：“干嘛？”

“没干嘛，”申悠歪着头，“抱一下不行？”

温之槿由着她抱了一会，恹恹地问：“打算什么时候出国？”

“……啊？”申悠小心翼翼看温之槿一眼，发现她是真的很平静地在问时，才敢小声开口，“七八月吧，还有些东西没弄好。”

温之槿了然，点点头，故作轻松道：“真搞不懂国外有什么好的！反正我就从来没想过出国，我打死都不会出国的！出了国我不是饿死就是哭死！”

申悠知道她是不想让两人再陷于这种在不知不觉中弥漫上来的悲伤的氛围中，也配合她，和她一起吐槽外国。

温之槿的话就这样在冬末春初的夜晚飘进李予的耳朵里。

从来没想过出国……

李予想起百日誓师那天下午，他向来来得很早，而那天林修源也因为没有训练而来得格外早。

他们一群校队里的男生，窝在班级最里面第四组的最后一排随意聊着天，音量一声比一声高。

李予在他们聒噪的声音中毫不受干扰地继续写着题，直到他们口中开始出现一个人的名字。

“这么快就百日誓师了竟然，我还没从高一开学反应过来呢！”

“你傻逼啊？这还没反应过来？话说回来，百日誓师那个卡片，你们打算填哪所学校？”

“我随便填个末流二本拉倒，管他呢，搞得好像填了就一定能考上一样！诶对了，源哥，你什么打算啊？我之前听说你要出国？”

林修源靠着身后白瓷砖的墙，扫一眼最前面低着头的人，波澜不兴道：“对啊，出国啊，我这个狗屎成绩，连末流二本都不一定能考上呢。”

一个留着厚重的锅盖头，精瘦的男孩问：“那嫂子怎么办？你不跟嫂子在一起了？”

非常细微的笔头停顿的动作，李予注意到了，远在后方的林修源也注意到了。

他脚上一下一下地踩着桌肚，晃啊晃的，哈哈笑道：“之槿也一起出国啊，我们早说好的，高考完就出国。不过你们可别瞎问啊，这是我和之槿两个人之间的约定，要是被她知道我告诉你们了，跟我少不了又是一顿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