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试探我啦!”黎芝感到脸上发热,不由得说出抗议的发言。
“嗯,那就不是试探吧。”秋墨沉静地说道,“总而言之,正是所谓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出来的话,是不会收回的。当然,在你需要我收回的情况下,可以例外。”
“如果真是你所说那样的话,就最好不过了。”黎芝略有些腼腆地说道,“秋墨前辈,我就在此、感谢‘你对我抱有的真挚热烈的情感’吧。”
“所以,我又要回到最初的话题了。”秋墨以轻快的声音说道,“既是如此,我以后还可以‘抱荔枝姑娘’吗?”
“什么?!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呀?!”黎芝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她惊愕地说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你为什么……可以坚持询问这件事、而且问这么多次啊?!”
这种坚持的态度让黎芝震惊,但她一点儿都不想夸奖对方。
“不知道啊。”秋墨说道,“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执著这件事’的话,那大概是因为‘自从被荔枝姑娘拒绝之后,我就耿耿于怀到现在’吧?”
“即使被拒绝也不要这么耿耿于怀呀!”黎芝微微蹙额地说道,“明明被拒绝的话,就应该放弃才对的……秋墨前辈的态度,实在让我很是为难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吗?!”秋墨颇为惊讶地说道,“如果我是这样的人的话,我与荔枝姑娘之间建立起来的关系,也根本没法维持了吧。因为,荔枝姑娘你,明明是这么冷淡、疏离、遥远的存在啊。犹如所谓的‘花非花,雾非雾……去似朝云无觅处’啊,荔枝姑娘明明就有着这样缥缈的感觉。如果我不去一直追逐你的话,你就会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我?)
(我在他、在秋墨前辈心中是这样的感觉?)
(我到底是人偶还是朝云呢……算了,懒得计较这种细节。)
“秋墨前辈的确是这样的人没错啦……”黎芝腼腆而又不安地说道,“但是,如果被你这么一直追逐着的话,我也很会很为难的啊。到底为什么,你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呢?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对你心生敬意……”
“大概是‘自我感动’使然吧。对我来说,重要的本就不是结果,而是追逐的过程。”秋墨说道,“我会产生某种类似‘夸父逐日、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式的自我感动啊。比如说,在我看来,故事中的夸父,拥有‘追逐太阳的经历’本身,过程中就已经非常幸福了。就算明知将死,也是在梦想的过程中死去。如此燃尽生命的逝去,要比空虚淡漠地度过一生,美丽得太多了。荔枝姑娘不这么认为吗?”
“秋墨前辈……你的想法还真夸张呢。”黎芝有点惊讶地说道,“你拿这些意象跟自己的行为相比啊?”
(与其说是觉得秋墨自比夸父怪异,不如说,听起来“他把我比喻成了太阳”这一点十分离谱吧。)
(不过,这大概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
(实际上,太阳与山海之类的意象,或许跟我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吧?)
“你不喜欢我用这些人物与自己相比吗?”秋墨说道,“荔枝姑娘对这些意象不喜欢吗?还是说,单单只是觉得我不配以此自居呢?”
“都不是,只是觉得你的话……稍稍有些不现实吧?”黎芝稍稍有些寂寥地说道,“这些都只是神话人物啊。如果人类也这么执著的话,可是会死的啊。”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不命令自己制作、执行以及遵守某些‘规则’的话,我本来就是会死的啊?”秋墨悲伤地说道,“人类的死亡,并不只有一种。”
秋墨的话语实在过于抽象费解,黎芝不由得一头雾水,对此困惑不已。
“‘人类的死亡,并不只有一种’?那是什么意思啊?”黎芝说道,“虽然我也没有做出过‘死亡绝对只有一种’的判断,但秋墨前辈突然说出的这番话,实在是太突兀了、让我很不明白呢。”
“那是说,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贯彻自己的精神去生存的话,对我而言,这也是一种‘死亡’啊。”秋墨说道,“人并不是只是为了皮囊的存续而活着的,人是为了维持灵魂的形态而活着的。灵魂劣化的人,与行尸走肉区别也不是很大了。”
“我明白秋墨前辈的意思了……或许也‘诚如汝之所说’吧。”黎芝困惑地问道,“但是,秋墨前辈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无法接受我的拒绝’而已啊?”
黎芝说了后面的那句话之后,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果然,我又说错话了吗?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更改。)
“没什么。”沉默片刻后,秋墨淡然说道,“该回去吃饭了。虽然我没有准备今天的晚饭,但想必,夫人应该也准备了同样美味的东西,等待荔枝姑娘回来吧?”
“这个……”黎芝有点沮丧。
她总感觉,有什么想听到的事情,自己没能来得及听到、或是问出来。
(稍稍、令人有些失落过头了……)
(算了,秋墨拒绝说下去、而非与我争论的话,那大概就不是什么非常有意义的、或是我非知道不可事情了吧?)
黎芝勉强说服自己认可了这一点。这样一来,就不必那么好奇了。
于是,如秋墨建议的那般回去了“食堂”。
今天的晚餐又是馄饨。
不过,和上次吃的馄饨相比,味道与质感都全然不一样。
(那一定是因为今天使用了很特别的原料吧……)
黎芝试图分析馄饨采用的食材。
按照“大辉山”这边的习惯来看,使用牛羊肉制作的食物比较多,猪肉则是相对少一些。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吃过“牛肉馄饨”呢。)
(虽然我没有吃过“牛肉馄饨”,但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牛肉馄饨”。)
黎芝边吃边想了很久。
但馄饨馅料使用的是何种肉类?她最后还是没分析出来。
“妈妈,这是什么肉做的馄饨?”黎芝只得对母亲问道。
“你吃不出来吗?”余庆很普通平淡地反问道。
“这个嘛,确实是吃不出来才问妈妈的嘛。”黎芝流露出了天真无邪的模样,继续追问道。
“还真的吃不出来吗?”余庆说道,“我保证,这次使用的、一定不是十分罕见的肉类。”
“真的是……确实吃不出来啊……”黎芝无奈地一直摇头。
若说是羊肉,却毫无膻味。
若说是牛肉,却过于肥嫩。
若说是猪肉,却又没有猪肉的味道,而有一种独特的香气。
“是‘驴肉和鸡肉混合制成的肉馅’哦。”余庆有些得意地说道,“是驴肉与鸡肉之中最肥、脂肪部分最多的那种肥肉,剁碎、搅拌在一起做的肉馅。我偶然想到的新发明,成品也果然很不错。”
“原来如此!”黎芝恍然大悟,她释然地说道,“我吃过驴肉,但是没有吃过驴肉跟鸡肉混合在一起的肉馅。若是这两种肉类混合在一起的话,还真是难以品尝出来呢。”
“这就是‘鸳鸯馅馄饨’啦。”余庆说道,“有鸡肉的肥美柔嫩、也有驴肉的香醇厚实。这两种食材搭配在一起的话,果然很好吃吧?”
“是的……妈妈好厉害。”黎芝由衷地赞叹道,“这至少……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馄饨了。对了,这搭配馄饨的汤是什么汤呢?”
黎芝能喝出汤里有淡淡的腥味、但非常鲜美,而且有种奇妙的甘甜口味。
虽然是似曾相识的味道,但她依然一时尝不出来具体是如何搭配的。
“是‘猪骨玉米海带汤’哦。”余庆说道,“虽然熬煮了很久,但这种耐心其实也不值一提。尽管如此,味道还是很醇厚的,对吧?”
“汤味确实醇厚。”黎芝点点头,由衷地赞叹道,“果然,妈妈的厨艺也好出色啊。”
(原来这种乳白色的汤是猪骨汤么?搭配海带与玉米的话,感觉还真不错呢。)
(虽然,从来没想过可以用这样的汤来“下馄饨”就是了。)
(真不愧是生活节奏超慢的“大辉山”啊。)
(除了这里的地方,还会有哪里有人、特别是餐饮从业者会有心思,熬煮如此美味的浓汤来搭配馄饨呢?)
这虽然是与黎芝毫无关系的食物,但不妨碍她对此与有荣焉。
“爸爸妈妈,我要先回去了。”吃过晚饭之后,黎芝急匆匆地对还在吃饭的父母说出了告别的话语。
“回宫路上要小心啊。”栗原的回答中,明显将自己的女儿比喻成了公主。
(虽然有点儿害羞……但爸爸说话真有意思。)
“嗯,回去吧。”余庆那平淡的口气中,则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情。
此时的梨花早已吃完了晚餐,自然可以陪着黎芝一起回去。
但秋墨却不能离开,他应该还要继续在“食堂”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休息。
黎芝会这么早就离开,与其说是疲惫了需要休息,不如说是为了躲避秋墨的关系。
现在的黎芝,与秋墨相处的时候,是会感到尴尬的。
(尚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墨,该怎么处理对秋墨的态度,以及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啊。)
(所以,还是先尽早离开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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