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所推荐的蘑菇，据说就是“山珍海味”中著名的“口蘑”了。

黎芝只是吃过菜肴里搭配的熟口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口蘑生的时候的样子。

生口蘑的模样，和黎芝想象中的倒是差不多。

大概是因为，以前黎芝在菜肴中看到的熟口蘑，烹饪的时候并没有切得太碎的关系吧。

生口蘑的颜色是灰白色的，大小犹如大号的李子。样子看起来圆滚滚的，大头搭配着短小的菌柄，甚是可爱。

售价则是十文钱一斤。

这个价格合理吗？黎芝并不清楚。但至少在感觉上并不算贵，是多买些也能承受的价钱。

黎芝心想，就算只是购物时用来试错，这成本也相当低了。

因此，黎芝对这种蘑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真的打算购买一些来尝尝了。

“多买点吧。”秋墨忽然在一边提出建议，他说道，“我决定中午把这个做成菜出售。”

虽然稍稍打乱了她的思绪，但黎芝不觉得秋墨的话是什么坏主意。

“十斤够不够？”黎芝随口问道。

秋墨说道：“十斤有点多，买五斤吧。”

秋墨的建议，居然和黎芝原计划购买的数量没什么差别？她对此有些在意，但横竖多半是巧合，也就不多想了。

黎芝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买五斤吧。”

说罢，黎芝正准备取钱付款，却看到秋墨抢先付了账。

虽然秋墨的行为很大方殷勤，但却让黎芝感到迷惑不解。

“怎么是你付钱呢？”黎芝很困惑地说道，“买我们家需要的东西，应该是我付钱吧？”

“可我是厨师啊。”秋墨说道，“这些食材也是我中午打算用到的，那我付钱也没什么吧？”

“我没意见。”黎芝有些不安地说道，“但是，我觉得你不该吃这个亏。”

“没事，我不计较这个。”秋墨平静地摇了摇头，然后，他又用古琴般动听的声音问道，“但是，这么多蘑菇我们怎么拿回去呢？”

（这家伙的声音……还真是悦耳得像音乐一般啊。）

（明明一切都很完美，为什么唯有性格令人遗憾呢？）

在很短暂的时间中，黎芝被秋墨那美丽的声音所打动，陷入了发呆的状况。

不过，她很快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始思索秋墨提及的实际问题。

虽然五斤口蘑听来不多，但口蘑是很轻的食材。都堆积在一起的话，倒也像是微型的小山一般，确实让人难以携带。

“你没有带口袋吗？”黎芝有些惊讶。秋墨会随身带着漂亮的篮子，却没有带口袋？

“我没带这么大的啊。”秋墨说道，“而且，我强烈不推荐你用篮子装这种蘑菇哦，会滚出去的。”

秋墨说的很有道理。

口蘑这种蘑菇圆滚滚的，像小球一样。装在篮子这种敞口的家伙什儿里的时候，非常容易滚出去。

黎芝试图想辄，但果然没想出解决办法。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只得问摊主：“有没有没用的破口袋？能给我们一个吗？”

黎芝这么一问，本来也就是一问而已，并没有过什么深深的期待。

她当时还在想别的解决方案。比如说，骑马回去“民宿”或“食堂”找个口袋之类的。

不过，摊主人倒是意外地热心。他居然真的找了一个脏脏的破口袋，送给黎芝。

虽说是有点脏破，但上面的破洞或裂口，还不足以让口蘑这么大的东西掉出去，已经很够用了。

装口蘑的问题，虽然有了解决办法，但又出现了新的小麻烦。

虽然只有五斤，但这一口袋装的口蘑体积也不小了，拎着实在有点不趁手。

黎芝为难地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让马帮着驮一段时间。

但是，她骑的马“金子”身上并没有装马具，恐怕是没办法挂在它身上的。

“给我吧。”秋墨说道，“我大概看出来了你的打算，让我的马帮忙驮着吧。”

“那样的话，你的马会很累吧。”黎芝有口无心地说道。

“没事。”秋墨笑着说道，“连你都能顺便驮着。区区几斤蘑菇而已，怎么会累着它呢？”

黎芝一想也对，就把蘑菇交给了秋墨。

秋墨说的话，本来也多少带些暧昧之意。

但不巧的是，黎芝在儿女情长方面，向来……有时迟钝得令人发指。

也许要过上几十个时辰，黎芝才会突然品出秋墨话语中的轻浮味道。灵光一闪地反应过来之后，她也只能因为不好意思翻旧账，而独自生一会儿闷气而已。

不过，秋墨会对黎芝这么迟钝迷糊的人，说出她大概率不能当场反应过来的戏言，也可能有另外一种理由。

因为黎芝反应迟钝，所以对她说那样的话，会让他产生某种奇妙的安全感。也许秋墨是这样想的，但也许真相并非如此。

无论如何，秋墨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引起黎芝的注意与动摇。

她只是单纯地、为解决了携带口蘑的问题而高兴罢了。

“对啦，我们是不是该摆个摊啊？”黎芝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对梨花说道，“我做的剪纸，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这点儿东西，不值得一摆摊吧。”梨花想了想，说道，“而且，这里的摊位太多了，我们也找不到好位置啊。”

“也是呢……那怎么办才好呢？”黎芝嘀咕一般地说道。

“我有办法啦。”梨花说道，“只是比较麻烦。”

“愿闻其详。”黎芝说道，“麻烦也没关系，说出来吧。是什么办法呢？”

“我们在这里卖手工制品、工艺品的摊位挨家问吧。问问谁想收购荔枝姐的剪纸嘛。”梨花说道，“谁肯收购，我们就卖给谁吧。荔枝姐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不知道……”黎芝有点心虚，她彷徨地问道，“那……我们卖多少钱比较合适呢？”

“荔枝姐觉得呢？”梨花有点惊讶地反问道，“这不是荔枝姐的剪纸吗？卖多少钱还要问我呀？”

“因为……虽然是我做的东西……但是，我从来没有卖过东西呀。”黎芝腼腆地说道，“我从来都是花钱的那一方啊。对赚钱这方面，老实说实在是不擅长。”

（但我会努力学习赚钱的……）

黎芝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她对自己的这一想法却感到很害羞，此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还是藏在心里吧。

“那……”梨花犹豫着说道，“我说个办法吧。荔枝姐先预想一个心理价位，只要对方高过这个价格，我们就卖给他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没有心理价位啊！”黎芝羞涩地说道，“我对京城的各种物价还稍微知道些，但对‘大辉山’的物价却实在是不知道。”

“那么，由我说个价位可以吗？”秋墨在一旁轻声说道，“五文钱一个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卖的是什么样子的剪纸，但我觉得这个价位是比较合适的。”

秋墨朗声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像丝竹音乐。

但他轻声说话的时候，则会像和风般缱绻柔婉、缥缈动人。

无论听过多少次，黎芝都有可能会对那声音产生惊艳的感觉。

“你懂什么？”梨花很生气地说道，“荔枝姐做的剪纸很精致的。五文钱一个，都够不上我们的辛苦……”

（梨花是因为自己也参与了剪纸的制作工程，才这么想的吗？）

为什么梨花认为五文钱一个很便宜呢？黎芝产生了这个困惑。

“不，我也觉得这个价格可以啊。”黎芝谦逊地说道，“其实按我自己的感觉，我做的那种东西，应该‘给钱就卖’才合理呢。”

“什么嘛……”对黎芝的说法很不满意，梨花很勉强地说道，“那好吧，我们试试吧。”

简短地对话之后，为了寻找肯收购的人，三个人便在卖手工制品的地方、徘徊了起来。

在黎芝的感觉里，她本来觉得这东西用这种方式是根本卖不掉的。

哪会有商家，愿意收购别人的东西，再不嫌麻烦地转手卖掉呢？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与黎芝的想象相当不符，剪纸竟然就很快卖了出去。

卖剪纸时，秋墨提出了一个建议。

在秋墨看来，不应该向对方报价，再看对方愿不愿意买；而应该拿出剪纸，问对方愿意出多少钱买下来。

出人意料的是，秋墨的这个建议非常有效。

三人询问了半天之后，最慷慨的那家商贩居然出了高达八文钱一个的价钱。

对这样的价位，黎芝本人自然是喜不自胜，也不讨价还价，就赶快卖掉了。

之前，剪了多少个纸花，黎芝自己并没有数过。

临到卖出时，她数了一下，才知道纸花的数量原来是十七个。

这并不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但黎芝也没有放在心上。

计算之后，合计是一百三十六文钱。

对方确实慷慨，并没要求黎芝这边抹零，黎芝自己当然也乐得不主动抹零。

就这样，他们结束了交易，并且像是担心对方反悔一般迅速走掉了。

一百三十六文钱这个数字，有点不上不下的，让黎芝觉得很别扭。

她决定了，下次卖东西的收入一定要是五的倍数。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做的东西，大概也应该是五的倍数吧。

“那就这样吧。”黎芝有些疲惫地对梨花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怎么样？我有些累了。”

“好呀。那我们从那边的出口离开，直接回家吧。”梨花爽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