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之前一直陷入冷战一般氛围、谁都不主动向对方说一句话的万晏和赵佳运，现在却默契十足的对视了一眼。

吴嘉言看着他们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感到奇怪：“……怎么？你们有什么瞒着我吗？”

万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急匆匆地说：“也不能说是‘瞒’着你吧！只是……”

到了吴嘉言真正想听的部分，万晏却又闭上了嘴转移了视线。

还是赵佳运站出来接话：“那你确实先坐过来比较好。”

“瞬移对我来说还好，没有很不舒服，是不是和各人的身体素质有关？也许因为我身体素质比你好一点？”

“因为至少我被瞬移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吧，有点错位的古怪感觉，但绝对远远够不上痛苦的标准，最多最多就是有点不适。”

吴嘉言听了摇摇头：“我的身体素质虽然跟你们两个不能比，但如果放在普通人中，我至少也是中上水准了。”

“我一直都有坚持锻炼，毕竟当医生，首要的就是身体要能够支撑高强度工作。”

“所以呢？”吴嘉言看向万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晏虽然正面向黑板，眼睛紧紧盯着倒计时，就好像能在那上面找到些什么新奇的发现，但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吴嘉言从旁边激射而来的灼灼目光。

知道躲不过，万晏瘪着嘴转了过来，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好好正视着吴嘉言。

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赵佳运，脑子里冒出两个大字，“训狗”。

万晏可不知道赵佳运在想什么，哪怕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跟身体素质有一定关系，但关系不大。”

“原本只有灵力足够的人才能瞬移，比如我，比如时风时雨。”

吴嘉言想起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时风时雨，她们就是凭空出现在自己家客厅的。

万晏的解释还在继续：“……但我们在游魂的执念结界里发生的瞬移不太一样，无论是进出执念结界，还是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课桌椅子上，那都不是我们动用自己的灵力主动瞬移，而是游魂的灵力使我们被迫瞬移。”

“这也就是为什么赵佳运对‘被动瞬移’适应得很好——虽然他所拥有的灵力远少于你，但由于对灵力的感知和控制极强，也就是天生能够和灵力融合得很好，所以当游魂的灵力瞬移他时，他也不会太难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

万晏走到他的座位边坐下。

“本来就很少有灵力稀薄的普通人会被允许参与到游魂或恶魂处理的任务中来，所以‘普通人瞬移后会有后遗症’这种事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今天才是第一回见到。”

吴嘉言一个眼刀甩过去：“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就不该掺和进来咯？”

万晏悻悻闭上了嘴。

赵佳运看看吴嘉言，又看看万晏，深感自己此时绝对不应该插入这一段充满火药味的对话之中。

眼看着吴嘉言和万晏两个人都坐下了，他也赶快坐到吴嘉言的右边、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一时没忍住，他又咬起指甲，一边看着黑板上方的倒计时。

倒计时在莫名紧张的氛围之中逐渐归零，当它再次显示“00:00”的一瞬间，教室里红光大盛，警报声回荡，熟悉的语句再一次在黑板上显示出来。

“第二轮游戏开始结算”

吴嘉言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结算结果的出现。

这一回他们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没有翻箱倒柜，也没有在教室里乱逛。

赵佳运上台发表了一通无人在意的道歉演讲，而自己和万晏只是站在教室之中交流信息、聊天、谈话罢了。

几乎可以说，这一轮十分钟，他们三个人什么都没做——就像吴嘉言计划的那样。

就像对比实验中的“空白对照”，那意味着不做任何实验、不进行任何因素处理的一组实验，能够作为实验的对照，看出来实验处理的效果。

而对他们如今的现状而言，最好的“空白对照”就是尽可能什么都不做，这样便能从结算的结果判断，他们的所谓“任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要他们做些什么？还是要他们不做些什么？

……如果少年游魂给他们设置的任务是“停止呼吸”的话，那恐怕他们永远都完不成了。

这样阴暗的想法从吴嘉言脑海中闪过的同时，三行结算结果也同时闪现在黑板上。

“吴嘉言——通过”

“万晏——未通过”

“赵佳运——未通过”

……怎么会？

吴嘉言的大脑飞速运转。

自己和万晏的结果都没有变化，唯独赵佳运的结算结果变成了“未通过”。

为什么？赵佳运不能上讲台？赵佳运不能发表演讲？赵佳运不能说“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又或者是他该做的事情没做？有什么事是他上一轮做了但这一轮没做的吗？

太多的疑问在吴嘉言的脑子里打转，但在他来得及做出任何分析之前，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万晏和赵佳运的桌面上再次出现那对金属半圆环，而他们两人的手臂也被瞬移到环内紧紧铐住。

这一回是右手臂。

果然，吴嘉言心想，就和万晏之前所说的一样。

左臂既然已经刻上了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那恐怕接下来就是陆胜尔曾经刻在右臂上的“应该由我来承受这些痛苦”了。

脑中飞速进行的推理刚刚进展两步，吴嘉言原本把视线落在右侧赵佳运桌面上被铐紧的右臂，但突然之间，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什么东西。

吴嘉言下意识撇头，看向自己的桌面。

一个圆圆的，大小正适合用手掌按下的红色按钮出现在他的桌面上。

“这是……？”

吴嘉言正在疑惑按钮的用途，赵佳运就大叫起来：“黑板上多了一行字！”

“‘如果按下按钮’……这是什么意思？哪有按钮？”

吴嘉言听到，飞快地抬起头看向黑板。

果不其然，正如赵佳运所说的那样，在“第二轮游戏开始结算”这句话下方，在三人的游戏任务结算结果的上方，原本是一片空白的空隙处，突然出现了一行新字。

它写着：“如果按下按钮，可以代替其他人接受惩罚”。

万晏也是先看到了黑板上新出现的提示，很自然的，他四下寻找起所谓的“按钮”来。

而当他看到吴嘉言课桌的桌面上，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色按钮时，瞳孔狠狠一缩。

眼看着吴嘉言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作势要按下按钮，万晏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别按！”

赵佳运也发现了吴嘉言桌上的按钮，赶紧叫他不要按。

他甚至还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个理由：“谁知道这个按钮的真实作用是什么？说不定你一按下去这整间教室都会爆炸呢？红色的按钮看起来就很危险很不详好吧？！”

赵佳运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再说，那个游魂，他之前不是说只会给我们‘唯一的提示’吗？就是外面走廊上根本看不清的那个海报？”

“既然如此，就说明黑板上新加的这一句根本就不是提示！这是一句误导！是个陷阱！”

“吴嘉言你可千万不能按！”

一段劝说说完，赵佳运的万晏都紧紧盯着吴嘉言已经抬起的手。

他们两个被无法破坏的金属半圆环手铐限制了行动，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吴嘉言会为他们的劝说而回心转意。

而吴嘉言歪着头的样子也确实像在思考，赵佳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一通歪理邪说能够说服他。

很快，吴嘉言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的语速虽然缓慢但不迟疑，语气坚定：“……我觉得，我应该按。”

赵佳运正想争辩两句，但但刚张嘴就被万晏打断了。

“我相信你，”万晏说，话语中的分量很沉重，“所以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你为什么觉得你‘应该’按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色按钮。”

吴嘉言神色一片淡然，很明显，他对自己的理由成竹在胸。

“陆胜尔的游魂之前说过，这个游戏还可以叫另一个名字。”

“……守护游戏。”万晏喃喃道。

“没错，之前我一直在想，我们只是要完成任务通过结算，又不是要和怪物战斗一类的。这个游戏中到底哪个部分和‘守护’有关，我一直都没能想通。”

他指向桌上那个红色按钮：“直到它出现。”

“代替他人承受惩罚，这不就是‘守护’的一个最直接表现吗？”

“更何况，‘待人受刑’这个设置出现在陆胜尔的执念领域之中很合理。他跳楼前刻在右手臂上的‘应该由我来承受这些痛苦’，就反应了这种想法吧？”

“他希望能够代替他妈妈去承受那些非人的痛苦，却没能也不可能做到。而现在，他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我们。”

“如果我按下这个按钮，成功‘守护’了你们，是不是就相当于完成了他未能完成的执念，就能破解这个执念领域呢？”

万晏声音低哑：“……我不觉得会有这么容易。”

吴嘉言苦笑着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一切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陆胜尔的游魂明摆着要好好折磨我们一通，精心设计的‘游戏’大概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们。”

“但是，就像我说的，按下按钮这件事本身，还是相当值得一试的不是吗？”

吴嘉言总是很有说服力，万晏早就知道这一点，也常常折服于他的清晰思路和巧舌如簧之下。

而现在他却忍不住对这一点产生怨怼，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吴嘉言的话。

理智的思考，他明白，吴嘉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在现在这样一个他们什么都还不清楚，规则一知半解，海报提示几乎没用，时间还非常紧迫的情况下，任何能够收集的线索，任何能够打破眼下僵局的事情都应该去尝试。

……但是，让吴嘉言代替他和赵佳运受苦，让伤口组成的字迹镌刻在吴嘉言的皮肤之上，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

平常的任务里，万晏总是能够依靠自身拥有的强大灵力无往不利化险为夷，可现在他却头一回感到无力。

……不，不是头一回，在半个多月前，面对蓝莓黑森林游魂的威胁时，吴嘉言提出以身为饵诱敌上钩的时候，万晏被迫坐在房间里、盯着监视摄像头的屏幕时，也曾感受到过这种无力感。

就好像自他从安全保卫科离职、回到吴嘉言身边开始，各种各样脱离他掌控，威胁到吴嘉言安全的事就开始发生。

这是偶然吗？还是说……总是麻烦缠身、与危险相伴的我回到吴嘉言身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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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W城一中七大不可思议（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