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先......迟聿，路医生和月亮在一起了吗？”

迟聿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迟音垂着脑袋：“谈恋爱的人一定不希望被打扰。”

迟聿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有点懵懂。

“谈恋爱是什么？”

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呗，还能是什么？

迟音觉得奇怪，偏头看他，他也刚好看过来，眼睛黑沉沉的。

经过路灯，他镜片上的反光亮了一下又熄灭，露出两只疑惑的长眸。

迟音开始八卦：“你没谈过恋爱吗？”

她笑起来嘴唇弯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带着点奶凶的锋利感，又乖又灵动。

迟聿被她感染，勾起唇：“没有。”

“谈恋爱就是两个人你爱我我爱你亲亲蜜蜜在一起。”迟音走过去挨着他，好像要说什么秘密，“然后就会结婚，生宝宝，最后白头偕老。”

迟聿突然嗤笑出声，声音冷冷的：“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他们不应该谈恋爱。”

“嗯？为什么？”迟音脑袋里的粉红泡泡被戳破，一脸求知欲。

她偷看过月亮的少女漫画，对旖旎的情意和偏爱还是很向往的。

不过应该辩证地看待事物，谈恋爱肯定也是有弊端的，因此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如果如你所说最终要结婚生子，那谈恋爱就是痛苦的开始。”

比如他的父母，结婚生子，彼此厌弃。狠心凉薄的迟老爷子坐拥权势，走不出来的母亲抑郁而死。

而他，从小就是没人要的野种。

结婚生子，真是讽刺。

迟音呆呆的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事实就是如此。”迟聿低头看她，“不要谈恋爱。”

他没说理由，迟音并没有被说服，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她想着搬家的事，有点苦恼：“月亮家只有两间卧室，如果路医生占掉一间，我就住不成了。”

迟聿忽然斩钉截铁地附和：“你做得对，不要打扰别人谈恋爱。”

只要她不走，别人受不受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迟音闷声道：“很多谈恋爱的情侣都住在一起，月亮肯定也想跟路医生住在一起，我还是租房子吧。”

她还是要走，他没有非要她留下的理由，迟聿有点迷茫了。

他的思绪下意识绕到谈恋爱上，谈恋爱就可以住在一起，但是他不想跟迟音结局惨烈。

如果她租的房子刚好是他的，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他侧眼看向迟音毛绒绒的脑袋，她剥开一颗枣子，低头咬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像个贪吃的猫儿。

看起来很好骗。

迟聿忍不住勾起唇，他说：“小迟音，我帮你找。”

学校周围的房源紧俏，很难找，不过人多力量大，迟聿毕竟是个资本家，他一个人可以顶好多人，迟音笑眯眯地递给他一颗红枣：“谢谢，最后一颗给你。”

她的指腹从他手心滑过，留下一道丝丝麻麻的触感，迟聿合拢掌心握紧红枣。

她走在他身侧，似乎是因为怕黑，跟他挨得很近。

马尾的发梢随着她的移动，偶尔扫在他的西装上。发丝要走不走，时不时有几根陷在布料肌理中，过分旖旎。

胸口类似喜悦的情绪满溢。

心情一下子好到不行。

下车之前，迟聿的手机铃声响起，转弯在车库门口停下，他率先下车。

他站在别墅前的瞭望台上，手扶着栏杆，栏杆外面是精心打理过的山谷，他一身黑色西装，迎风站着，挺拔极了。

迟音下意识比了比自己的脑袋，在迟聿面前，她就算长高五厘米也像没长一样。

选择合适的参照物果然很重要。

空气中隐隐传来迟聿的声音：“嗯，传邮件过来，明天我亲自去交接......”

他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迟音：“房子找好了。”

迟音惊呆：“这么快！”

他点头，冲她招手：“小迟音，过来。”

她哒哒哒跑过去，第一时间选择反驳：“我不叫迟先生，你也不可以叫小迟音。”她抬抬下巴有点嘚瑟，“我成年了，也长高了。”

身高差站在一起更明显，她说这话没有什么信服力，迟音抬脚站在连接栏杆的台阶上，手背在身后撑着栏杆，终于勉强跟他视线平行。

嗯，看起来却是长高了。

在他身边长高的。

迟聿的笑容逐渐扩大，如果勾唇不算笑的话，这是迟音第一次见他笑。

她想伸手指出来，忽然手心打滑，没站稳往前栽，迟聿长臂一伸把她拦腰接住。

迟音背对着迟聿，脑袋靠在他胸口，笑着昂头看他：“好危险。”

他看下来，睫毛低低垂着，像他第一次梦游那样，看起来易碎又神志不清。

迟音撑着他的胳膊站直，手指不小心点开一封邮件，她隐隐约约看见什么软件、许家。

迟聿本能地折腰向她，长睫压盖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压抑爱慕又流转出懵懂的眼神。

他看着她，骨子里的颓废和漫不经心带了点讨好的红晕：“仔细看。”

迟音顺着他的指引继续看那封邮件。

许家投资失败，损失惨重。

迟聿的声音凉凉地从耳边传过来：“知道帆船博弈吗？追赶者为了赢，需要拼死一搏，而领先者只需要择优从之就可以抵御风险。”

“我的公司研发了一款新软件，许家是对家。他们在行业内的背景数据资源和人脉，我现在都比不过，只要许家复制我的模式，我的新公司就废了。”

“可是他们很蠢，我只是稍稍诱导一下，他们就自乱阵脚选择冒险的方向跟我比标新立异。结果显而易见，我赢了，许家差点破产。”

迟聿附在她耳侧，几乎贴着她的脸颊：“这是我送给你的报仇礼物，喜欢吗？”

他的声音阴狠地吓人，完全不像自己认知里的他，冷风扫过，迟音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瑟缩了一下。

“你怕我？”迟聿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尾慢慢染上腥红色。

“我没......”她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手机铃声打断。

迟聿接起电话，一句话也没说，听完直接挂断，盯着手机界面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开车离开。

以往都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今天只有迟音自己，她随便吃了点没胃口放下。

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回来，又窝在沙发里等迟聿。

山里晚上那么冷，她就小小的瑟缩一下，又没说怕，翻脸也太快啦！

他又想起迟聿走之前说的话。

“这是我送给你的报仇礼物，喜欢吗？”

迟聿一开始并不认识许恒，几次交锋也都是为了她，迟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护犊子了，有点怅然。

第一次有人护着她，记仇比她本人记得更清楚。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

可是她真的只是被冷到了，虽然也被他的声音吓到一点点，但是说怕他，完全不至于。

她等久了开始胡思乱想：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不不不，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应该没有那么幼稚。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

佣人看出来她在等迟聿，走过来提醒：“迟老爷子去世了，迟先生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迟音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晚。”

迟音沉默下来，她叫了迟老爷子十几年爷爷，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太难过，但是心口很酸。

她突然觉得不再害怕迟家了，因为控制她人生的人已经离开，房子就变得不再吓人。

迟音把花园里的灯全部打开，将近十二点，迟聿才回来。

他站在花园门口，没有走进来，就安静地站在那里，连垂着的发梢都带了死气。

他明明站在炙热的光影里，周围花团锦簇，灯光在他身上映出一道明亮的光束，却融化不了他那一身至暗悲伤。

迟音飞快地跑过去：“你还好吗？”

迟聿混沌迷蒙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一身冷风裹着死寂，像一座孤独的岛屿。

他问迟音，“我是不是应该哭一下？”

“人们总想看追悔莫及，幡然悔悟，可我做不出来。”

“他抛弃我母亲的时候，抛弃我的时候，我差点病死在医院的时候，每一笔我都记着。从他决定让我活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他未来必须承受所有后果，死并不能抹掉他的罪孽。”

“所以我不原谅，也不悔悟。”

他看着迟音的眼睛：“我错了吗？”

他眼底的水纹亮的吓人，即将被海水吞噬的孤岛，摇摇欲坠的眸色，他在祈求她眼中的坚定。

迟音坚定地摇头：“不，你没错。凭什么他可以欺负你，你不可以欺负回去，我从来都不觉得你错了。”

“你曾经教过我，要学会打回去。如果你是错的，是要告诉我以后被欺负了不可以还手吗？”

迟聿眸色一沉，凶狠地反驳：“别人不能欺负你。”

迟音笑着点头：“嗯，我听你的，打回去。”她拿起花园里的小铲子，在空中挥舞，“我有武器，如果还有人欺负你，我可以保护你！”

她站在自己身前，脑袋还不够不到他的锁骨，仰着粉白的脸蛋看他，眼睛滚圆，细瘦伶仃的手腕挥地虎虎生风。

这份撑腰宣言看上去其实不太有威慑力，但是迟聿信了。

他躬下身，把脑袋搁在迟音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小迟音，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迟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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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