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总。”谢铭在宁寂三步外站定,语气中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说:“您还有别的证据吗?”
宁寂不言,慢品酒,静默了约莫有半分钟才不急不缓道:“有什么用呢。”
谢亭看到谢铭握住了拳。
“如果有什么条件是我能提供的,您尽管提,我义不容辞。”谢铭话说得有些直,像是被情绪霸占了头脑。
宁寂轻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她有什么是需要一个谢铭来提供的呢?
谢铭显然也知道,但他仍是说:“日后也说不准。”
毕竟,有意当众放出这些,宁寂总不会是闲得慌,白白给自己树敌。
而这段视频唯一的受益者只有他和谢亭,甚至不是谢家。
她的目标总是显而易见,也没有一次是空手而归。
凡收到清玫厅的请帖,还没言明目的,众人便晓得这是宁寂准备揭人短处了。
近几年来都是如此。
偏偏那些个阴沟里见不得人的事,她就这么堂而皇之放出来,上面也没人管。
倒也有可能是上面也指着和她合作,来查清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和关系。
外面是白,往里去便是黑。
偏偏露于人前的那些都端端正正,看不出破绽,狐狸尾巴藏得死紧。
要想往里打探,没有灰色来领路,他们也无从下手。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们查宁寂,而宁寂光明正大搞出的这些动静,也鲜少会掀起无关者的浪。
至于身处大浪中心的有关者,便只能自求多福。
有幸看过一场场戏的人,盼着宁寂别找他们的事。
偏生这事没人说得准,她总明目张胆蛰伏在大路中央,保不准什么时候睁眼,又咬上哪个过路人。
这次是谢家和林家,谢家半年前才意外死了主事人,林家最近在东街那片地,和人争得头破血流。
谢铭这也算单刀直入了,晓得自己就是宁寂的目标,不再虚与委蛇地客套。
阴晴莫测的人露笑,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说得准。”
谢铭抿唇,等她提出要求:“您讲。”
余光扫过谢亭,但宁寂上次已经给过了他要求外的恩惠,此次不可能还是因为谢亭。
宁寂放下酒杯,以肘撑着桌面,手指在下巴附近摩挲。
她沉吟几秒,像是在思考,最后轻飘飘道:“刘镜梁,抢了吧。”
谢铭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没有料想到,反应过来后连忙答:“没问题,这周一定办妥。”
宁寂轻轻挥手,谢铭忍不住道谢才离去。
他出门前,谢亭瞧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了,很奇怪。
“?”
谢亭纳闷:关我什么事?
但谢铭只看她那一眼,就步履匆匆出门,着急办事去了。
这倒好,兄妹两个来回见面两次,愣是一句也不交流。
谢亭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只奇怪那个眼神。
等谢铭带上门,又过了几秒,宁寂慢吞吞拿起酒杯继续喝酒,她才走过去问:“他刚看我一眼,什么意思啊?”
宁寂答:“问我?”
还是方才和谢铭交流时的玩味语气,听起来像是嘲讽。
谢亭也不想问她,但她总不能把“谢亭”拉回来问。
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那不说呗。”她撇嘴,将这事说得可有可无,仿佛她不姓“谢”似的。
宁寂瞥她一眼,抬起空闲的左手。
谢亭了然,挪过去坐她怀里。
一靠近,浓郁的酒气扑鼻,不熏人,微醺人。
虽然但是,不过宁寂刚才的模样的确醺人。
当那份莫测不是面对自己,就显得有些迷人了。
迷糊了一瞬,她回神,又后知后觉想起来,“你腰没扯到吧?”
这人总表现得若无其事,弄得她也总忘记。
宁寂没答,用左手按住她的腰,往后自己怀里轻压。
谢亭就没再提,安稳坐着了。
宁寂没说话,她觉得无聊,想摸出手机玩儿,宁寂按住她的手阻止。
她只好放回去,问:“还有人来吗?”
“还不算笨。”宁寂语气仍是玩味,还带着说不出的调侃意味。
和平日对她有话说话的模样相去甚远。
“……”谢亭默然,却发觉自己莫名愉悦。
不多久,门被敲响。她想从宁寂身上下去却被按住。
她睁大眼,略不解。
人都来了,她还坐这儿多不像样子。
宁寂反而道:“转过来。”
谢亭:“……”
我还要脸啊。
她试图反驳,宁寂眼神也不凶,甚至没看她,束缚她的左手抬起,右手去拿酒杯,视线正落于桌上的酒杯。
谢亭话都到嗓子眼了,瞥见她半敛的眼睛,莫名被击中,静默一瞬,安静照办。
可恶,渣女的气息。
如此诱人。
美色误人,她恨恨想。
她脑子中翻涌着什么怪东西,宁寂一概不知,半合的眼睛完全敛上,倾倒酒杯,感受着酒液淌过唇齿、划过喉咙。
敲门的人被放行,进来见的便是这场面。
女生侧坐在女人身上,转身趴在她身上,她则转头饮酒。
优雅、颓靡。
“宁总。”
又是这称呼,只是语气与谢铭大不相同,听起来十分……无望。
谢亭想着,转头去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便叫她愣住了。
……林陆?
林陆见是她,也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身上灰暗的气息换作惊讶。
谢亭这么多天一直不理他,也不去学校。
不知道闹什么脾气,明明原来相处得很好。
他坚持发了几天消息,却都石沉大海。
无果,也就算了。
反正谢亭会回来找他的。
没想到,没想到啊……竟然是勾搭上宁寂了!
惊讶转瞬又成了鄙夷,张嘴就想说些什么,气息已经漏过唇齿,谢亭背后的宁寂进入视线,纳入考量。
他咬着牙,把话憋回去了。
私下再与她谈也没什么,正事要紧。
谢亭还没清晰感受到他微眯双眼所带来的鄙夷,他立即换了表情,语气怪异道:“宁总,我和亭亭从小一起长大,这事真的有不对,我那个助理没多久就辞职了,我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啊。”
之所以怪异,是因为像是想要焦急加快语速、加重语气,但又刻意收着敛着,听起来十分蹩脚。
“亭亭也知道的!”他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神色和语气,“您可以问她啊。”
谢亭茫然、不知所以然、一头雾水。
她本来正惊讶着怎么会是林陆,被林陆这么一说顿时挪开心思。
不是,问我啥啊?
我应该知道啥啊?
事实是她什么也不知道。
但林陆语气那么急,搞得她也着急起来,生怕这是什么大事,立即看向宁寂,无辜又迷茫地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宁寂没看她,稍微坐直,含笑看向林陆,不置一词。
林陆听谢亭这么说,瞪大眼,刚想说什么,对上宁寂的视线,心中躁动的情绪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冷静下来了。
宁寂放出去的消息从没有收回过。
“宁总,您的消息肯定没错,但那个助理之后的确辞职了,这肯定是有人在后面坐山观虎斗啊!”
他情真意切道。
宁寂可有可无点头,轻飘飘道:“所以呢。”
林陆脑筋一转,反应过来。
是啊,所以呢。
不管谢家那档子事跟自己那助理有没有关系,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怎么认为。
谢铭是他的好兄弟,他也知道谢铭的手段,不愿意跟他敌对。
但如果之后再有什么消息,冤枉是他们家害了谢家父母,看谢铭最近的状态、对父母的态度,免不了跟自己反目。
谢家就算跌了一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勉强也能跟他家分庭抗礼。
但是,但是……
他和谢铭关系好,人尽皆知,宁寂分明就是在挑拨。
她就不怕他跟谢铭一条心吗,不怕谢铭相信自己,他们顺着这线挖出别的东西吗?
可,他没把握让谢铭相信自己。
尽管他觉得这本就跟他没有关系。
紧紧咬住后槽牙,他几乎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您想怎样呢?”
宁寂轻笑,语气不浓不淡。
“你说呢?”
东街。
宁寂是让他林家让出东街。
这是父亲第一次将这么大的项目给他。
欺人太甚!
他压不住额头的青筋,却又不敢明着反抗拒绝。
“不如……”宁寂适时补充说:“你自己顺着线去看看。”
她点到为止,林陆忽地醒神。
不对,宁寂总不至于造出证据。
空穴不来风。
可谢家的事,怎么会跟他有关呢?
那个助理!
他乱麻般的思绪还没理完,宁寂挥手让他离开。
他又愤又疑,出门后立即压低眉毛,无声骂了两句,这才离开。
门内,谢亭云里雾里半晌,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
她倒是想问,但人宁寂刚刚都不说,她也不好再问。
不过大概是脸上的茫然太明显,宁寂随口说了两句:“视频里一个是林陆之前的助理,一个是你父母当天的司机。”
谢亭一怔,静默两秒才开口:“他们出事之后,林家很积极地帮了她……和谢铭。”
她,“谢亭”。
她呐呐:“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只有他们帮忙了。”
喉骨滚动,她感觉不太对劲,有点儿瘆得慌,嘟囔:“细思极恐啊。”
宁寂语气随意,“恐什么,不怕。”
谢亭本来也不多怕,她又不是“谢亭”,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想到这里,她看向宁寂,眼中带着疑惑和半知半解的猜测。
她越看宁寂那随意的表情,越觉得不对。
“怎么感觉你在坑人?”这话脱口而出。
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你傻吧,提他们生意上的事干嘛。
偏偏宁寂闻声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说出什么“真知灼见”。
一时间进退两难,她也不敢太认真,就用玩笑的语气找补。
“谢铭答应了刘镜梁,林陆刚刚应该也默认了什么。你倒是坐收渔翁之利啊。”
宁寂唇角轻巧地翘起,没有立即落下。
看起来像是在笑话她。
似乎是懒得与她解释这些弯弯绕绕,只说了两个字:“平衡。”
平衡?
谢亭不懂这些,不再深究。
桌上的手机恰好振了振,她借机岔开话题:“我拿个手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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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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