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你……在哪?我……我想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声音哽咽,断断续续,透着满满的乞求与悲伤,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但纪恒此刻已经无法仔细分辨。周围昏暗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在哪,想回复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却发现开不了口,身体宛若千斤重,完全无法挪动。
休息室内,一名男子躺在真皮沙发上睡着了,手背盖在眼皮上遮住耀眼的光线,只不过他此刻睡得并不安稳,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额间满是冷汗,胸膛起伏不定。
这时休息室门被打开,进来另一名男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见纪恒正在做噩梦,连忙过去将人晃几下,“醒醒,别睡了。”
纪恒猛然睁开眼,入目是宽敞豪华的休息室,还有张然那张放大的脸,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几秒后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后知后觉才明白是后悔,是痛楚,也是难过。
他缓缓坐起身,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看时间。
13:51。
张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没多问纪恒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倒了一杯茶几上泡好的茶,喝了几口道:“上午项目谈成了,下午经理给我们放假,难得来A市,出去玩玩怎么样?等晚上我们几个好好吃一顿大餐。”
纪恒坐起身,平复起伏的呼吸,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额前的头发垂下来一缕,遮住眼底的晦暗,闻言摇了摇头,“不了,等会有事。”
“进公司的这一年,只要是有关A市的项目你都努力争取,难不成你女朋友在这?”
纪恒不是A市本地的,普通朋友可不至于每次来都要见上一面,那就很可能是女朋友了。张然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异地恋很辛苦,俗话说一日不见不如三秋,你俩这几个月才见一次,可不要好好腻歪腻歪。”
同事一年,纪恒给他的印象是工作能力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升为组长,就是除了工作外话有些少。本来以为和他一样是单身狗,不曾想已经有对象了。
“这阵子忙得跟狗似的,好不容易有半天休息时间,今晚一定要玩个痛快,不醉不归,先走了。”
等张然走后,休息室内重新恢复平静。
纪恒没理会张然戏多的想象,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思绪杂乱无章,打开手机上的某软件,首页弹跳出来的是加粗的字体——A大一名研究生自杀。
尽管已经看过一次,再次看到还是呼吸一滞,指尖颤抖的点开消息。
A大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多少父母做梦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上A大,也承载着无数个学子梦想的桥梁。
如今学校出现突然有一个学生自杀,虽然学校负责人已经尽量封闭消息,但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加上对A大的关注者颇多,一时间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热度越来越高,消息出来不久已然登顶。
“老天啊,他已经是A大的研究生,往后的人生不可限量,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真的是自杀吗?希望警方好好调查清楚。”
“听说是割腕,那肯定就是自杀,大家不要乱猜了。”
“我要是能考上A大做梦都能笑醒,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这么想不开。”
“哎,如果生活幸福谁会想自杀,他肯定是实在撑不住了才会这样。未经他人之苦,莫替他人之决。”
“是啊,不清楚原因还是不要乱猜测了,他的家人朋友看见了会伤心的。”
“……”
众说纷纭,各有千秋,有惋惜的,有责备的,有胡乱猜的自杀原因的,也有暗自吃瓜的。
在评论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纪恒关闭手机,低着头,脸上没什么面无表情,看不清什么情绪。灿烂的阳光自落地窗倾斜洒在他身上,也无法掩盖他周身的低气压。
光线缓缓移动,不知过了多久,纪恒才起身,打开休息室门,走出公司,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半个小时后,纪恒来到一家咖啡厅。
靠近玻璃墙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然满头白发,神色憔悴,眼皮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哭过,但依然不失她年轻时的风韵。
纪恒六岁时爸爸出轨,父母离婚后他跟着妈妈,自那时起妈妈整天郁郁寡欢,愁眉不展,在他八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临终前把他托给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丁柳英。
虽然丁柳英工作很忙,一年到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往后十年在纪恒的生活里扮演妈妈的角色。
静默片刻,纪恒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喊了声:“丁阿姨。”
“嗯。”
丁柳英点了下头,强打起精神仔仔细细打量纪恒,与五年前相比他的五官轮廓更加深邃俊美,气质更加沉稳,眼下有些许青黑疲惫,应是最近工作繁忙。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丁柳英不知如何开口,只问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来,将两杯咖啡分别放下,说了一句“请慢用”就去隔壁桌了。
纪恒拿勺子搅拌几下咖啡,咖啡表层的笑脸图案消失不见,言简意赅道:“挺好。”
“好,挺好就行。”丁柳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纪恒不知为何有些烦躁,放下勺子,侧头看向玻璃墙外的景色,片刻后问出声,最后两个字压的极低,“丁暮他,他为什么要……自杀?”
丁暮是丁柳英的儿子,与纪恒同岁,八岁以后他俩就住在一起,由于纪恒的生日靠前,所以他一直把丁暮当做自己的弟弟。
丁柳英离婚后独自带着丁暮生活,由于她的工作很忙,要经常出差,根本没时间照顾小孩,只能请保姆照顾,谁知那个保姆是个人渣,趁她不在家就虐待丁暮,不给他吃饭,甚至还打骂他。
等她发现时已经晚了,丁暮不叫她妈妈了,甚至不愿开口说话,眼神呆滞木讷。她连忙带丁暮去医院看病,除了身体上的外伤,还确诊了自闭症。
当时的丁暮才五岁啊。
丁柳英痛恨万分,万万没想到世界上有这样虐待小孩的人渣败类,直接将保姆告上法庭,除此之外她自责不已。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保姆的真面目,如果她下班后忍住疲惫多陪陪丁暮,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丁暮的不对劲,丁暮也就不会患上自闭症。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不会变成现实。
她辞掉了工作,专心照顾丁暮,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但由于丁暮年龄太小,效果微乎其微。三年后,丁暮的情况好了一些,偶尔愿意开口说话,只是精神依旧不佳。
直到纪恒出现,也许是有同龄人的陪伴,丁暮的病情这才好转许多,除了依旧不喜欢说话,其他方面好了太多太多,于是渐渐停了药。
丁柳英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只觉得两个小孩高考后她就解放了,不料她忽然发现俩小孩的关系已经超出普通兄弟的感情了,这个认知宛若晴天霹雳,她不能接受!
她想办法联系上纪恒的父亲,私底下找纪恒说谈,她抚养纪恒十年,也不求他给她养老,只希望他和丁暮分开。
纪恒答应了,他只是把丁暮当做弟弟看待,不知为什么丁阿姨会认为他喜欢丁暮。
一转眼五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提起丁暮,丁柳英勉强挂起的笑容再也维护不住,嘴角僵硬,深吸一口气道:“你离开后,丁暮的状态一直很差,他的病情……又复发了。丁暮小时候那样对我来说是这辈子无法抹去的噩梦,我没想到他的病情会复发!后来你和他约定大学毕业后见面,他才强撑着生活下去。”
“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生我的气,大学四年从未主动给我打过电话,跟他说话好久才回复一句,时常盯着某处发呆,他好像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
听到这,纪恒感觉嘴里莫名发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但咖啡也是苦的,使口腔更加苦涩。
丁柳英自嘲笑了笑,眼底闪过泪花:“是我错了,我总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但是四年过去了,丁暮一直在等你。他没日没夜的学习,参加比赛,做兼职,让自己忙得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临近毕业那段时间,丁暮的情绪才好点,我跟他说话都一一回复了。”
“那一刻我改变主意了。丁暮现在能独立生活,不需要我多操心,我想你们毕业后见面,无论怎样我都不阻拦了。”
“谁知道你并没有找丁暮,甚至没有和他联系。丁暮过来求过我,”说到这她有些说不下去,双手捂住脸庞,颤抖道:“他……他求我联系你,让我问你是不是忘了,让你赶紧联系他,他很想你。”
“但你换了电话号码,我也联系不到你,直到昨天接到你的电话。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不然丁暮也不会……”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是的,纪恒骗了丁暮。
他和丁暮约定好大学毕业后见面,但毕业那天他并没有联系丁暮。
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丁暮,他消失的很彻底。
语罢,丁柳英控制不住情绪去了洗手间,纪恒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盯着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的街道。太阳西斜,他挺拔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丁柳英回到座位,脸色更加憔悴。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到纪恒面前,“这是丁暮租房子的钥匙,位置我发给你了,你去看看吧。”
“……别怪他,他也坚持了很久。”
以前她让丁暮按照她自认为正确的方式来,总以为她是对的,总以为这样是为了他好,却不想到头来害了他。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还是这样。
纪恒不知道自己怎么拿起钥匙,怎么走出咖啡厅,等回神时已然站在丁暮房子门口。
这是丁暮租的学区房,离A大很近,一室一厅。
“咔哒。”
纪恒打开开关,房内的场景一览无余,物品摆放整齐,打扫的十分干净,只不过他瞧着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等来到卧室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房子里家具用品的摆设和他们以前在临城的房子很相似。
床上摆放着两个枕头,仔细一看,他发现是他和丁暮从小睡到大的枕头,套子边缘洗得发白。
没想到丁暮将枕头带过来了。
书桌上有一个大箱子,纪恒打开箱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松鼠挂件,上面浸满暗沉的鲜血,由于时间长已经氧化发黑,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空气中隐隐约约透着血腥味。
他记得这个东西,这是他送给丁暮的生日礼物,可以挂在钥匙扣上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松鼠玩偶挂件的毛发已经稀疏。
纪恒修长的手指泛白轻轻的握住小松鼠挂件,随后又猛然攥紧,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直冒,片刻后缓缓松开。
箱子里有丁暮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的证书和奖杯,很多,还有一部黑色手机,应该都是丁阿姨整理在一起的。
纪恒拿着那部手机,随意坐在地上,右腿屈起,后背靠着床,点开屏幕,不假思索输入他的生日,不出意外的解开密码。
这么多年了,密码一直未变。
打开绿色聊天软件看了一会,没什么异样。丁暮和别人发消息语言简洁,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很容易让别人认为他性格冷漠,高傲,其实他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随后,他又点开企鹅软件,看到聊天列表时瞳仁骤然紧缩,只见唯一一个置顶的是他的账号,并且最后发消息的时间截止于去年的8月31日。
离开那天他早就拉黑删除有关丁暮的所有联系方式,丁暮不可能会给他发消息才对。思索间纪恒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登入企鹅账号了,软件也早就卸载了,也就没有删除丁暮的账号。
所以这几年,丁暮只能用这个软件给他发消息,而他从未回复过。
纪恒顿了顿,下意识屏住呼吸,点开聊天界面,往上划了几下。
6月19日
[纪恒,辅导员通知明天发毕业证书,我要毕业了。你在哪?我去找你,或者给我打个电话吧,我没换号码,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后面附带两张毕业证书的图片。
[理理我好不好?]
6月20日,9:21
[纪恒,我领完毕业证书了!我可以见你了吗?]
9:26
[理理我吧,在忙吗?忙完给我发了消息,我等你。]
11:05
[同学说每个学校发毕业证书的时间不一样,你还没有发毕业证书吗?但是我已经发完了,你答应我毕业就和我见面的。那你什么时候毕业啊?]
21:49
[理理我,求求你。]
6月21日,9:21
[你今天发毕业证书了吗?]
6月22日,9:21
[你今天发毕业证书了吗?]
……
7月21日,9:21
[你今天发毕业证书了吗?]
8月31日
[骗子!]
消息时间截止在8月31日,丁暮大概是失望了,没有继续发消息。
太阳已经落山,黑夜悄然降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机屏幕自动熄灭的同时一滴水珠砸在上面,房间霎时陷入黑暗。晚风吹拂,窗帘随之飘动,几束皎洁的月光映在地板上。
腿麻了,纪恒后知后觉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被黑暗笼罩。
分开的五年里,纪恒完全和丁暮断了联系,在丁暮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不见,杳无音信。
其实,他去看过丁暮,只是丁暮不知道。
永远不会知道了。
————全文完————
——以上摘选《深情告白》最后一章。
《深情告白》是最近很火热的网上小说,讲述的是两个小苦瓜因家庭变故生活在一起,慢慢成长,相互救赎的故事。
由于带点养成和伪骨科元素,小说自发表时就有一部分读者关注收藏,后来随着故事的展开,两个主角渐渐成长起来,小说越来越火,甚至在网站上排榜第一。
很多读者每天准时等更新,发表精妙绝伦的评论,吃瓜群众不得不感慨网友们令人笑死的口才。也有部分读者难以忍受连载的煎熬,一直在囤文,等着小说完结。
哪成想最后一章发表出来的时候,读者天塌了!
主角cp!BE了!
不断刷新的评论区静止足足有十分钟,才冒出一个评论——
“大大,你发错了吧?!!”
“说好的HE结局,丁暮怎么突然自鲨了!不要啊,我还等着他们重逢呢,咋就阴阳两隔了呢QAQ。”
“作者大大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BE了!挨千刀的女人你也忒心狠了……”
“作者大大,你状态不好可以调整一段时间,我们等得起,求改文QAQ。”
“……”
评论区里满是不可置信,强烈要求作者改文,奈何作者装死,一言不发,一点解释都没有。读者被气得心梗,差点晕过去,纷纷在评论区表发毕生所学的国粹,也有读者一口气砸很多雷,乞求作者修改结局,给主角美满的结局。
【滴滴——】
【检测到很多负面情绪,判断是否条件——】
【条件符合,正在进行绑定!】
【绑定成功!】
开文啦开文啦[抱抱][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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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主角cp突然b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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