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珍珍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进入桌面，也是开会时她投在大电视上的页面。

只见她要演示的ppt占据了大半边屏幕，左侧留出不到十公分宽的距离，露出微信电脑端好友消息列表，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齐林山”发来的信息：

“宝贝，我真的错了。”

蔡珍珍顿时打了个激灵。片刻后，电脑端微信自动刷新信息，“齐林山”头像一角，小红点里的数字瞬间从“1”变成“13”，显示未读消息达到了13条！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陈思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她点开了未读消息。顿时，一堆不堪入目的话语跃入眼帘：

“原谅我好不好？或者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都是我不好。你说的没错，我没有同理心和责任感，我是个混蛋……”

“但是，我们之间还是有一些误会，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下班以后，我在办公室等你。我保证一定好好跟你沟通，好好反思我那些臭毛病！”

“我的亲亲宝贝……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已经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啪！”蔡珍珍用力一拍，笔记本电脑死死地合上了。她的脸红到发烫，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转过头去看陈思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目瞪口呆大红脸。她又把头扭到另一边，看到庄小欧嘴巴张成个“o”型。

完蛋了，刚才屏幕上那一句句骚话，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蔡珍珍用双手捂住脸，恨不得来个外星黑科技把她吸进屏幕里去。

死一般的寂静。良久后，陈思涵清了清嗓子，道：“珍姐，你就别瞒我了。其实你和齐总的关系，从上次郊游我就看出来了。我想庄总监应该也看出来了……”

被点名的庄小欧干咳一声，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啊……珍珍，今天要不是思涵反应快，你和齐总的关系就要彻底曝光了！当然啊，我绝对没有要干涉你私人生活的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多少得藏着一点嘛！公司刚刚才修改了员工手册，明令禁止办公室恋爱，你们这样搞，要被别的同事知道了，影响多不好！切记，要低调，低调！”

他转身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些私事你们两个少在公司说啊，快走吧！”

蔡珍珍抱起电脑，跟在庄小欧后头离开了会议室。

这时距离下班只剩不到半小时。她还没走到工位上，便看到齐林山往市场部工区走来。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是一怔。蔡珍珍又羞又恼，凶巴巴瞪了他一眼。

她回到工位上坐下，摊开一个本子，胡乱在上面写写画画。余光瞥见齐林山慢腾腾经过她身边，她干脆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下班时间一到，她立刻收拾了东西，逃命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刚走出写字楼，被陈思涵追上了。

“珍姐！”陈思涵呼哧呼哧喘着气，“你是不是参加过竞走比赛啊？”

蔡珍珍怕她又要八卦，干脆先发制人：“你不要跟我提那个人啊！”

陈思涵噗嗤一笑：“谁呀？我提哪个人呀？哎呀我就是想问，周五你想吃啥？庄总监不是说要欢迎你回归嘛，你是主角，快想想你要吃啥？”

蔡珍珍哪有心思考虑这些，边走边道：“我都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陈思涵只消停了片刻，又道：“你是真调回市场部啦？不会再回去了吧？你最近一会儿这头一会儿那头的，大家看着都纳闷儿呢！李菲菲问了我两次，八卦得很！”

蔡珍珍脚步慢下来：“很多人怀疑了吗？”

“怀疑你和那谁的事啊？”陈思涵笑道，“依我看呢，大部分同事只是觉得迷惑，感觉你似乎不太对劲，但要说怀疑你和那谁，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我建议啊，咱要防患于未然，尽快把舆论关注焦点带偏！要不然他们可真要猜出你和那谁的关系了，你肯定不希望那样吧？”

蔡珍珍有些烦躁，道：“其实我跟那谁，根本不是你和庄总监以为的那种关系。”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嘛？”陈思涵凑过来，贱兮兮地问。

“一言难尽！我现在真的不想聊他，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行不？”

“没问题！对了，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转移视线。你想不想知道？”

“……你有办法？”

“嘿嘿，暂时保密。明天你就知道啦！”

第二天，蔡珍珍走进办公室，再一次收获了佳佳和其它同事的注目礼。当她走近工位时，发现某人的鲜花攻势又来了。这次的卡片上写着：“原谅我”。

她觉得齐林山这个人真是可笑又难懂：当她的面，一个劲惹她生气，还口不择言叫她“滚”，背地里却又是送花又是发一堆骚话，他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摸出来一看，果然又是齐林山发来的信息——从昨天下班到现在，他发了一百多条信息过来。要不是他曾经亲口承认自己做的那些烂事，她或许真要被他的“诚意”迷惑，乖乖与他重修旧好了。

她咬着牙，把齐林山微信拉黑了。

她看着眼皮子底下的花束，越看越生气，一把抱起往门口走，准备去楼梯间扔了它。半路又犹豫了：送花的人有毛病，可这花是无辜的啊！更何况是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白白扔了多造孽啊！

她转身走到前台：“佳佳，这花我留着没用，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找个花瓶插上，你要是不想要，我就扔了。”

“别扔！这花多好看呀！”佳佳露出八卦笑容，“不愧是徐顾问呀！啧啧，艺术家的品味，就是不一样……”

“徐顾问？”蔡珍珍傻眼。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啦！”佳佳拍她肩膀，“我已经知道了啦，徐顾问当初拒绝你的表白，现在后悔啦！哈哈，珍珍你知道这叫什么梗吗？这叫追妻火葬场！哎呦，我说徐顾问也真是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喔……不过珍珍，你到底怎么想的呀？要不要破镜重圆一回呢？”

“我手头还有活儿，回头再聊哈！”蔡珍珍匆匆把花撂在前台，拔腿就跑，听到佳佳在身后咯咯笑。

她左思右想，突然想起陈思涵昨天说要帮她“转移视线”，顿时哭笑不得：陈思涵这一招“造谣**”似乎奏效了，却把徐立之卷进来，平白成了一桩办公室绯闻的男主角。不过以他的性格，没准还觉得这种事挺好玩呢！

第二天是周五，蔡珍珍靠近工位时，发现又是花比人先到。这次卡片上没写字，只画了个简笔画，是一颗碎成两瓣的心。

她觉得十分解气。昨天拉黑齐林山之后她本来还悬着一颗心，怕他仗着自己是老板找她麻烦。但齐林山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说明他多少是有些忌惮她的，可能是怕把她惹毛了，满世界散播他的劣迹吧……再一看这颗碎掉的心，她觉得自己就像前两天泼齐林山一身咖啡的大美女一样，让这个轻浮浪荡的男人尝到了他应得的教训。

不一会儿，庄小欧发来消息：“下午两点开会，齐总要听我们部门汇报关于线下门店的调研成果，指定你与思涵和我一起参加。你做好准备。”

蔡珍珍瞪圆眼睛朝庄小欧看去，他表情复杂地冲她点点头，接着又发来消息：“别担心，有我在呢。”

很快就到了下午两点。三人提前在会议室坐定，等了几分钟，齐林山推开门，独自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和深灰色休闲西装，黑色直筒裤，比平时造型要放松许多。仔细看去，眼睑下方呈现淡淡青黑色，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蔡珍珍刚看了他两秒钟便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连忙垂下头，感到脸颊热热的。

齐林山径自在她正对面坐下：“开始吧。”

蔡珍珍垂着头，听到庄小欧说：“那我先给您汇报一下……”

“稍等。”齐林山打断他，“你别老是自己挑大梁，得让手底下人也锻炼锻炼。”

他干咳一声，道：“蔡珍珍来讲吧。”

这话让市场部三人都变了脸色。庄小欧和陈思涵一左一右，齐刷刷看向蔡珍珍。她硬着头皮说道：“那我来讲吧。”

同样的内容昨天下午才刚刚讲过，她自然是轻车熟路。只不过，在她汇报的过程中，齐林山视线就像焊死了似的，就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为了避免与他对视，她只好扭头看大屏幕，起初紧张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齐林山就这么直愣愣盯着她看了十几分钟，目光灼灼，丝毫不忌惮另外两人观感。等蔡珍珍汇报完毕，他眼含笑意，直勾勾盯着她：“不错，你们的工作做得很扎实。蔡珍珍，你的汇报很清晰，ppt也是你做的吗？”

蔡珍珍感到脸越来越烫，不禁把头埋得更低，轻声说：“是的。”

对面的男人沉默一会儿，柔声道：“你的脸很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像闪电般击中了她。蔡珍珍肩膀一抖，当即羞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敢说话，怕内心的惊惶会通过声音泄露出来，只好用力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齐总，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庄小欧说道。

齐林山沉默片刻，道：“你们先走，我和蔡珍珍单独聊会儿。”

蔡珍珍惊慌失措抬起头，下意识用求助眼神看向庄小欧。后者愣了愣，随即眉头皱起，对齐林山说道：“齐总，珍珍她身体不太舒服，让她回去歇会儿吧？您有什么问题，我来解答。”

齐林山神色不爽地看着庄小欧，半晌后道：“那行，你带蔡珍珍先走吧。陈思涵留下来。”

三人又是一惊，庄小欧正要说话，齐林山抢先道：“怎么，她也不舒服？”

“我可以的！”陈思涵赶紧说道，“庄总监，你先带珍姐回去休息，后续我来给齐总汇报吧。”

蔡珍珍回到工位上坐着，对自己感到迷惘。她明明讨厌齐林山，也没打算原谅他，然而当她被他灼热目光包围，被他称赞和关心时，她感受到的并不是被冒犯的恼怒，反而是极度的羞赧、惊慌，甚至隐隐感到害怕——怕自己心软，忍不住原谅了他……原谅了以后呢，又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与他重归于好吗？

下班后，市场部在烧烤店聚餐。蔡珍珍心里装着事，多喝了几杯啤酒。陈思涵看出她心事，揽着她肩膀小声劝道：“珍姐，谈恋爱哪能一点矛盾都没有的？冷战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要多沟通。”

蔡珍珍嘴一撇：“我又没跟他谈恋爱。”

陈思涵噗嗤一笑：“行行行，你说没谈就没谈吧！可我要提醒你啊，你这人什么心事都写脸上，根本骗不了人！”

蔡珍珍心一慌，下意识摸了摸脸：“我什么心事写脸上了？”

陈思涵抿着嘴笑了两声，道：“就是下午汇报那会儿啊！你的脸红得跟蒸桑拿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呼呼冒热气了，哈哈哈！”

蔡珍珍张口结舌，为她的话震惊不已。陈思涵嘿嘿一笑，道：“不过你那副样子真的好可爱好可爱……我要是个男的，看了都得心动呢！”说完，她双手抱住她，把脸在她肩膀上蹭了又蹭，“嘻嘻，有时候觉得你就像个小猫一样……”

蔡珍珍脸又红了，一口气喝下一杯啤酒压惊。

聚餐到尾声时，她心里的惶惑和纠结已经被酒精驱散个精光，感到整个人飘飘然，快乐得跟牛进波他们一块儿唱起歌来：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唱着唱着，她发现陈思涵在旁边憋着笑录视频，便去抢她手机，可她左闪右躲，怎么也抢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