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文：成白社

凌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几缕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老旧斑驳的墙面上。

“吱呀”一声，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餐桌上的早餐，鸡蛋豆浆，还有卷饼。

除了早餐之外，桌面上还放着一张写着字的便签，她刚拿起来，身后传来房间门打开的声音，随即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她转过头，正好对上少年懵逼的眼神，在她的注视下，对方后知后觉地喊了声：“姐……”

“早。”

江祯对他点点头，平静地回了一句，继续低头看便签。

上面的字迹端正清隽，内容是爸妈去上班了，早餐已经给你们做好放桌上了，别忘记吃，上学别迟到。

放下便签，她走到餐桌边上，拉开椅子入座，拿起一个鸡蛋敲开。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少年已经调整好了心情，飞速跑去卫生间洗漱，不到五分钟就结束战斗回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卷饼，一边纠结地问：“姐，你真的不考虑转学到市一中来吗？毕竟……”

江祯知道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姜家的千金，如果还继续去嘉禾这所私立高中上学，难免不会受到冷遇。

她喝完最后一口豆浆，里面放了糖，甜丝丝的，比从前十几年在姜家喝的任何饮品都好喝。

“我没关系，别替我担心了。”她站起身，端起盘子和杯子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头也不回地道：“被抱错又不是我的错，总之今年的学费他们都已经交过了，况且嘉禾的教学资源在C市是顶级的，不去白不去。”

听她这么说，江岭也只能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儿，要是碰到什么找事儿的人，就回来跟我说。”

江祯刚洗完餐具，擦干手上的水走出来，就听到他这么一句，顿了片刻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拎起书包出门，旧小区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好在只有六层，也不算费劲。

自行车就放在楼下，她不怎么熟练地打开锁，摇摇晃晃地骑上去，很快稳住身形，速度逐渐加快。

凌晨六点半的街上没有太多车和行人，最多的就是身穿各种配色校服的中学生，有的独来独往，有的成群结队，江祯骑着车从道路和人群中穿行而过，晨光熹微，她柔顺的黑发在风中飘起，惹得不少人忍不住侧目。

大概骑了二十分钟，身穿普高校服的学生逐渐变少，周围的交通工具也逐渐被各式豪车取代，嘉禾高中华美精致的大门出现在视线中。

在各式各样的眼神打量中，江祯恍若未觉地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

在她身后，有认识她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看好戏的眼神。

最近姜家抱错了孩子的事传得全校都是，大部分人都觉得出了这种事，姜少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江祯了，应该没脸再来嘉禾上学了，却没想到人家不光来了，还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脸皮也是够厚的。

校园西边，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即便是嘉禾，也依旧有骑着自行车上下学的学生，不过相较于其他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山地车和赛车，江祯这辆半新不旧的普通自行车放在里面，看起来就格外显眼。

不过自行车的主人并不在乎这个，锁好车便走向不远处的教学楼。

当她走到高二（8）班的教室门口时，里面正坐着十来个同学，看见她出现，原本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氛围，所有人该干嘛干嘛，聊天的继续聊天，打闹的继续打闹。

没有一个人跟她打招呼，就像看不见她。

江祯径自走到自己靠窗的位置，低头却看到原本还算整洁的桌面上摆满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书本，有纸团，甚至还有半瓶水和吃剩下的零食。

在周围同学看热闹的眼神里，她想也不想就把纸团和那半瓶水还有零食扔进垃圾桶，又随意翻开书本的封皮看了一眼，见上面没有署名，索性把它们收到一块儿，走到后面的失物招领处一扔就转身回来。

等她从包里取出纸巾擦干净桌椅，刚要落座时，肩膀被人戳了戳，身后也忽然传来一道故意拉长了语调的声音：

“姜少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江祯了吧？”

谈不上有多么恶意，但语气总归令人不怎么舒服。

江祯眉心微皱，本来不想搭理，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转过身去，大大方方地点点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是啊，三点水的江，迄用有成，维周之祯的祯，以后别再叫错了。”[注1]

她说完这话就转了回去，没注意到男生面上明显的愣神。

早自习还没结束，班主任的身影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等下面的声音停了才开口：“同学们，先安静一会儿，我有件事儿要说，是这样的，咱们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这句话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人也忍不住支起了脑袋。

班主任转过头朝着门外招了招手，“姜同学，进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一个长相漂亮，模样乖巧的女生走了进来，“大家好，我叫姜姗姗，女字旁的姜，很高兴来到八班，希望接下来的两年里能跟大家相处愉快。”

她刚说完，教室里就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还夹杂着几声“哦哦哦”的起哄声，气氛拉满。

班主任带了他们一年，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德性，也不当回事，反而对姜姗姗点点头，温和地说：“下面还有空位置，你自己找一个先坐下。”

“谢谢张老师。”

女孩子笑着道了声谢，然后往下面看了一圈，视线微微停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背着书包径直走了过去。

江祯双手抱臂靠在后桌上，冷眼看着对方目的明确地走到这里，然后停下脚步露出客气的笑容：“你好，请问这张桌子有人吗？”

“没人啊，想坐就坐吧。”

江祯没说话，她前面的同学先热心地开了口。

然而姜姗姗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就站在原地，保持着面上的微笑，看着江祯不动。

女生坐在窗边的位置，清晨的微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落在她身上，皮肤很白，睫毛又长又密，像把小扇子，眼角微微上翘，眼睛很亮，像猫一样，左手腕上戴着一根串着转运珠的红绳，更显手腕细白，柔顺的黑色长发被皮筋扎起来，没有任何其他花里胡哨的饰品，衣着也再简单不过，她就那样随意靠坐着，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姜姗姗忍不住攥紧了袖口。

这下就算是其他人，也能看出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在联想一下对方的自我介绍，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位不会就是姜家那个被抱错的真千金吧？

实话说，江祯虽然能理解对方因为这些年来的家境差异而对自己产生的怨怼，但在这场乌龙事件中，她自己同样是受害者，毕竟……姜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样的对峙让她觉得很没意思，刚收回视线，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要坐就坐，不坐就换别的地儿，破事儿这么多？”

见后座的男生开口，姜姗姗很快从对方的长相对上了他的身份，秦家的小少爷，确认是自己和姜家都惹不起的人，很快收起了刚才的执拗，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在江祯旁边的空位上落了座，从包里取出书本，一本一本摆在桌上。

早自习很快结束，江祯起身离开座位。

姜姗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收回视线，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去找周围的同学。

另一边，找班主任改完相关资料，江祯从办公室出来，刚走进楼梯间，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要不这样吧，如果你表弟那边方便的话，就约在这周日的上午九点？”

男生的声音清润温和，语气很客气，带了一丝征询的意味。

“嗯嗯好的……他什么时候都方便的。”女生像是有点紧张，说完这句又急忙补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初中生，周末的时间比较灵活……”

听出是自己认识的人，为了避免对方尴尬，江祯索性后退半步，半倚在楼梯口的墙上，低头拨弄起手腕上那颗转运珠，打算等他们说完再上去。

几分钟后，楼梯间安静下来，她刚站直身体，抬头却不设防地对上一双不算陌生的眸子。

顾珩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意料之外的人，眼中微讶转瞬即逝，半开玩笑地道：

“同学，你也是来找我补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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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诗·周颂·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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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