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温热的液体全倒了她的头上,随着发梢,滴滴答答落到裙子上,晕开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叶枝意在得出这个江家小少爷似乎有什么大病的结论后,对他此时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在江异莫名其妙拿水泼她的时候,她也能仰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丝毫没慌乱。
她清楚:这个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是内里坏透了!
没让他得逞尽兴,他会想方设法变本加厉地报复过来。
她唯一庆幸的是,江家今天招待客人的水,是温水。
在村里的时候,因为她是孤儿,刚开始没少被村子里的孩子欺负。
她当时年纪小,被人欺负了会手足无措,会一个人跑到漏风的草房子下哭上好一阵子。
后来,她再也没有因为别人的欺负而躲着偷偷哭了,因为——
叶枝意抬起头看着面前不过半米的少年,他脸上还挂着没有消散的戾气,周身气场阴骇吓人。
在他阴戾的注视下,叶枝意缓缓眨了眨眼。
随后她柔软的手捏住他的手指,嗓音轻软,像在哄人:“那我也好好招待你。”
话落,她张嘴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直到咬得牙齿发酸,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叶枝意才松开他。
她不知道面前的人会怎样报复回来。
但她恨不得咬死他。
这一刻,她只想这么做。
叶枝意移开视线,再也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他一秒就会脏了她的眼。
这就是她后面没哭的原因——
被人欺负到不想被欺负了,于是有一天她决定学着保护自己。
那个哭唧唧的小枝意再也不会让人任意欺负了。
没有爸爸妈妈也能保护自己,如果爸爸妈妈看她被人欺负,怕是比她更难过。
叶枝意不想爸爸妈妈难过,她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宝贝一直有在好好的生活,好好的长大。
……
一朵一折就断的小白花变成了会咬人的兔子,江异身体猛然一僵,野草般骤燃的怒火熄灭了。
少女身上似乎有什么奇特的清香,他无法抑制的狂躁彻底平息下来。
他抿着唇低头,原本冷白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两排整齐的牙印。牙印小却深,被咬的地方直接青肿起来,有的甚至渗出了血珠。
但奇妙的是,伤口又酥又麻,带着微微泛潮的湿意。
他沉默了两秒,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痕迹,随后猛地定住,狠狠一按。
皮肤里黛青色的血管被挤压得突出,仿佛蜿蜒的树根。
他面不改色。
疼痛对他来说,是解药,是清醒,是他唯一能感觉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这一刻,他眸色亮得出奇,诡秘又病态的念头从心底最深处爬了出来——
他想要她,再“招待”他一遍。
……
念头刚一冒出来,江异莫名其妙开始烦燥,觉得什么事情开始变得荒唐了。
这种感觉抓挠着他,又痛苦又上瘾。他不耐地“啧”了一声,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装乖的少女,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十七岁的江异气场十分迫人,在场的人呼吸都放轻了。他离开后,大厅里的气压也回归了正常。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饶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江林风也愣了片刻。
“张管家,还不快去给枝意处理伤口。还愣着做什么?”江林风首先反应过来。
“好、好好。”一向淡定的张管家从刚才的画面中陡然惊醒过来,开始收拾这个残局,罕见地手忙脚乱。
-
叶枝意回到房间,是半个小时之后。
江林风特意嘱咐张管家把她安排在三楼的卧室。
房间超大,自带淋浴室和衣帽间,叶枝意踏入房间后,便轻着身子,慢吞吞地躺进大床。
床褥柔软得仿佛能将人陷进去,在这单独的空间里,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从踏入江家大门到现在为止不过才过了一个小时,可是叶枝意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第一天就莫名其妙被那个小少爷记恨上了,叶枝意也有点哭笑不得。她想起前面赵叔说的话,脸不由得皱成了包子。
赵叔让她不要招惹江家的少爷,可是自己不争气,不仅招惹了,还、咬了他一口。
可是,她认认真真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好像没干什么啊……
于是,江异这个“有病”的形象,在她脑海里逐渐根深蒂固。
她狠狠咬了那个混蛋一口,是他欠揍。但目前她在江林风的家里,咬了人家的儿子,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不高兴。
毕竟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她说咬就咬了,没有半点含糊,这江城读书怕是就此泡汤。
叶枝意已经做好了回夏城读书的准备。
出人意料的是,江林风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甚至语气里有说不上的愉悦,仿若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
叶枝意一头雾水。
不应该是骂她一顿么。
为什么是这个走向。
有点超出她的认知。
叶枝意咬咬唇,想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不想了。
……
这个房间在三楼的最左边,靠近楼梯的位置。叶枝意躺了片刻后起身把换洗的衣物从行李箱里拿出来。
她从夏城带来的东西并不多,除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剩下的全是学习用品,被小心地放在行李箱的一侧。
叶枝意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随着头顶的灯光,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色彩。她刚脱下衣服,瞥见正前方有一大块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片雪白的**。
少女玲珑的曲线纤毫毕现地展露在面前,肤色瓷白得惹人。
比雪还雪。
除却左肩上有一大块突兀的淤青。
叶枝意本来就是易留疤体质,小时候走路走不稳磕磕绊绊了,总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知道这次什么时候能消得了了。
随后她轻轻揉了揉肩头上的软肉,鼓着腮帮子低低骂了一声混蛋。
-
“异哥,你今天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过来了啊?”谢怀希嘴里叼着一个烟头,朝着包厢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人挤眉弄眼,“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我们了啊?”
“唉,怪就怪我的魅力太大。”他状似很苦恼。
“谢狗,你他妈嘴闭上。”有人听不下去了,“这种事你梦里做做就得了。”
“高钧泽你还好意思说,只有两个星期要开学了,”谢怀希不甘示弱道,“你到时候别哭着来我这抄作业。”
“作业没写完,回头学校的光荣榜把你的名字挂上去就老实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场的其他人纷纷沉默了下来,随后又不约而同地朝某个方向怒目而视。
谢怀希:?
本来将近开学,作业比他们的脸还干净。他们聚在酒吧想要狂欢一次,谁知谢怀希的一句话又将他们拉回被作业支配的恐惧中。
很想把他乱棍打死,以正义的名义。
“不写就不写呗,反正这个狗日的学校老子早就不想上了。”高钧泽嘴硬回道,“到时候我的名字和异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老子也不亏。”
明明没有参与话题,却一直出现在话题中心。江异恍然未闻,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不受拘束地摊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根烟,指尖缭缭的烟雾升起,轮廓锋利的五官在青烟中晦暗不清。
此时他低垂着眉眼,眉眼间戾气深重,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他没有搭腔的兴趣,众人识趣,不敢招惹他。
“你是不亏,到时候你爹停你的卡,外加赏你两个巴掌,你可真的赚大发了。”在场有知情的人戳破他。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少爷们,家里有矿八辈子都用不完。作为江城有头有脸的二世祖们,最怕听到两个字——
停卡。
而且正值青春期,走两步就会起跳投篮耍帅,要面子要到死。如果被自己的老爹打了,在学校肯定要被嘲笑三年。
而这一切适用任何一个学生,除了江异。
江异是那个从高一进来,名字始终高悬在“光荣榜”上。而他桀骜不羁,放纵散漫,所有的规则与约束对他而言如同狗屁笑话。
江异不仅不怕他的老子,甚至发起狠来会直接踹他的老子。
张狂得不像话。
四个人无一不被他折服。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江家人,行事作风果然与众不同。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也不懂。
如果说他们的祖上还能算有钱,那江家就是——
超有钱!
整个江城就是以他家的姓氏命名的,异哥最不缺的就是钱!
……
指尖有灼人的烫意,江异静静看着指缝被烟头灼伤了一块,才慢慢捻灭烟蒂。
谢怀希没皮没脸凑近他,笑嘻嘻道:“异哥,心情好点没?”
江异偏头看他一眼,又恢复到了又坏又痞的模样:“看见你心情能好?”
谢怀希:“……”
是自己选的老大,哭着也会追随下去。
谢怀希打算再喝瓶酒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一低头,倏地眼尖瞥见了江异手腕上的牙印。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嗓门立马拔高:“啊啊啊异哥,你手上的是什么?!”
江异冷冷地瞥他一眼:“给我闭嘴。”
手腕上的牙印依旧清晰可见,众人好奇地的目光循着看过来。江异懒散地交叠着双腿,左手毫不遮掩地落在沙发扶手上,任人瞧了个仔细。
谢怀希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
“得了啊,看猴呢?”江异语气不耐,踹了他一脚。
“异哥,你这是被、人、咬、了?”
后面的四个字被他小心翼翼地讲了出来,谢怀希着实不敢相信!
总所周知,虽然他们这些人与外校的人经常干架,但江异从来没有受过伤。
只有他让别人受伤的份。
从心理到生理。
这次不仅受伤了,还伤在手腕这个特殊的位置,更令人稀奇了。
在场的四个人眸子里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江异不答。
隔了好一会,江异啧了一声,语气不耐道:“惹了一只疯兔子。”
话音刚落,其余的四个人坐不住了,表示要喝口酒压压惊。
靠,今天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消息!
江异!有情况了?!
“是几班的兄弟,哦不对,是几班的妹子啊?”谢怀希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神经仿佛也被炸乱了,他感觉自己快要不会讲话了。
江异人帅又有钱,是天生恋爱圣体。但诡异的是,他母胎单身十七年。
有一段时间,谢怀希看多了某类小说就开始觉悟了,看江异的眼神逐渐不对劲了。
下了课就躲着江异,生怕异哥对他产生某种不可描述的情感。
他心里不断念着一句话“我拿异哥当兄弟,异哥拿我当——”
毕竟他也长得貌美如花,追他的学妹一抓一大把。
直到某天江异忍无可忍把他拽到墙角,狠狠踹了他几脚,他方才觉悟。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是很难彻底消除的。
谢怀希心里一直默默地保留着一丝怀疑。
……
瞧着面前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异嘴角上扬,冷峻的痞劲漫了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听到什么惊天八卦后,江异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懒懒起身走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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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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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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