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黏稠的泥沼中挣扎。
琴音停止，时书才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那架钢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砰！"
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惊得时书撞倒琴凳。
她动作近乎本能，抓起谱架上的手机夺门而出，却在推开门的瞬间被某种力量拽住手腕。
时书反应极快，借着这股莫名的力量手掌顺势压在门把手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
门轴甚至才刚转动，校服擦过门框的瞬间她就已经侧身挤出门缝，身子扑到护墙还没踉跄便抓住走廊扶手，金属震鸣沿着小臂骨骼直窜整个身体。
她开始奔跑时右手还攥着手机，指腹不断蹭到锁屏键，根本没有时间把余光分给手机屏幕，只能凭借肌肉记忆输入林乔一的电话。
楼梯口绿色安全标志在视野里摇晃着放大，白鞋鞋底在走廊里敲出急促密集的“哒哒”声，每一下都重擂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时书！"
那道声音刺入后颈时，她下意识回头，马尾扫过的弧度像把出鞘的刀，散开的发丝间露出骤然收缩的瞳孔，仿佛突然被强光照射的夜行动物。
夕阳余晖洒满了楼梯间，岁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穿透了这略显静谧的空间。
逆光中，男生的身影被勾勒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站在那，身形被夕阳拉得很长。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这光线，时书才看清他，岁礼的领口微微敞开，脖子上挂着的校牌在夕阳下一闪一闪的。
“时书，你……”他显然是在思索着如何开口。
“你手机在响。”他做了个接听状的手势，提醒时书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北侧楼梯检修，教导主任正在楼下训斥的带手机的学生。”
时书轻轻应了声谢谢，收起手机转身要走。
担心又错过说话机会，岁礼却再次开口提及：“上午我说的系统……”
一提到“系统”二字，时书立刻想到刚才音乐教室里那诡异的情景，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可表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只有一步阶梯的距离，微微轻扯的笑容藏着难以掩饰的不耐，只见她很自然地竖起中指：“中二病犯了吧，现实中的人哪来的系统。”
岁礼低下头看向女生难掩怒气的眼睛，他的影子斜斜切过时书惊惶未褪的脸，突然抓住她手腕，又在触及皮肤瞬间触电般松开，"你听我说——"
此时，楼梯间的灯光突然被打开，意味着晚自习开始了。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一种莫名的不安悄悄涌上心头。
脚下交叠的影子变得碎裂，时书踩着自己分离的半个黑影后退。
离开前，时书皱着眉，询问他没说完的话：“你要说什么？”
岁礼迟疑了一会，话到嘴边又变了：“抱歉，当时我以为你带电脑来学校了，所以想看看操作系统是Windows还是Mac…… ”
时书着实忍不住白了一眼：“傻狗。”
*
一楼，教导主任果然正在训斥被抓获手机的学生，说艺术生更不能忽视文化成绩。
见到晚自习还有人下楼，刚想一起骂，瞧见是时书——学校表演的固定开场嘉宾，脸色稍微和缓：“练琴也要注意点时间，快回教室。”
时书强扯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应了一声便匆匆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快步走去。
直到确认脱离教导主任的视线范围内，时书才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拨给林乔一的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
校园广场上没有其余的学生，安静又空荡。
黄昏被墨色渲染，光线昏昏暗暗，晚间的凉风拨乱时书额前的刘海，而她停在原地。
贴在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林乔一。”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不安。
“嗯，我在等你喊我呢。”
林乔一说自己正在回家，这段时间她不会来学校，她没办法听时书的钢琴表演，然后又一次告诉时书，钢琴是为自己弹奏。
最后，连风都觉得没意思要离去了，她才在电话那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再见。”
时书总觉得，这通电话是一封离别书。
电话里的声音好悲伤。
时书终于舍得对挂了很久的电话，也说了声再见，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叹息。
林乔一她找到了回家的方法，在时书看到通话中三个字也明白了。
目前而言，在时书“好感可视化”能力下特殊的人仅有两个，一是林乔一的【好感度未知】，二是岁礼的【尚无途径查询】。
两人在自己可视范围内头衔会发生变化，林乔一由未知变已知，岁礼由隐藏变未解锁。
已知林乔一是攻略者，那么被攻略者很容易得出。
而“拨打电话”这一过程里，岁礼靠近了一个不应该靠近的话题——系统，也就是说明这场攻略游戏除了【攻略者】和【系统】，还有【特殊的NPC】。
目前来说，他和攻略者林乔一除了地铁同框，并未有过任何互动，知情【系统】的存在，是因为他的特殊能力，还是已经接触过攻略游戏了？
当时他止又欲言的模样，为什么要帮自己扯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作为窟窿的填补？
*
晚自习的教室里正在进行测试，时书正在门口和守着纪律的老师简单讲明迟到的原由，老师的目光透过眼镜片审视着她：“口袋里的是什么？”
于是她立刻乖巧将手机交给老师，没有任何辩解，轻手轻脚走进教室。
时书从一竖排拉开桌子的中间穿过，偶尔会擦碰到一些伸展在桌面外的试卷，刚回到了自己的坐位，迅速拿出纸笔，投身到试卷之中。
无论是临界值处套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误差范围，还是绕过递推数列的柯西收敛准则。
整张卷子的解题步骤流畅得像是默写，并且所有超纲工具都在她的笔尖坍缩成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
“呼——”紧绷的答题情绪终于平缓，这张卷子有一定的难度，时书刚要去拿放在桌脚边的水杯，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监考老师。
显然老师看了她答题的全程。
盛华一中晚自习偶尔会有测试，监考老师都是试卷对应科目的教学老师，每个班的老师都去监考另一个班，以此交替。
“你对数学竞赛感兴趣吗？”
监考老师虽然讲得小声，但在落针可闻的教室也格外清楚，不少同学望向时书这边。
时书摇头。
老师发出一声轻笑，收走时书的卷子，继续巡查同学们的答题情况。
……
直到放学铃声打响，最后一张试卷也被递在老师手上，教室立刻嘈杂不已。
“老子吭哧吭哧求导半天，还以为自个高斯在世了呢，结果二阶导它一出来直接开启地狱模式，导数符号像跳蚤一样在草稿纸上乱动！”
“我看到数学课代表和他同桌都是用的高等数学魔法解题，我这种普通玩家还在肉搏导数，偷偷内卷真的是一群混蛋！”
“出题老师你清醒一点，这里是地球不是三体星，物理规律不允许数学式子当场自杀！”
温熙双手无力地垂在桌前，眼睛已经泛红，怔怔地盯着桌面，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时书坐到温熙前桌的位置，将掌心轻轻覆在温熙微颤的手背上，声音低缓却清晰：“这次题目超纲很多，连课代表解题时都在反复验算。”
“你看。”她抽出被温熙揉皱的草稿纸，指着某处推导痕迹：“这里的分段讨论其实已经抓到关键点了，换作常规题足够拿八成分数。”
停顿片刻，她替温熙整理好笔袋：“别用一次非常规的考试否定自己，高考又不会考这么难的。”
温熙泛红的眼眶终于动了动，睫毛上凝着细小水珠，却抿着嘴角点了点头。
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时书没再说话，安静陪她收拾满桌的演算纸，一张张抚平折角时，听见极轻的抽气声混着纸页沙响。
等时书关好灯，牵着走廊上等她的温熙往住宿楼走，她有时会陪温熙回寝室拿东西，所以很熟悉方向。
一路上，温熙都紧紧地攥着时书的手，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月光如水，洒在她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时书把温熙送到宿舍楼下，轻轻捧起对方故意偏头不看向她的脸：“我的温熙宝宝，你是美丽冷鲜柜在逃公主，请问我能不能申请解冻模式呀，你自热火锅骑士的模样，是我的挚爱！”
温熙一听，忍不住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下时书的肩膀：“别闹，我听着呢。”
见她笑了，时书也跟着变开心了一点：“明天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呀，欢迎询问题目！”
“哼，才不要，你现在都念着你的乔一宝宝，藏着好多话都不告诉我。”
时书故作惊讶问：“还有这种事？”
“太明显了！周围的人不是笨蛋，还有岁礼学长总是和你同框，我有点讨厌他了。”
“那就不提他了。”时书抽出纸巾替温熙擦眼泪，“怎么又说到我，明明现在难过的是你，温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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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二阶导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