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官员渐次退下,下方只剩下玄元瑧和云七两人。
玄元长垣挥退旁边伺候的太监,看着玄元瑧,神情带着几分玩味。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像木雕般站着的玄元瑧,在皇帝陛下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云七感觉到了殿中气氛的异样,毕竟曾经看过不少宫斗剧,知道但凡能坐上龙椅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难道玄元瑧的所作所为,被皇帝看出了什么破绽?
她正在思忖,就见玄元瑧走上前去,掀起衣袍前襟,噗通跪了下去。
膝盖撞到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的声音,让云七为他的膝盖默哀了三秒钟。
玄元长垣冷冷道:“羽林卫副统领陈幸,是商相的人,你设下陷阱,引陈幸入彀,是想换你的人上去?”
云七只觉心头发寒,果然瞒不过皇帝,她被召到这里,该不会是要被当成替罪羊、背锅侠吧?
皇帝肯定舍不得惩治自己的儿子,索性把怒气发到她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挟持玄元瑧做人质,应该有用的吧?
……
玄元长垣居高临下,打量着玄元瑧,这个眉眼温润、容貌更像柔妃的儿子,素来很得他欢心,他第一次用这般冰冷的眼神看他。
玄元瑧虽然低着头,但依然能感觉到来自上方的凌厉眼神,只觉心脏一紧,汗水瞬间打湿了贴身里衣。
玄元长垣并不介意皇子们的明争暗斗,大玄的太子之位,本就该凭实力夺取。
“抬起头来,看着我。”
玄元瑧缓缓抬头,迎上帝王冷箭般的目光,虽然心中不安,但表面却并无丝毫畏惧之意,神情依然温润洒脱。
良久,帝王眼里的冷意渐渐消散,满意地点了点头。
玄元瑧心神稍安。
“你很聪明,纵然设计了陈幸,但不管是陈幸还是商府的两个供奉,你都没有取他们性命,把他们活着带到朕面前。”
这是皇帝的底线,是否杀人,怎么杀,最后只能由他来决断。
玄元瑧恭敬道:“儿臣所作所为,若不是父皇默许,自不会如此顺利。”
玄元长垣:“六年前你去南荒,商氏竟敢派人路上暗杀你,是朕太纵着他们了。你能隐忍六年,待到如今时机成熟才反击,很不错。”
六年前,玄元瑧从南荒被急召回宫,是柔妃担心他的安危,请了圣旨,派姜氏族里高手带着圣旨赶去坐忘观,护送玄元瑧回帝京。
当时牧风越和云七去了南岭学坊,他走得太急,来不及当面向两人告别,也算是憾事一桩。
玄元瑧平安回到帝京,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商镜颜、白额君和温戈对自己的围杀,包括皇帝。
因为他并无证据,贸然说出去,只会招来商氏的反驳,甚至会以污蔑为由,给母妃的族人招来祸患。
甚至对于温戈,他都没有提及他的反叛,只说路上遇到杀手,温戈为了护他殒命,尸体跌落河中不见踪影。
谁会想到,二皇子玄元瑧蛰伏六年,一出手就直接打掉了商林甫最重要的一个心腹。
显然玄元长垣也一直在看着这个儿子,所以才会对他的行事了若指掌。
玄元瑧语气越发恭敬:“谢父皇夸赞。”
玄元长垣语气重新变得低沉起来:“有些人得意忘形久了,没了分寸,也是该给他们长点教训了。好让他们记住,朕的儿子,不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玄元瑧:“父皇英明。”
云七看着眼前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场景,确定自己不用挟持玄元瑧来保命了,果然帝王心、海底针。
玄元长垣示意玄元瑧站起身,随后目光转向云七:“你就是这届青云大考的榜首?”
云七作了一揖:“云七拜见陛下。”
她进了皇城之后,少年侍卫给她讲了一下见驾的礼仪。
大玄朝修士,见皇帝行礼只需躬身作揖,并不需要跪拜,这让云七感觉好一点,毕竟在以前那个世界里,从来没有跪拜过什么人。
玄元长垣:“十三岁就能晋入四境,在我大玄天才少年修士里,也可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惊才绝艳的大儿子,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肯定在十三岁之前,就能晋入宗师境。
帝王面色不变,但心底却是谓然一叹,有些唏嘘。
玄元瑧:“父皇,当年在南荒,云七就曾助过我。儿子得知她考入青云学宫,去见她后,请她出手相助,才能顺利擒获陈幸。”
玄元长垣:“仲景药铺的店主不是也出手了吗?”
玄元瑧:“牧风教习医符双修,是毒医仙的唯一亲传弟子,还是南岭学坊医修科的教习,只是他秉承师训,不得入皇城,所以……”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玄元长垣。
玄元长垣淡淡道:“毒医仙师门,确实曾和太祖皇帝立下约定,不入皇城,既如此,倒不必勉强他。”
显然玄元瑧也是第一次听到此事由来,脸上显出好奇之意,但皇帝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云七:“你这次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从刚才玄元长垣和玄元瑧父子俩的对话,云七就知道,这个皇帝很厉害,他的赏赐,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她立刻谢绝:“举手之劳而已,哪里值当陛下亲自赏赐。”
玄元长垣笑道:“小小年龄,第一次见朕,既不惶恐胆怯、亦不居功献媚,有这般心性,青云大考榜首,实至名归。”
玄元瑧见皇帝心情好,立刻说道:“父皇,姬烈的幼子姬无忧,化名吴有,这次也考入青云学宫,请父皇容许他恢复真名,为父申冤。”
玄元长垣:“准了。”
显然皇帝陛下已经提前知道了些什么。
云七心中为吴有暗暗高兴。
……
得了皇帝的允诺,玄元瑧和云七离开皇宫后,立刻去姬府找到姬无忧,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
陈幸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牢房的草垫上,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镣铐。
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牢门哐当被打开,身材高大的青年走进来,他几乎吓晕过去。
“姬大将军,我知道你死的冤枉,可冤有头债有主,当初是商林甫要害你,不、不管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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