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虞观南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别笑了。”少女毫不犹豫道，“假假的，显得你有点油腻。”

虞观南敛起笑容：“你一直很喜欢盯着我的脸看。”

似乎在强调什么。

清芜理直气壮：“对啊，没问题。不冲这张脸，我最开始怎么会选你做驸马？”

“……油腻又是什么？”

清芜贴心总结：“就是报看，别笑了，还是喜欢你冷脸时候的样子。”

理直气壮的言语，却堵死虞观南接下来的所有言语。

因为即使是他也无法将理由说出口：这个笑容我已经练习了整整半个月。是……他为成婚准备的大杀器。

因为系统说成婚于常人乃是人生大事，想要获得好感不可轻率错过好时机。

虞观南虽然只是对着镜面一遍遍练习，内心毫无波动。可在春狩这半月中，他对清芜的了解也进一步加深。

至少他确定，凡人帝姬很迷恋他的容貌。

如果对她露出练习半个月的微笑，她一定会再次用那让人尾椎骨发麻的灼热目光看向他。

为了保证效果，虞观南足足半个月没对清芜露出任何温和表情，更别说笑了。

他在心底冷冷道：[你果然废物。]

系统坚决不背锅：【为什么我前任宿主他们都能行，就你不行？反思一下自己好么。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人家不喜欢一定是你笑得不够好看。】

“对。”清芜满意颔首，“你还是冷脸最好看，不想笑就别笑了。”

“……”虞观南神色更冷。

清芜更喜欢了。

天生酷哥圣体就别搞虚头巴脑那一套。

她贴心地说：“我不是那种俗气大人，非要你微笑服务，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虞观南再度尝试向她微笑。

清芜搓胳膊：“嘶，后背毛毛的。”

很好，听了她这句话，他终于保持在那副吸引人目光的面瘫脸了。

虞观南冷冷注视着她，讥诮道：“那你要我与你成婚时也这样看着你么？”

她奇怪：“这样不是更好么？感觉和下卷第三章的姿势还蛮配。”

虞观南立时闭嘴。

少年耳朵尖悄无声息红透了，像熟了的苹果。

“你太不经逗，怎么三两句就给你撩到了。”清芜摇头表示不认可，“你应该转世投胎做苹果，一年红七八百次，果农心里得乐开花。”

虞观南：……

清芜仔细观察他脸色，点点头，煞有其事道：“这次你适合去投胎做茄子。不过茄子皮是黑的么？”

虞观南冷不丁道：“如果你是妖怪幻化夺舍就好了。”

“嗯？”

猝不及防之下，清芜心脏不由得揪紧，想到自己穿越者的秘密难道是被抓到小尾巴了吗。

他嗓音清冷：“我除妖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应该会喜欢。”

哦。

哦哦。

少女摇头，拍拍他肩膀：“哥们再练练狠话吧，你这委婉得我不动脑子都听不懂反讽。”

“对别人说的时候，杀气腾腾很有气势，怎么对我就这么菜。”

她表示轻蔑。

“打败你这样的对手，真的让人很没有挑战性。”

虞观南觉得胸口不太舒服，憋闷得慌。

……渡劫。

无论面对什么情状，都能保持绝对冷静无情，正是无情道修行的一环。

这是他应有的历练，他此刻之所以会不舒服，正是修炼还不到家的缘故。

难怪整整卡了两年都没有飞升。

废物。

虞观南在心中轻声骂自己。

简洁有力的二字犹如兜头冷水，让他瞬间冷静许多，连嘴角的燎泡都不刺痛了。

*

“不聊有的没的，快说说那狐狸精魄准备怎么搞。”

清芜很没有帝姬形象地搓搓手，俨然对变强迫不及待。

她认真讲述自己的想法，寻求意见。

“帝灵确实很强大，我感觉袭击谢孤云的那个妖魔，真要被我抓住了也就是两锏的事情。”

“但那两锏真要砸出去，我感觉我人应该就没了。”

“不用应该，是肯定。”虞观南道，“帝灵乃大邺灵脉国祚凝聚，现在的你背负不起。”

“背负……负灵人的负，是背负的意思么？”

“看你自身对【负灵】二字的挖掘践行，亦与你命宫昭示相关。”虞观南说道，“每个人的道都不同，旁人可以提点扶持，却不能真正代劳。”

之后虞观南便给她补习了一些修真界案例，只是时间紧任务重。

两个时辰后，分析学习十个案例的清芜头疼欲裂。

“课间休息，课间休息！”少女抱着脑袋倒在榻上。

虞观南没意见，顺便将怀里的春情图册重新放了个位置。

清芜在榻上滚了一圈，又滚过来问：“那你在践行什么道？”

八卦自己的驸马老师时，她头可一点都不痛了。

“杀。”虞观南淡淡道。

清芜兴致勃勃道：“杀这个东西还能有详细道义么？”

虞观南面无表情道：“你想好要如何处置那妖狐精魄了么？”

提到正事，清芜咂咂嘴，顺利被转移注意力。

“不是说封印到神符里供我驱使么？到时候遇到敌人我就嗖嗖嗖——”

她模仿虞观南镇压五鬼叩门那晚的姿态，结合前世看的一些影视作品。

“你以为是打叶子牌？”

少女没有顶嘴，但那清澈愚蠢的眼神俨然就是如此认为。

……所以他真的很不喜欢与初入门径的凡人相处。

他们往往会将生死看的极随意，又将强横放在标准第一位。

眼前的帝姬殿下显然就是这种态度轻浮散漫……让他很不顺眼的那种。

【别只针对凡人，修真界这种白痴不也一抓一大把。】

【而且你平时不觉得人家挺可爱么？】

【笑容被别人说不好看就给别人挑刺。】

[我没有报复。]更没有觉得她可爱。

他只是不想这帝姬在他渡劫成功前，便因好奇心过重，随随便便地死在什么愚蠢行动上。

啪。

他顺应心意，两指轻轻敲在少女发顶。

正嬉笑的清芜呆住，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敲自己一下。

父皇都没舍得教训过她！

虞观南冷着脸：“要认真，负灵不是耍帅扮酷的行当。”

“你态度若如此轻佻随意，即便有天赋，也时刻会被满含爱恨贪嗔憎怨的灵反噬。”

“……反噬很严重么？”

虞观南冷嗤：“不要故意说蠢笨得让人发笑的话。”

啪。

他又不轻不重敲了她一下。

清芜被嘲讽生气了：“虞观南你放肆！你还不是我驸马呢。”

“你若想随我修习负灵，便端正态度，否则即便是聘礼，我也只会以其他方式赠送于你。”

“否则，让你傻乎乎容纳灵，只不过是推你送死罢了。”

清芜知道他说得没错，但面子抹不开才一直和他顶嘴。

此刻见虞观南说到这份上，她也只好嘟囔着一些“聘礼还加那么多前提条件”、“早知道不给你聘了”之类的话。

虞观南面无表情，恍如未闻。

然而在没有人看到宽袍下，少年手指蜷起，无意识地摩挲了一次——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难怪师尊从前总喜欢这样敲他。

手感确实……

还行。

*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能难到虞观南的。

比如在让清芜端正态度，决定先帮她容纳通灵狐妖精魄后，虞观南当晚便将她偷出宫，直奔鹧鸪山。

他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禁灵结界在他面前脆弱无助得像张纸。

不，包裹糖葫芦的米纸皮可能更适合那种轻松写意地程度。

“钦天监的人到底贪了多少。”清芜实在忍不住生气，“还有神策军的，我都要出宫门了还没发现。”

虞观南动作真不隐蔽，虽然没有从所有人头顶飞过，但该踩屋檐踩屋檐，该飞就飞，半点不犹豫的。

结果硬是没一个人察觉到他们的行动！

“我要是忠王，看盛京防卫松懈成这样嘴都得笑歪。”

在虞观南怀中，清芜没什么事做，便一直不老实地叽里咕噜。

鹧鸪山距离后宫不说近在咫尺也是十万八千里，因此他们没有使用正常出行工具。

而是由虞观南将她抱在怀中，趁夜色在屋檐街角下无声疾行。

但她很快就不能叽里咕噜了。

“除了我不能跟别人这样出宫。”虞观南淡淡说道。

清芜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死死闭着眼睛，想反驳自己没这么笨，然而高速驰行激荡的气流让她张不开嘴。

“慢一点。”稍微说句话就吃了满嘴冷风，“我真服啦，你早说这么快，我就戴个兜帽了。”

因是瞒着所有人出宫，尤其怕惊动春桃，清芜都没敢特地换衣服，只捡了个距离最近的。

“我说了他们已经中了我的幻术，你尽可以不顾忌地梳洗换衣。”

“你觉得那些我会穿么？你觉得你会帮我穿么？”清芜理直气壮。

“这和你再拿件防风兜帽有什么关系？”

“找不到呀。我平常想找什么东西直接问春桃冬竹就好，平时哪用得着…哎你！”

还带着体温的外袍兜头罩下，成功打断清芜的叽叽喳喳，也隔绝了呼啸而来的风。

此时他们已翻过盛京城墙，因此虞观南抱着她，竟直接冲天而起百丈，恍若要奔月而去！

气流吹动少年乌黑马尾，与少女凌乱披散的乌发。

明月与苍寥大地空阔，唯有小小的一双人影向前御风而行。

她似乎被吓到了，暂时没有再吵闹。

和她春狩时候的状态差不多。

说起来虞观南确实觉得奇怪。

春狩时候出行待遇那般舒服，怎么不见她吵闹。他偷她出来做正事，反而吃满嘴冷风也要叽叽喳喳个没完。

他想了想，觉得清芜应该是天气一冷就爱话多的奇怪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