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欠。
傅少卿咀嚼着这个词,他们从相识到同居已近两年,分分合合,爱恨交织,最后他联合外人背叛了自己。
如今竟然想随便送个礼物就和自己撇清关系。
傅少卿冷哼一声,两不相欠?想得倒是挺美。
他不知道郑玄宇在故弄玄虚什么,又在怎样的心境下发了这条信息,但还是起身去了客房。
他从衣柜里拿出郑玄宇的行李箱,行李箱有些年头了,还是多年前的老款。
当初他看到后送给了他一个PRADA的,但他一直没用。
傅少卿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郑玄宇的衣服还在,以前走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带走。
他看着这一箱子的衣服,都是郑玄宇第一次搬进来时带的,很多杂牌子,有的穿了好几年。
他不舍得买,给他的钱大部分都存了起来,他开玩笑说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还有钱生活。
那时他没把这话当回事,虽然他没有不要郑玄宇的心思,但也没有给他吃颗定心丸。
傅少卿心里忽然有些酸涩,郑玄宇一直过得很辛苦,和他在一起后,才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
只是物质生活好了,却没有逃过情伤。
傅少卿翻了翻上面的衣服,一个铁皮盒子露了出来。
这个盒子他见过一次,外皮破旧,四周像被火燎了,镀上一层渐变的黑。
当时他问郑玄宇这是什么,他慌张地收了起来说是他妈妈的东西。
他当时没在意,现在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送给他?
傅少卿拿着铁盒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
他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花色的手绢。
手绢打开后,里面又被一层防水袋包裹着,看得出一直被珍惜地保管着。
他一层层打开,里面的东西终于暴露在眼前。
傅少卿瞳孔紧缩,猛地倒吸口气,这股气卡在他的胸腔里,让他一瞬间呼吸困难。
紧接着他的心脏剧烈地震颤起来,他将那个小小的东西捏起,明明很轻,却似有千斤重。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U盘,尾端挂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是他当初亲手交给小雨的。
那时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于是把U盘交给了小雨,告诉他说“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信任,他不可能把U盘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只是后来他再回去时,小雨已经不在了。
这个U盘怎么会在郑玄宇的手上?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豁然涌上心头。
傅少卿站起身慌忙地推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书房冲去。
他惶急地扑在桌子前,急切地打开电脑,插上U盘,他的指尖在抖,输入久违的密码后,U盘打开了。
他顿时僵在原地,屏住呼吸看着电脑屏幕。
所有文件夹都在。
他连续点开几个,所有资料都在!
这是他当初搜集的最完整也最关键的犯罪证据,遗失后导致他现在隐忍蛰伏,被压制着施展不开拳脚。
那时他想和祖父联手扳倒沈家那些贪婪的亲戚,将他们绳之以法,可惜露出破绽,回程途中遭遇沈星河舅舅带人围堵追杀。
他慌不择路地一路逃窜,最后甩掉了他们,大雨滂沱,摧毁了他的踪迹,他奄奄一息地倒在了一片旧楼的废墟里,被小雨捡回了家。
没有那个男孩,他也许已经死在了雨夜,没有他的善良熏染,他会被仇恨吞没,极端的成为一个罪人,以不堪的结局登上头条,哪还有今日风光无限的傅少卿。
小雨救了他两次。一次救他活命,一次救他出深渊。
傅少卿点开上面的一张照片,照片像素不高,拍得像张老照片。
背景是破旧的露台,他靠着灰白的水泥墙坐在地上,脸上缠着两条绷带遮掩部分容颜,小雨坐在他的腿上,整张脸露在相机下,笑得特别灿烂。
他抱着男孩的腰望向他,那张纯净的笑脸曾经在他心里印刻很久。
他看着这张照片迟迟移不开眼,这张他深埋在心里却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模糊的面孔,再次清晰起来。
穿过春夏,越过秋冬,像加快键一样穿透岁月年华最后和郑玄宇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他心脏发悸,大脑机械地蹦出一个结论:小雨没死,郑玄宇就是小雨。
怪不得他们那么像,他早该认出来的,他应该能认出来,可是……他却偏偏没有认出来。
郑玄宇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无论外表还是身高,都和他预想的大为不同。
那时他十八岁,瘦瘦小小,身高也只有一米六几,他以为他顶多能长到一米七,所以他的视线一直在这个类型的男孩身上流连。
岂不知,他早已褪去年少的青涩,成长为铮铮男儿。
原来多年爱慕思念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他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郑玄宇是从什么时候认出他的?他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想起郑玄宇手里拿着旧时家里的钥匙,抱着他痛哭的画面,一切不言而喻。
傅少卿单手蒙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数年间里他第一次落泪。
许久后,他平复下动荡的情绪。
他要去接郑玄宇回来,他要告诉他,他爱他,他要将他放在自己的庇护之下,他要弥补他,把他捧在手心里,不让他再经历风雨。
傅少卿拿起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电话,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按下通话键,心里突然紧张,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电话接通,一段语音传来,对方关机了。
傅少卿表情凝滞,他略一思索,给管家打电话,让他去找郑玄宇。
片刻后,管家回电话焦急地说郑玄宇不见了。
傅少卿脸色骤变,他抓起车钥匙,一边吩咐他们立刻去找,一边往车库跑。
他来不及坐电梯了,跑到安全通道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下冲。
他驱车驶出地下车库,开足马力最后上了高速,他一路疾驰恨不得限速两百,这样他就可以开得再快一些。
去往祖父庄园要经过一段盘山路,双向车道,一面环岩,一面是灌木,俯瞰是茫茫大海,绕过这片海边再走便是平地了。
行至半山腰,路上被拉上了警戒线,路边还有救护车和救援车辆。
被拦住的车辆调头返回,场面混乱,交警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用对讲机说话。
傅少卿也被堵住了,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抓到一个救援队的人员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救援人员身上穿着救生衣,说:“出车祸了,三辆车撞在一起,有辆车被撞下山掉海里了。”
傅少卿心里发毛,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
这时,一组救援人员抬着单架从他身边经过。
他转头看了眼,单架上的人脸上都是血,但依稀能辨认是他父亲的贴身保镖。每次出席公众场合,这个人都会在。
傅少卿像被闷雷击中,他站不稳地后退了两步,旁边有人喊他去一边待着别碍事。
他充耳不闻,疯了一样冲破警戒线闯了进去,抓着警察急迫地追问失踪的人到底是谁。
警察和他核实后,听闻他叫傅少卿,便把他留下了。
他递给傅少卿一个手机,说:“这是在灌木丛里找到的,上面有一条信息,你看是不是发给你的,你认识车主吗?”
傅少卿颤栗地接了过来,点开信息:“傅少卿,客房的行李箱里有一个铁皮盒子,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们相爱一场,你伤害过我,我也背叛过你,以此抵消,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他仿佛浑身血液倒流,顿感天旋地转,心脏如凌迟般疼,大脑麻痹中跳出一个噩耗:“郑玄宇出事了。”
傅少卿如遭雷劈,短暂的冲击过后,他强令自己稳定下来。
他几乎动用了身边所有的关系和资源,直升机,救援艇,大量的救援力量在海面上24小时不间断地搜寻。
而他,跟随着救援队守在海边不离不弃。面对茫茫大海,彻夜寻找郑玄宇的身影。
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五天过去了,音讯全无。
傅少卿面如死灰,这几天来他放弃所有公事,不眠不休地跟着四处搜救,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阴沉。
顾燕君始终陪在他身边,他劝道:“关键救援时间72个小时已经过了,生存机率渺茫。少卿,你要有心理准备。”
傅少卿木然地看着海面,一言不发。
他不相信郑玄宇死了,他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扔下他一个人走。
他手里攥着郑玄宇遗落的电话,里面的信息他看过数十遍,两不相欠,像遗言一样。
傅少卿双眼酸胀,他将高昂的价格再翻两倍,下令继续搜索,扩大范围,无论生死,他必须找到他。
傅少卿周身弥漫着堕落阴霾之气,他双目冰寒,强劲的低气压让人毛骨悚然,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刚被救回来时的样子。
他的状态过于反常,这让顾燕君十分担忧。
他不明白一个郑玄宇为何会让傅少卿失去理智,如此疯狂。
可是傅少卿什么都不说。除了和救援有关的事,他整日缄默不语。
搜救的第十日,傅少卿收到了季礼的电话。
“少卿,我查到前几天有渔民打鱼路过事发海域,听闻在海上救上来一个人,很可能是郑玄宇。”
顾燕君说:“海上我们搜救多日一无所获,郑玄宇很可能被附近渔民救走了,或许他还活着,他只是故意躲你。”
傅少卿神情恍惚,“故意躲我吗?”
顾燕君道:“是啊,少卿,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傅少卿喃喃道:“他在故意躲我,他不想见我。”
顾燕君见他动摇,继续劝说:“我派人到附近的村庄和渔民家里继续寻找,无论如何,我一定帮你找到他。少卿,集团那边不能没有你,你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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