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4号玩家，蔚莱药剂厂副本已经开启。本次将发布三个可选任务，完成任意一个即可通关，并获得1000冥币奖励。”

“任务一：五个工作日内拿到‘醒梦剂’配方。”

“任务二：七天内研发出一种全新的药剂，并获得研发人员的认可。”

“任务三：尽快逃离药剂厂，越快越好！”

毫无感情的声音发布完任务后，对面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盛苒按下挂断键，目光顺势落在不远处的三个灰扑扑的平房上。药剂厂与她想象中气派的工厂不太一样，除了占地面积值得称道，单看外观，颇像个不正规的小作坊。

“这个任务三……我们现在回去是不是就算完成了？”她戳了戳身侧不知为何有点状况外的女人，开玩笑道。

“恐怕不行。”

沈疏榆收回目光，示意她看向身后。此刻，她们坐车过来的那条小道已然被砖红色的墙壁截断，围墙如同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来路全然阻断。

像是早有预谋般，在发布任务后将她们困在这里。

而其中一个厂房的铁门突然打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从中走出。他从头发到身上的衣服都仿佛烧焦一般，黏附着奇怪的黑灰。偏偏那双眼睛没有眼珠，向上翻着，无端显出几分诡异。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快要到大树跟前时，忽然被一阵寒风卷的七零八落。

就好像整个人顷刻间被拆分成一个个零件，散的到处都是。

盛苒怔怔望着这一幕，眼前突然一黑，随后是女人掌心传来的淡淡温热。

“没什么好看的。”沈疏榆语气平缓，安抚之意昭然若揭。

“我们走吧。”

盛苒并非第一次见识到诡异世界的古怪之处。本能地，她将烧焦这一奇怪的特征先记下。按照之前两个副本的经验，药剂厂应该与之存着某种联系。

只是不知道是突破口还是障眼法。

“看样子是这里了。”

身后，忽然传来交谈声。

货车徐徐停下，跳下两个白大褂。但令盛苒为之目光停留的是车身上并不明显的“藤岭疗养院”标识，她对此可谓记忆犹新。

——院长曾说，每个月都要采购一批“药剂”。

“我们去这两人进入的工厂。”

三选一，她选择去最有可能发现线索的地方。

“好。”沈疏榆瞟了一眼身后，没有提出异议。

很快，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时，从半人高的草丛里钻出两个身影。

“林姐，我们是跟上还是……”

戴眼镜的瘦弱男青年似是有点畏缩旁边的温婉女人，说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三个厂房，9号选择了第一个，黎君乐选择最后一个，那么结果显而易见，我们只能选择中间。”

林娴静没有理会他，低头看向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唇角笑意愈深。

“可是，也没有哪条规则要求大家不能抱团行动吧……”

“你可以去，我不会拦你。”女人语气依旧温和，可眼镜青年不知怎得，突然不说话了。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嘴角在一点点腐烂，隐约有条白胖的蛆探出头，又迅速钻回去。

……

厂房里一片漆黑。

盛苒好一阵才勉强适应环境，由于视野受阻，她只能勉强看清前方五米的东西。

好像……是一个大的培养皿？

她尚未看仔细，耳边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撞地声。

魁梧的身影至少有三米高。它有人的轮廓，却又超脱了人类的范畴。巨大的猪耳朵挥动着，猪鼻子不断地嗅着什么。

片刻，它居然口吐人言，“新来的？”

“正好，刚才有个倒霉蛋研究失败，你俩顶上他的位置。”

不等她们回答，猪人转过看似笨重的身躯，在一个个培养皿之间穿梭。

趁着这个间隙，盛苒仔细观察着这些玻璃器皿。形状如同破壳的蛋，上头有个大洞，下半截还漂浮着明亮的蓝色液体，和一些不明生物的毛发。

“到了。”

猪人停下脚步，在一个器皿前站定。

与之前不同的是，蛋壳是全然密闭的，而在里面端坐着一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小女孩。

看起来大约六七岁的年纪。她的发色是艳丽的红，编成两只麻花辫自肩头垂落。此刻，她的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似是沉浸在酣睡之中。

“你们可以从三种药剂中选一个。”

猪人瓮声瓮气地补充，拍了拍蒲扇大的手，“这是醒梦剂。”

它向旁边走两步，露出另一个密封的鸡蛋壳，“这个么，血气丸。”

小男孩咧着嘴，傻乎乎地憨笑。甚至伸出小手，在玻璃墙壁上摸索。

然而，他的掌心流转着血红色的纹路，如同一道道闪电，自透明的玻璃一划而过。

“最后一个，呵，我也不知道算什么药剂。”

猪人敲了敲玻璃，小男孩连忙缩回手，蜷缩到角落，似乎对这个三米多高的庞然大物极其惧怕。它转过身，猪蹄一样的手扯住白布，猛地向下一拉——

小女孩仰面漂浮在蓝色液体表面。

她的眼睛里有两个瞳孔，一白一蓝。此时，白色的瞳孔正灵活地转动，一会看看猪人，一会又看看盛苒她们，满是好奇之色。

而她的皮肤也是一块蓝一块白，像是缝合上两种不同的颜色般，显出一片诡异的和谐。

“你们可以选择它，但我无法保证会研制出什么东西。”猪人重重拍了下玻璃。

霎时间，小女孩懒懒地翻了个身，小身板贴到上面，一眼不眨地盯着她们瞧。

盛苒分明看见，那只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看死人才有的冰冷。

“我想知道，刚才那个被烧焦的人选的是哪一种。”

思索片刻，她试探道。

“哦，他啊，想借着研制培育醒梦剂的空挡拿到配方，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猪人冷笑一声，语调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或者说，在做出这种自杀式的决定前，先看看能否承受得起后果。”

——难道那位也是玩家？

盛苒心里一突，她记得清楚，任务第一条就是拿到醒梦剂配方。不管怎样，这都太过巧合。

深吸一口气，她忍不住看向身侧女人，不料，后者先开口了：

“苒苒，你想不想选两个？”

两个？

“大胆的想法。”闻言，猪人嘿嘿一笑，隔岸观火般点评道，“双倍危险，双倍收获。若是你们真的能够出色完成，我会像厂长如实汇报。”

“好。”盛苒没有理会看热闹的猪人，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任务二是研制出全新药剂，而如今线索就铺开在她们面前，自然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我们选择醒梦剂和未知药剂。”

猪人飞速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本册子，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几笔，“有趣的选择。哦对了，研制手册你们好好读读，不要触犯禁忌。”

说着，它扔出一本红皮的书，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阵风，消失在黑暗中。

“《研制手册》？”

盛苒将其捡起，好奇地翻开。

【药剂研制手册（通用版）】

【1、不要让‘药剂’知道它们是‘药剂’。】

【2、请时刻关注药剂们的情况，避免被外界因素污染。如果已经污染，请立刻放进培养皿中清洗。】

【3、……】

“什么情况？”盛苒将书页展平，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团模糊得无法辨认的字迹。

只有两条规则。

她不死心地将纸张翻过来又翻过去，但再怎么努力辨识，结果都是徒劳。

“看样子，只有等之后再想办法拿到剩下的规则。”

她不觉想到刚才门口的烧焦男人。若是对方没有被烧的那么厉害，也许还能从其尸体上翻出完整版规则。

“叩叩叩！”

突然的敲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红发小女孩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手脚并用，如同蜥蜴般黏在透明玻璃，一点点向蛋壳顶端逼近。

她是用脑袋撞向顶部的。

红色的发丝如同针扎般倒竖，随着她的动作在玻璃表面划出一道道痕迹。坚硬的外壳逐渐浮现出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扩大，渐渐蔓延到边缘。

——她钻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盛苒收回目光，发现沈疏榆正在看另外一边。

双瞳小女孩依旧贴在玻璃上，如同一只毫无生气的洋娃娃。如果不是白色瞳孔时不时动一下，她真以为其被按下了静止键。

抛开古怪的皮肤颜色不谈，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哪怕此时面无表情，依然给人一种呆萌感。

忽然，她仰起头，身子几乎弯成九十度，直直望着蛋壳顶端。

随后双手轻轻一卸，竟将脑袋取下，托在掌心。

“咚！”

头颅如同子弹飞出，撞碎玻璃，落在她们脚边。弹了两下，突然转过来，口吐人言，“姐姐，可以帮我……把身子拽出来么？”

双瞳合二为一时，眸光充斥着妖冶，直勾勾地盯着人瞧。

盛苒看向器皿内，小女孩的身体如同一具木偶悬在半空，只有一只手伸了出来，仿佛在等着人将其拉最后一把。

可是……

她还看到，蓝色的液体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咕嘟咕嘟冒出一个个气泡。

万一，她想，万一她拉人不成，反被拽下去呢？

器皿的构造像是把危险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上面。加上目前她们只拿了两则规则，谁知道剩余的几条到底是什么。

思索之时，她余光扫见一抹火红色的影子。

另一个器皿中的红发小女孩已经顺利钻出。她看上去睡眼惺忪，似乎还未睡醒。在脚下一个踉跄时，盛苒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轻轻扶住了她。

“呼……”小女孩张嘴打了个哈欠。

趁着这个空隙，盛苒看清了她胸前挂着的小小铭牌，邢檬，似乎是她的名字。

“可以帮个忙么？”

沈疏榆上前两步，帮她将想问的话说出来。

闻言，邢檬总算不再打瞌睡，勉强将眼皮睁开一条缝，似乎在等待下文。

“可以把它拉出来么？”

回答的声音仍是意味不明的嘟哝。不过，小女孩还是手脚并用，敏捷地爬到蛋壳顶端，伸手拽住了那具无头身体。

“咕嘟咕嘟。”蓝色液体慢慢后退，化作浮力，缓缓将其往上推。

待两人落地后，头颅不甘地出声，“我在这。”

好一阵摸索，名为“蔚芝”的小女孩总算拼凑出人的模样，乖乖站到她们身前，白色瞳仁转动着观察她们，“该带我们去厂里了。”

邢檬闭着眼睛，似是在站着睡觉。

“厂里？”盛苒暂时无从判断对方的意图，试探道，“现在不就在厂里吗？”

“呵，现在不过是在孵化部。如果你们想要研制出药剂，或者拿到配方，就要去研发部。”

蔚芝咧开嘴，蓝色的瞳孔似是放大了一些，“怎么，你们难道不想去？”

盛苒分明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些跃跃欲试的色彩。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禁拿出小册子，重新读了一遍那两条规则，开口道，“不想去。”

“……”

小女孩张了张口，一副吃瘪的模样。

“苒苒，我去研发部看一下，你先在这里等我。”沈疏榆压低声音，添上一句，“若是半小时后我没回来，你先将她们放回玻璃器皿中。”

“嗯。”

盛苒轻轻松开手，末了，不忘添上一句，“千万要小心。”

“我会的。”女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因为时间关系没有说，身形迅速没入阴影中。

没一会，邢檬已经打起小呼噜。蔚芝倒是精神，但她的眼珠一直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鬼主意。

“姐姐，你不好奇上一个领走邢檬的人发生了什么吗？”

“不好奇。”盛苒打定主意与熊孩子对着干，故意做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不就是被烧焦了吗，有什么稀奇。”

“嘁，那可不是普通的烧伤。”

蔚芝得意地仰起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残忍，“是内脏先开始着火哦。等遍及皮肤时，他就像风干的老树皮一样……嘻嘻。”

等好不容易笑够，她抬眸看向不发一言的盛苒，轻飘飘地问，“姐姐，你应该不喜欢这个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