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星一路火花带闪电，跑进医院大门，怕跑慢一步这八十万天价负债就往自己头上砸了。

穷鬼的命也是命。

什么假眼珠子，能卖八十万？就凭那个一点扛打击能力都没有的黑糖珍珠？

跑过医院正大门的三角形锦鲤池和一片小树绿化带，向星才停下步子，喘了几口气。

思考起现状来。

她心中微微一动，眼前就又出现了一开始的激光屏。上边写着与刚刚一样的内容。

【F级世界：青山市第四人民医院】

这科幻感的一幕，发生在现实里是绝对不可能，反常理的。

想起刚刚那个丸子头女生，貌似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玩家，她们口中也提到了副本之类的词汇。

向星快步跑几步，追过去。

-

祁夏正和伙伴苏晓洋站在医院门诊的大门外，踌躇不前。

祁夏看了眼光屏：“来医院第一件事是干啥来着？跑门诊去开个住院单？”

苏晓洋站在原地：“我哪知道。我没住过院，问你自己啊，你才是真药罐子。”

“我上辈子行动能力都没了，四肢有三根半是瘫痪的，我还能去给自己开转诊单？”祁夏说。

“那倒也是哈。”

祁夏抬了抬脚，瞅了眼自己黑色的新靴子，漆面，带点铆钉：“其实跟其他人怨恨副本比起来，我还蛮感恩这个世界的，至少来了我还能有双人腿。”

回忆起上辈子高位截瘫躺在病床上的点点滴滴，祁夏心有戚戚。

比起现在生死不定的自由日子，她更害怕被困回那个病床上，每日只能看着鸟来了又飞走，树叶绿了又掉落。

然后，又是新的一年。

年复一年，直到死亡。

苏晓洋环着手臂：“你问我干啥，你知道的，我上辈子杀人放火，来这劳动改造的。”

“你....”祁夏想起好友上辈子的下场，张了张口，眼眶微红。

苏晓洋和祁夏一同长大，祁夏细微的表情变化苏晓洋都能察觉，知道好友又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苏晓洋连忙打个哈哈安慰。

“得了，别伤春悲秋了，你不期待咱们这个副本搞完之后一年的假期吗？夏威夷岛的风光，巴厘岛点男模，海滩，香车，冰淇淋。”苏晓洋光是想着就乐得合不拢嘴，“你有一双健康的腿，我有一条自由的狗命，咱们后面的日子好着的呢。”

祁夏郑重点头：“嗯！”

...

“那个，无意打扰你俩哈，”向星一路小跑，终于在门诊大门见着这俩人。挺好认出来的，一个丸子头，看上去像学生，另一个大波浪红唇，气质上够做她伙伴的妈。

能在这么一个远郊的荒山野岭见着这俩都市穿着的，想不记着都难。

祁夏上下扫视了一下面前这个女生。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龄，脸上满满胶原蛋白，黑发黑瞳，天生好脾气的面相，不笑也有几分笑意。

身形不高不矮，很匀称的身段，身穿毛绒睡衣，莫名让祁夏觉着眼熟。

祁夏伸手捂住嘴巴，想起来了：“啊，你是刚刚那个趴地上要挟保安的那个.....”

向星点点头，站直任人打量：“哦，确实是我。”

祁夏伸手捏了捏向星的脸，接触到熟悉的人类肌肤，她才顺了顺气：“你不是npc啊，我看你跟那保安打得火热，还以为你是他的npc家人呢，我看都不敢乱看几眼。”

“不至于，不至于。”

哪有打得火热，不是她单方面殴打？

苏晓洋有些警觉，眼睛一咪，问道：“你谁？新人玩家？”

向星有一次听到了玩家这个词汇，虽然她目前已经搞懂了大概，但听到这俩字还是有点恍惚感。

任何人在自己一睁眼后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还要被迫进行游戏，都没办法做到淡定。

看出向星短暂的迷茫，苏晓洋疑惑：“你咋一副没搞清状况的样子，新手不是都有个引导型npc吗？一点攻击性没有，包给你科普到位的。”

祁夏探头补充：“对啊对啊，我和小羊刚来的时候就是个温柔的小孩姐给咱俩做的科普，虽然很扯，但是咱俩意外接受良好，久了就习惯了。”

向星问：“引导型npc？什么特征啊。”

苏晓洋对着向星这样的外人，收敛起所有表情，板着脸：“特征？这玩意儿每个副本都不一样，一般就在副本大门外，反正新玩家到这个世界第一眼就能见着。”

副本大门外。

第一眼就能见着。

这俩特征一出来，向星就开始复盘起自己从进入副本到现在的所见所闻。

真相呼之欲出。

向星沉默：“门口那个没眼珠子的保安会是引导型npc吗？”

祁夏想起向星对着保安挥舞拳头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也许，或许，可能吧。”

这又是个什么天才，一来先把npc打了一顿。

不是说好的npc都是非人怪物吗？

而且这样的npc虽说是属于友善型，但也不是玩家能随意挑衅的，祁夏仍旧记得，当年她和苏晓洋刚来副本，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比鹌鹑还乖。

同组有个大汉道上混惯了，进了副本也不老实，见着一开始的npc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直接上去动手恐吓。

然后——

祁夏闭了闭眼，然后那软萌的小女孩张开了一张比人还高的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吞掉了一米八五的大喊，甚至还咂巴了一下嘴。那画面她能记一辈子。

苏晓洋见祁夏不吭声，问道：“怎么了。”

向星抢先回答：“我们先掠过这个话题。”

苏晓洋：“？”

...

向星四下看周围，门诊的门是玻璃的开合门，能从整面玻璃看见里面的景色。

进门左转是取药室，没人。

正对门是挂号室，也没人。

右转是个回廊，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祁夏：“一般都是进门触发新内容。”

祁夏刚来副本世界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混沌时光，这副本世界来的人要么就是病入膏肓的，要么就是作恶多端的。她和苏晓洋归根到底是正常人，做不出大恶的事情，掉进副本吃了不知多少闷亏才成长起来。

见着向星这副懵懂模样，祁夏难免共情最开始的自己。

祁夏语重心长：“副本外的npc随机性很高，主观性攻击性都不强，非必要不会攻击玩家，你到时候进了门可不能跟之前一样莽撞了。那些怪物....嘶，反正你进去就知道了。千万别掉以轻心，这个地方，走错一步都要命的。”

“欸，你怎么乱跑！副本的东西别乱碰啊！”

向星看向玻璃门上贴着的巨幅招聘公告，四院诚招护士一名，要求：男女不限，年龄35岁以下...

好家伙，副本内是有什么青年基金要评还是什么，怎么这招聘也卡年龄？

向星扯下公告纸，叠了叠，揣兜里，看向伸出手停在半空中的祁夏：“咋了？”

祁夏：.....

苏晓洋摸了摸眉心。

向星见着这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解道：“这不是招聘公告吗？我觉得我挺合适的，准备去应聘一下。你们要不也去试试？月薪五千，干五休二。这在咱们那可不好找。”

祁夏说：“那你们那就业形势还挺严峻的。”

可不是就业形势严峻，向星想了想，江淮之那身高体长的男模身段，送去当保安都才月薪刚过三千。可见这年头，月薪三千的岗位也内卷。

说起江淮之，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消失他该怎么办，会哭的吧。

...

向星抢在祁夏和苏晓洋之前踏进医院门，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

祁夏见着透明门打开又合上，道：“现在的小萌新都这么胆子大了？”

进门先给npc邦邦两拳，到了副本门口把人家贴门口的纸扯了点评几句，一点不带犹豫往怪物老窝跑。

祁夏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苏晓洋一开始战战兢兢的模样，心生敬畏，后生可畏啊。

什么小萌新，这是猛新。

苏晓洋扯了扯嘴角：“挺不知死活的。副本里胆子大的人死得最早，咱俩就别学了，苟着就行，让她一个人走着吧。”

祁夏点头：“我会在远方为萌新祈祷的。”

-

候诊室。

零零星星坐了十几个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祁夏和苏晓洋一进门左转进长廊，就被巡查的医生给带到了这个地方。

祁夏和苏晓洋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这里的所有人，应该全是玩家，除了——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医生办公桌传来。

“下一个。”

余下的人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办公桌上放匍匐着的“人”。

不对，已经不能将其算作人了。

全身上下起无数青紫色脓包，噗呲噗呲往外放出毒气，一只眼睛横亘在脸上，挤占其他五官到脸颊的最边缘。

独眼医生话音一落，见无人上前。压低声音道：“没有人主动，那我要点名了哦。”

场下的人缩着脖子，感到了一种最本能的恐惧，

祁夏低声说：“怎么还有点名环节。”

苏晓洋啧了声：“什么点名，点杀才对吧，赌运气了这不是。”

独眼医生翻着名单，在众人瑟缩的目光下慢悠悠张口：

“刘喜，这名字喜庆，来说说，你是什么症状。”

被叫做刘喜的是一个穿着卡通卫衣的瘦小男生，头发过眉毛，将眼睛压得不见光，只能看着一截下巴，泛着长期不见日晒的白。

刘喜被点名，脊背抖了抖，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我不知道啊....”

医生将眼睛往前凑了凑，眨了一下眼皮，深紫色的瞳孔竖起，来回打量了一下刘喜：“放心，我是医生，不是坏人。”

刘喜头低得更矮。

医生伸出圆滚滚的指头，也是泛着紫色，指甲像一节尖刺。他勾了勾手指：“不要讳疾忌医，有病咱们就好好治，对不？”

刘喜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早知道死后去不了二次元，我就不该熬夜看那些动漫！！！”

独眼医生了然，刷刷几下在病历本上写下一串草书：“好的，确诊为玩手机玩的，抬去住院楼吧。”

说罢伸出长满脓包的大掌拍了拍桌：“护士，护士，来抬人。”

半晌没人应。

底下窃窃私语。

“什么鬼，这医院开病例这么不专业，还有护士？”

“你小点声，一会儿得点名问我们啥病了。”

“这地方到底要干什么啊，我智脑上没提示。”

“我的也没，这真的是F级世界吗。”

独眼医生又伸出手，重重一拍，整个候诊室都抖动了一下。低声说话的众人闭上嘴，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用眼神求救。

也得亏副本的桌子质量不错，不然这一掌能给桌子震成粉末。

在独眼医生濒临爆发的前一秒。

候诊室的大门被用了十足十的力踹开，一黑发少女持着刀砍在桌面上，桌面瞬间碎开一条缝，只差三公分就能砍上独眼医生的手指。

盯着少女杏仁一样的眼，祁夏甚至忘了呼吸，她猛一下扯住身旁苏晓洋的袖子：“小羊，我没看错吧。这不小萌新吗？”

苏晓洋点头：“虽然很扯，但你没看错。”

“我进来没找到小萌新，还以为她早就回归天国了。难道是我的祈祷有了效果？”

苏晓洋：“？”

...

独眼医生伸手找了个镜片，凑在自己的独眼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

向星的刀移了位置：“看什么看，催催催，那么大个医院就招一个护士，我跑上跑下不累吗？一天到晚就乱开病例，写几个字累死你得了就知道催催催催催！”

“说吧，给谁带去住院部，一次性给我多带几个人来，我的时间很值钱好吗？”

静！

一片死寂的静。

独眼医生握着镜片的手指松开，镜片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双手抱头的刘喜岔开指缝，眨了眨眼睛。

人群中的玩家除了呼吸不敢发出其他声音。

玩家之中有智脑感应，他们能清楚确定，面前这个女人，就是玩家。ID：星，履历空空荡荡，完完全全的新人。

不对，不对，怎么混npc里面去了？怎么成护士了？

怎么敢对怪物npc大小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