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的心情糟糕极了,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感觉如果就这么和别人换组,显得他像灰溜溜的老鼠似的,有些丢人。
但要是不换……
还真和邵旭北一起完成小组作业呀?
想到那个场景,他心里骂了句脏话,却又不敢对着邵旭北怎么样,只好把怨气和怒气全转移到江自鸣身上了,看她的眼神凶狠中带着点鄙夷。
这女的有病吧?又没跟她说话,干嘛非得接话茬?真服了,恶心人。
情绪驱使着林信想阴阳怪气几句,然而余光却留意到,本来要走的邵旭北不动了,此刻正半靠在桌子上,双臂环胸,像尊神像一样站在那里。
他不用抬头看,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
林信没由来地怂了,把原来想说的话都咽到肚子里,假装非常自然地起身,叫上旁边的舍友一起,含混地撂下一句“到时候看情况吧”,接着就如同夹着尾巴的狗一样,急忙跑了。
“……”
“他什么意思?”江自鸣回过头来问道。
丁瑞雪说:“我也不知道,管他呢。”
江自鸣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也不再多想。
直到晚上,回到宿舍,才由刘怀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她和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关系不错,特意向他们打听了一下这个老师。
提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老张头啊,记忆力超强,脾气不太好,有点儿犟。好像是很早之前,有学生因为要小组作业的事情不满,觉得组里有人浑水摸鱼,拉低成绩平均分,老张头一开始还想给他调,结果调来调去犯了众怒了,大家都觉得自己分给低了,嚷嚷着不公平。”
“老张头气坏了,从那以后,他就自创了一套分组方式,年年都不一样,还有一套分数计量表,绝对公平公正。”
“啊?”常乐张大嘴巴,率先问道:“那咱们还能换组吗?”
刘怀竹摇摇头,原样复述学姐的话:“最好不要,老张头记忆力超强。”
最后这几个字加了重音,听起来有点危险。
丁瑞雪从上铺探下头来问江自鸣:“那咱们怎么办?还让选小组长,咱们选谁呀?”
江自鸣略微思索一下,“我去问问男生那儿怎么想的吧?”
她摸出手机,给邵旭北发消息,把刚刚寝室长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他:“其余的两个男生你认识吗?他们是怎么想的呀?”
邵旭北看到消息后,手指停顿了片刻。
白天他和宋洋也讨论过,宋洋和他想法差不多,都不想和那两个人同组,如果能换走就最好了。
至于组长的人选,宋洋说他怕麻烦,只要不让自己当就行。
他坐直身子,不咸不淡地问道:“林信,你们两个对当组长有什么想法吗?”
被点名的林信正在打游戏,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邵旭北口中喊出来,他先是有些不敢相信,接着略微受宠若惊地回答道:“没什么想法,我们听安排就行了。”
他下意识地认为组长的位置肯定要邵旭北来当,他和邵旭北抢什么劲呢?
“那行,”邵旭北的声音还是平淡无波,却平地扔下惊雷:“那组长就让给江自鸣了。”
与林信同样惊讶的,还有江自鸣。
看到邵旭北发来的消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只在小学时候当过班干部,后来从来没当过,向来都是听指挥的那个,让她当小组长,真的可以吗?
缓了几秒,她才打字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林信也觉得像是在开玩笑,干笑着说:“邵哥,你可别逗我啊……要你当组长我绝对没意见的,可是那个女的……咱们这门课还挺重要的,我还想着能保研呢。”
邵旭北先回了“小学生”的消息,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似笑非笑地望向那个最喜欢“开玩笑”的人。
多么好笑,与自己利益无关的时候,他想怎么开玩笑都可以,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了,他就不能开一点儿玩笑。
他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相信江自鸣呢?
她的个人水平不好说,因为邵旭北在这方面并不了解,但她的公平公正的个性,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选了。
饶是他,也会因为自己的偏见而区别对待别人,但江自鸣并不会。
他确信,江自鸣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不管是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还是当好组长的职责。
按理说,邵旭北不该对一个相处时间这么短的人投入如此高的期待,但他莫名就是有这样的信任。
于是,林信的担忧在他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到底为什么不相信江自鸣呢?
如果说是由于不了解,这也情有可原。
但如果,是因为他曾经肆意嘲笑过这个他不了解的人呢?他是不是还恐惧江自鸣会知道这件事呢?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又会怎么对待他呢?
如果江自鸣与他无甚交集,那他丝毫不会担心,甚至某天会彻底忘却这件事。
但如果她成为组长了,是和老张头打交道最多的人之一,她会不会和老师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会不会刻意抹除他所付出的努力?
想到这些可能,不管哪个占据的分量更大,邵旭北都忍不住想笑。
他温和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被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而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
林信为了自己的成绩,不得不硬着头皮和邵旭北直接对上:“我觉得让她当组长不合适吧……感觉她能力也没多强,要是拿不了高分,那岂不是完蛋了?”
说完后又似讨好似的找补了一句:“但要是邵哥你能当组长,我肯定没意见。”
邵旭北把玩着手机听他说完。
“可是我的能力没她强,”他皱了皱眉头,声音不疾不徐,乍一听十分和缓,“而且我听你的意思是,当了这个组长就必须得拿高分?要不你来当组长吧,教教我们。”
说完又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放在林信脚旁的鞋一眼。
林信因为这一眼脸都涨红了,非常想说一句“我当就我当”,但还有一丝理智把持着。
宋洋也过来帮腔:“我赞同!信哥当组长我双手双脚都赞同!”
随后凑近林信,十分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膀,一脸讨好的样子,“信哥,我最烦学习了,还得咱们信哥多多关照哈!”
一瞬间,林信脑子都打结了。
他多关照?怎么关照?
是给他抄作业啊,还是直接帮他写了?
还有邵旭北那句“教教我们”,又是怎么个教法儿?
要他教他们什么呢?
如果他不想呢?
白天一个教室上课,晚上还得在一个宿舍睡觉……
本来关系就够僵的了,再闹得难看一点儿,如果邵旭北和宋洋什么都不做,甚至把他之前说的话告诉那个女的,她俩再罢工了……
虽然他听辅导员说过老张头教书多年,分数给的十分客观,不会因为组里一两个人的差劲表现连累其他人。
但要是一个组里四个人都不干了呢?
到时候是谁的问题?
放在一旁的游戏,因为林信的失神而失去了翻盘的可能,一声响亮的“defeat”唤醒了他的神志。
他连连摆手,慌忙推拒着:“别别别,我可担不起,还是叫她来当吧,我就负责听从指挥,行吧?”
邵旭北收回目光,看向另一个沉默着一直不说话的人:“杨明远,你觉得呢?”
杨明远是那天说“化妆能让恐龙变美女”的人,虽然他平时一直看着比较蔫巴,不爱说话,但是邵旭北知道他的心思一点儿不比林信少。
眼看老虎都屈服了,伥鬼也不得不瓮声瓮气地表态:“就那样吧,我觉得都行。”
另一边的江自鸣早就收到邵旭北的回复。
邵哥:没开玩笑。
邵哥:你可以问问你朋友,看她想不想当。
邵哥:但我比较私心是你。
“私心”吗?
江自鸣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几秒,叫丁瑞雪:“邵旭北说组长让给咱俩了……你想当组长吗?”
丁瑞雪有些为难:“……不想。感觉好麻烦,还得担责任,你呢?要不然再跟他们商量一下?”
“没事,那就我吧,”江自鸣又看了这个词一眼,有些莫名的高兴。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先发过去一条肯定的信息,说自己可以当组长,接着又轻咬着下唇,追加了一条。
小学生:你是不是和那两个男生关系不好呀?
邵哥:为什么这么说?
小学生:我看今天白天说话的时候,他好像有些怕你的样子。
邵旭北惊讶于她的敏锐。
可能这个方面也和小动物很类似?
据说小猫小狗可以闻出人类不同的情绪,在自然界的动物也有超常的直觉,这也是他们一部分保命的本钱。
既然她现在是组长了,要负责“管理”,那么邵旭北也没打算隐瞒。
邵哥:我们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吵过架。
对话栏那里显示“正在输入中”,大概得有一分钟,邵旭北还以为她要长篇大论,但没想到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那一定是他们的错。
她对他的信任也根本毫无道理嘛。
邵旭北上了床,放松地半仰在被子上,支起一条长腿,唇角噙着笑,回复了她的消息:“你说的很对。”
小学生:好的,我明白了。
江自鸣发完这句话,就收到了来自许多的消息,要她一起上号打游戏。
于是她没再和邵旭北多说。
小学生:好啦,改天咱们再聊,我先打游戏去啦。
邵旭北眉毛一挑,问她:江湖吗?
消息发出去后,很久没得到回复。
邵旭北不由得有些纳闷儿,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事实,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心情。
这时,宋洋喊了一句:“哎?江自鸣也在线啊?”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应该啊,她怎么还只是个钻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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