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树上的叶子发黄又掉光,飘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江自鸣终于适应了大学生活。
晚上和许多打视频电话,江自鸣忍不住给她看自己刚做的美甲。
这是林舒帮她做的。
圣诞节即将来临,为了迎合节日氛围,林舒选用了红白色系,采用雪花、圣诞树、铃铛等元素,甚至还在两个无名指上堆了个小雪人。
圆润的脑袋和肚皮,可爱极了,江自鸣时不时就要抚摸一番。
许多也很惊讶:“……没想到她手艺这么好。”
江自鸣坐在床上抱着手机,“我也没想到,她一开始跟我说她很火的时候我还有点震惊,没想到是真的。上个月我们就约定好了做美甲,直到这个月马上结束了才排到我。”
“那还挺不错的,”许多先干巴巴附和了一声,停顿两秒,立即一撇嘴,凶巴巴地警告:“但是你要记住,我的地位不能变!”
江自鸣睁大眼,连忙表忠心:“那当然!不管我和谁说到你,都会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
说完又重申一遍:“咱俩最最好!”
许多这才满意了,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
空气凝滞了一瞬,她似乎蛮不在意的地提起:“小白,要不你还是换回原来那个企鹅号吧,咱们那个号光游戏亲密度都好几千了……”
江自鸣扣弄着指甲盖,垂下了眼睛。
“咱们现在不也挺好的……”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跟邵旭北一起打游戏呀?”
自从她答应带邵旭北一起打游戏以后,上线十次他八次都在,经过许多的同意后,江自鸣也经常邀请他一起三排,现在游戏里邵旭北的亲密度仅次于许多……
然而许多在意的不是这个。
虽然她有时候是会有一点吃醋,但是许多同样知道,江自鸣很需要人陪。
在贫困生那件事以后,她也算是认识了邵旭北,一方面感觉这个人人品还不错,另一方面,又想到他和江自鸣同是老乡,关系好一点没坏处,能在江自鸣需要的时候多关照她一下。
因此,有时候她甚至会以排位缺人这样的借口,让江自鸣叫上他一起。
“其实……“想说的话在口中转了个来回,许多深吸口气:“是秦意非求我……”
“他想知道你在哪里上大学。”
她用上了“求”这个字。
江自鸣动作顿了片刻。
秦意非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去求别人呢?
她想象不到那张脸是如何做出恳求的表情的。
“不要告诉他。”江自鸣说。
许多:“……为什么呀?咱们之前关系那么要好,怎么说绝交就绝交了?”
绝交?
原来这算绝交吗?
她鼻尖发涩,找了个借口 :“唉,当初说好考一个地方的大学的,结果我把人家骗到了最冷的北方,我自己却没能考上……实在是没脸面对他。”
这不是许多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了,她个人觉得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大事,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有什么的,你之前干过的过分的事儿不多了?秦意非哪次生气过?他……”
许多快说不下去了:“他问过我很多次,问为什么联系不上你了,问我你是不是生气了,问你在哪上大学……我都没说。”
江自鸣在屏幕看不到的地方,死死攥紧了拳头,稍长的指甲陷进手掌,愣是用痛觉逼退了涌上来的泪意。
“多多,我也求你了,不要告诉他。”
“那……你的意思是,再也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江自鸣轻轻地点了点头,“下次他要是再问你,你就告诉他,我过得还不错,让他别再来找我了。”
……
挂断电话,宿舍里突然有人大叫:“快看!外面下雪了!”
江自鸣也从床上探出头,她的位置离阳台最近,这样勉强能看到飘落的鹅毛大雪。
下雪了。
第二天早上,雪花刚刚停歇。
大家踩着没过脚面的雪去上课。
江自鸣喜欢雪,玩心大起,边走边收集路边的雪,给丁瑞雪做了束冰玫瑰,又给邵旭北捏了个小雪人。
这节是老张头的课,临近期末,他干脆让各个小组用这节课的时间去查漏补缺、汇总问题,有什么不确定的再来问他。
江自鸣去得早,给自己组员们占了个比较靠后的位置。
他们的任务比较轻松,这也得益于江自鸣认真严谨的态度,每次讨论一次不落、每份作业一丝不苟,地基打得好,后面进行起来也就轻松很多。
这节课刚过去一半儿,他们的任务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江自鸣悄悄溜到窗户边,把冻在外面的小雪人拿了进来,送给邵旭北。
宋洋眼热得很,瞟了那个圆滚滚的小雪人一眼又一眼,义正严辞:“中国人,不过洋节!”
邵旭北不以为意,唇角勾起:“我有你没有。”
宋洋痛心疾首:“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堕落了!要是我收到这样的礼物,我当场就把它扔出去!”
邵旭北避开身侧伸过来的爪子:“然后告诉你扔到了哪个垃圾桶,你去捡?”
闹腾了一阵,宋洋刚蔫巴,丁瑞雪又把自己的冰玫瑰拿出来了,笑嘻嘻地:“看看我的。”
新一轮纷争又开始了。
邵旭北将小雪人放回窗外,回到座位坐下的时候,非常自然地碰了碰江自鸣的手,问道:“怎么也不戴个手套?凉成这样。”
江自鸣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早上玩雪的时候冻着了,刚上课那一会儿感觉手指酥酥麻麻的,骨头缝里像有蚂蚁在爬,缓了一节课手指头还红肿着。
但她已经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这有什么呀,”江自鸣浑不在意,“我从小练出来的,那会儿每天早上从结冰的水翁里舀水洗脸,然后再骑二十分钟自行车上学,也不戴个手套帽子什么的,还不觉得冷。”
想到小时候,江自鸣都觉得佩服自己。她越看这几个手指越觉得像小胡萝卜,于是兴致勃勃地给邵旭北讲起了自己小时候和邻居家小孩儿一起去地里挖胡萝卜的故事。
邵旭北耐心地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似乎看到了一个小疯兔子在田野间肆无忌惮地跳来跑去。
江自鸣一口气儿讲完,口干舌燥,喝水间注意到自己的美甲,兴致冲冲地伸手给邵旭北看。
邵旭北点评:“还不错,挺可爱的。”
江自鸣:“那当然,这可是林舒给我做的!”
自上次吵架的事情过去后,江自鸣便有意无意地将这个两个人隔开了,尽量确保他俩在自己面前不会碰到,每次只和其中一个单独出去玩儿。
或许他俩私底下还会见面……但那不是江自鸣该操心的事儿了,她偶尔也会觉得夹在两个朋友中间有点为难,所以尽可能暗搓搓地在两边给对方说好话。
虽然没什么作用罢了。
果不其然,邵旭北立刻变了副面孔,冷若冰霜。
——和林舒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江自鸣怀疑他俩拿到的是不是言情小说里相爱相杀的那种剧本,简直都有点儿磕他俩了。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林舒?”
江自鸣立刻就认出了这是林信的声音。
自打家长们动用各自的人脉,让张正文倒了台后,专业里进行了一些细微的改动。
新换的导师姓王,或许是借鉴吸收了上一任的教训,为人主打一个公正严苛,有时候甚至有点儿不近人情。审核更加严格,像原来那样浑水摸鱼捞好处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也有人抱怨过,但是没人想要张正文回来——除了林信。
林信甚至没敢要补助,私底下去找新来的导员谈了次话,撤下了自己的贫困生补助。
这段时间他非常不好过,超前消费欠了几千块钱没敢和家里说,只能自己节衣缩食地补上;同时还得提心吊胆,生怕有人能根据群里的截图,看出来那是他曾经发过的朋友圈。
说来也奇怪,原来他发朋友圈的时候,觉得自己风光极了,大家肯定都非常羡慕。可现在再看,竟惊觉自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之间的反差有多大,他就有多恨当时举报的人。
不过也有好事发生。
前两天他还遇见了自己的校园女神林舒呢,虽然没有要到联系方式,但能说上几句话,也是值了。
只不过还没高兴两天,就又得上课了,这让林信心烦不已。
莫名其妙地,他现在最讨厌的人,从邵旭北变成了江自鸣。
甚至连听她说话都烦,每次小组作业都吆五喝六的,真拿自己当个角色了。不就一个组长吗?不就是手里有点权利吗?嘚瑟什么呢?
林信憋了一肚子火,就听从江自鸣口中说出了林舒的名字。
他更生气了,甚至感觉像是自己被玷污了——林舒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他刚露出一点阴狠的苗头,就注意到邵旭北的目光随江自鸣一起看过来了。
江自鸣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林信登时变得和颜悦色:“就是觉得咱们学校叫林舒的挺多的。”
“是嘛,”这江自鸣倒是真不知道,“我就认识一个林舒。”
林信也说:“我也只认识一个林舒,但我认识的应该是咱们学校里最漂亮的那个。”
说过几句话,应当也算认识的。
“哦……”江自鸣不认可“最漂亮”这个称号,她的朋友才是最好看的!
于是她主动为自己的林舒增添砝码:“但是我认识的那个也很漂亮啊,还给咱们学校拍过宣传片呢。”
林信敷衍点头。
林信猛然抬头,表情僵硬:“是、是那个林舒啊……”
他还是很难相信,语气十分急切:“你们俩真的认识?”
江自鸣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好造假的,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她伸出手:“当然啊,这还是她给我做的美甲呢。”
林信表情裂了。看一眼指甲,再看一眼江自鸣。
在他看来,林舒犹如天上月,更是人间星,是最为高贵又无暇的存在,怎么可能给这个不起眼的农村妹做、美、甲?!
他突然很想问江自鸣手里是不是有林舒的黑料。
随后理智回笼,觉得还是不可能。
他皮笑肉不笑:“咱俩说得可能不是一个人,林舒怎么可能会给你……”
这话来者不善,听了让人很不舒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丁瑞雪和宋洋的交谈也停了下来。
不等江自鸣自己说话,丁瑞雪先冷笑一声反驳:“这学校里也没几个叫林舒的。”
邵旭北双臂环胸,恶劣因子冒了点头,竟然主动出来作证:“就是你叫女神的那个林舒,她还经常教江自鸣跳舞呢。”
这话说得没错,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江自鸣在林信怀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林信晕晕乎乎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后,就再没说过话。
江自鸣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没想到,下课的时候林信追了上来,搓着手问她能不能给他一个林舒的联系方式。
……啊?
江自鸣表情单纯极了,因此也杀伤力巨大:“你不是说你也认识她吗?怎么会没有她联系方式?”
当头一棒,林信血量-30。
“不应该啊,林舒可热情了。”
会心一击,林信血量再次-30。
“那这样吧,我问她一下。”
江自鸣当场拿出手机。
林信边等待边缓慢回血。
“她说不行。”
林信捂住胸口。
杀人诛心!
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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