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同伴
邬爱雪是滚出秘境的。
连滚带爬从狂风洞里跌落,脸上身上满是杂草泥土,顺着下走斜坡一路翻滚,像车轱辘般滚个不停,最后哐当一声,脑袋撞到大块岩石才刹得了车。
玄冰秘境,她终于出来了!
时间紧迫,邬爱雪顾不得脑袋还在流血,拔腿就跑。
“还有我!还有我啊!!”
噬心躺在地上哇哇大叫,它也身受重伤,没有力气自己动了!!
邬爱雪折返把噬心捡起来,转身把洞窟入口劈得坍塌,才又往小树林跑去。
这地方隐蔽,若非舒玉琴带她来寻宝,她也找不到,周围荒无人烟,离北州核心万霜城还有一段距离。
“我的剑身都坏了!呜呜呜啊啊啊裂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口子!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你必须把我的剑身修复好!”
一脱离险境,噬心就呜呜地大哭起来,又委屈又伤心。估计自打有灵,就没这么狼狈过。邬爱雪简直拉低了它的生活水平。
现在噬心剑身破破烂烂,满是裂纹,黯淡无光,剑柄上的宝石也无甚光彩,顶多卖得出去二十灵石,还得看有没有冤大头愿意买。
很难想象,这是百剑谱上那把杀人无数的第一魔剑。
不过噬心受伤,对邬爱雪而言算不得坏事。她甚至要感谢这样的机缘巧合,此剑心性残忍,嗜血乖戾,杀人无数的那个人字里包括的大多数是自己的主人——
如果实力强盛,邬爱雪还得费心力提防着它弑主。
邬爱雪见它哭闹不止,也不恼:“如何修复?”
不管如何,好不容易拿到的魔剑还是得修修。
“我要杀人!!我要杀好多好多的人!以邪气修复剑身!你快快给我献祭一百个童男童女来!”
噬心凶光大作,盛气凌人。
邬爱雪瞥向旁边某些妖兽留下来的粪便,冒着热气还很新鲜。
“童男童女没有,那个还可以,要不要我把你插进去?”
噬心:……
人类的态度让它明白这个问题上不能开玩笑。
噬心小声道:“好歹一个两个人总要有吧。”
邬爱雪想到从西州追杀过来的尸修们,立刻给他们找到了好归宿。
“我知道了。”
背上剑继续前行。
她的目的地是中州仙都,据说天恩师祖即将出关收徒,众位大能也会同时选徒,她混进去之后就能找到解开修炼禁锢的办法。
路途遥远,现在却还不敢贸然使用灵力,怕被狐狸精发现杀掉,暂时先走着赶路。
就算他是多通天的大能,神州浩瀚,遍地都是行走的生灵,她已如鱼入瀚海,不是那么好找的。
等等,那里怎么有一块墓碑,之前似乎没有的。
难不成是……
邬爱雪停下脚步,站在那粗简的墓碑前,方方正正的木牌上端端正正刻着邬家之女邬爱雪之墓,墓前还有一个苹果,不能更多了。
字倒是漂亮,字如其人。
果然是舒玉琴为她立的衣冠冢。
还算个……守信之人吧。
“哈哈,这竟是你自己的墓碑?谁为你立的?好简陋的坟墓。”噬心笑话她。
邬爱雪拿起那苹果,简单擦拭一下,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甜,新鲜。
本来就是她的贡品,她吃没毛病。
“舒玉琴立的,她是我现在的同伴,估计在前面的寒铁村我们会再遇见她。”
从西州叛逃到北州,邬爱雪身受重伤,气息奄奄,马上就要成为白冰狼的口中餐,幸好一个叫做舒玉琴的修士出现,救了她一命。
舒玉琴乃是木系医修,白衣飘飘,妙手回春,与她结伴前往中州仙都,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路过此地时,舒玉琴提到这里似乎有个大能秘境,秘境之中陪葬着噬心魔剑,邬爱雪心中大动,舒玉琴不方便进秘境,只约定一月不出,便在外帮邬爱雪立好衣冠冢,至少不使得她魂魄也颠沛流离。
算了算日子,今天恰巧是邬爱雪进入秘境的三十日,舒玉琴依照承诺帮她立了碑,真是一天多的日子都没停留。
噬心道:“她就这么走了?也不叫人来救?”
“你情我愿的事,救什么。”
说话间,邬爱雪将苹果吃得干干净净,就剩个孤零零的果核。
“她走不远,”邬爱雪望着寒铁村的方向眯了眯眼,似乎在估计脚程,“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能跟上她。”
“你为何这么笃定?她虽是个医修,比不上你们剑修体力好,但也是有灵力在身的,脚程再怎么也比凡人快些。”噬心好奇问。
邬爱雪用风刃将木碑削成粉末,一吹而散。
“因为她的眼睛被人挖了,是个瞎子哩。”
——
寒铁村,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此处虽是村落,却毗邻北境矿洞,时值矿季,无论是散修还是门派都会到此采购合适的材料,都不大厉害不大出名,大门大派或者有能力的都去万霜城买了。
仙门中最多的是剑修,故而最好的铁石都被造成了宝剑,万霜城这段日子正在举行赏剑大会。
而到这里来嘛的嘛,小地方,不怕麻烦,图个实惠,偶尔能捡个漏。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适合在这里进行。
“嘶……真丑哇。”
“看她另外半边脸,从前是个美人,倒是可惜。”
“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哎呀,别和她对视。”
“还是离远点好,免得沾了晦气。”
一路走来,很多人盯着邬爱雪看,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离她远远的,仿佛她有什么瘟疫。
邬爱雪半知半觉摸上左边脸颊,面具丢在秘境了,脸上的疤痕全部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蜈蚣似的伤痕非常扎眼。
得重新买个面具。
“老板,这个面具怎么卖?”
邬爱雪仔细挑选一番后,拿起一个黑铁面具,毕竟要用很久,她还是想选个质量好的。
之前那个黄金面具乃是西州圣火泉特产,圣火泉出金,这里出铁,所以面具也多是铁制,而且因为是原产地,更加便宜。
触感冰冷森寒,就算在初夏都能感受到阵阵凉意。
那老板比了个一。
“一两银子?”
老板以为这家伙看起来凶神恶煞,身上有钱:“十两!”
邬爱雪知道这是把她当冤大头了,摸着包里不多的银钱,砍价道:“五十文!”
“走走走!”老板一脸嫌弃,穷酸鬼就不要挑挑拣拣买东西好吧?
邬爱雪被嫌弃惯了,倒也坦然:“老板,你这面具有裂纹,样式也旧,便宜一点啦……”
“好好好,五两,再低我就亏本了。”
邬爱雪掂量掂量铁面具:“我还有师兄弟在逛,好几十号人,如果你给个诚意价,我们都在你这里买,何乐不为?”
老板果然心动了:“成本价,一两,不能再少了……”
“大夫啊,我这腹痛得很啊,你看看,能不能给我揉一揉?”旁边的小摊传来男子焦急的声音。
那是个高高大大的铁匠,对面端坐一位白衣胜雪的漂亮姑娘,身姿娉婷,肤白唇朱,如瀑墨发梳成凌云髻,无一装饰,却仿佛雨后兰花,清新脱俗,在这天光昏暗的小村落里,简直美得像一道光。
令人惋惜的是,她的眼睛上覆盖着一层轻柔白纱,看不真切纱后的一双美眸,白纱在脑后挽成蝴蝶形状,垂下两根纤长的发带,随风微微飘动。
“听你此前描述,应是夜里贪凉,没盖好被子,无甚麻烦,买下我这瓶健体丹就好……”声音轻柔,听起来十分舒服。
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却根本没在听的,用手在舒玉琴覆盖着白纱的眼睛前晃来晃去,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终于咸猪手悄悄伸向了她的胸部……
“啊疼疼疼疼!!”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
邬爱雪反折他的手臂,越喊疼折得越凶。
“疯子啊!你干什么!快住手!我的手要、要断了!”
男人疼得呲牙裂嘴,额头冒汗。
“不想死就闭嘴。”
循着声音,他抬头一看,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好可怕的脸!
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疤!
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在注视将死之人,没有一点感情。
铁匠毫不怀疑,他会死在她的手上。
“怪物!怪物啊!救命!救命!”男人大声挣扎呼救。
邬爱雪蹙眉:“好吵。”
一个手刀将人打昏。
周围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到她满是伤疤的脸,皆是一惧,转过头去,默默走开。
甚至连面具摊主都吓跑了。
邬爱雪摸着下巴,拿起面具,把五十文留下,寻思着这半张丑脸倒是好用。
“呀,你竟还活着。”
舒玉琴仍端坐在那里,仿佛一只安静栖息的蝴蝶,她脸朝着“健体丸十两一枚”的招牌,却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你还活着,我好开心。”
邬爱雪:“也谢谢你给我立的碑,还有碑前的苹果。”
舒玉琴笑意微微一顿:“你拿到噬心了?竟真能……不可思议,我还是小瞧了你。”
看来此前她真没对邬爱雪抱太大期待。
“对啊,我竟然被这个女人拿到了,好不甘心……”噬心冒出来抱怨。
剑灵说话寻常人听不到,舒玉琴笑盈盈的,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占你便宜?”邬爱雪问。
“你不是冒出来惩戒他了么?”
“原来你早发现了我,”邬爱雪也狐疑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出门在外,提防着些,特别是男人。”
舒玉琴点头称是:“对啊……特别是男人。”
“你剩下的行李放哪了?收拾下,我们继续赶路去仙都。我的风灵丹,还需要你维持。”
邬爱雪的尸丹不能暴露。
尸丹是邪修才有的东西,她若是被发现了,定要被所有修士追杀。
舒玉琴却有法子,在救她的时候,为她凝了一颗风灵丹。
由是邬爱雪猜测,舒玉琴应该是双灵根的修士,医修通常是木灵根,她本身又熟悉风灵根,应该是风木双灵根。修为也不高,筑基中期。
加上眼盲,她这一路没有邬爱雪会过得很艰难。
舒玉琴当然想与她同行:“回一趟云来客栈。”
“走。”
邬爱雪帮她把麻利地东西收拾了,桌子上净是路边都可以捡到的廉价药草,舒玉琴也是个心狠的,竟骗了足足五十两,还有些灵石,怪不得住得起云来客栈,那地头算是这里的高消费场所了。
如果是邬爱雪,她根本舍不得花钱住客栈。
她会去睡破庙,一毛钱也不多花。
“等等。”
舒玉琴戴上斗笠后,右手一指地上晕倒的铁匠。
“他的右胸口衣服有夹层,里面藏了银票。”
邬爱雪熟练扒尸。
“还有左边鞋子里藏了银两。”
邬爱雪脱了鞋,倒出东西来。
“年年轻轻就用金假牙……要吗?”
“要吧,为什么不呢?”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看得噬心目瞪口呆。它从前都是接受供奉,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穷、这么赚的。噬心一个剑灵,只要命,不要钱。这两个家伙,怎么什么都要。
“下次骗个修士就更妙了,凡人没有储物袋。”舒玉琴感叹道。
邬爱雪认真地问:“为什么要骗人呢?”
嗜血忽然觉得自家的主人好像,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把东西扔进储物袋里,邬爱雪把面具劈成两半,只留了右边,戴在脸上。
只有毁容的那边露了出来。
这下谁也不知,她原也是个美娇娘。
“直接抢多方便啊。”她摩拳擦掌地说。
噬心:……
这太像土匪头子和诈骗分子了吧喂!现在修真界都是些什么货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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